京城,一處偏僻的院落,慶中棠在陸老爺子的辦公室外面轉悠了十多分鐘了,還沒找到機會進去。
南冥好不容易來了,陸、慶兩位老爺子,都不舍得南冥走,想要多留他住幾天。
兩位老爺子其實挺孤獨的,兒孫要么成家立業了,要么見了二老跟老鼠見了貓一般,話都說不成個,能像南冥這般和他們相處的,也沒誰了。
倆老爺子經常拉著南冥在辦公室里聊天,也不知道南冥說了些什么,經常聽到倆老爺子爽朗的笑聲傳出來。
不過,有時候也會聽到幾個人爭吵的聲音,有時候是倆老爺子互相吵,南冥偏幫某個,有時候是倆老爺子一起和南冥吵,不過到了最后,都不了了之。
一開始衛士和醫生都提心吊膽,生怕出什么問題,特別是倆人都有心臟病史,如果復發怎么辦?
后來就見怪不怪了,吵吵更健康。
現在就是如此,吵了一會兒,陸老爺子氣哼哼出來了,一直搖頭,對南冥的風格不太贊同:“你這孩子,太輕視人性而重視技術了,這樣不成,要出亂子的。”
“我沒有輕視人性,我只是知道現在的技術可以做到什么。”南冥顯然不認同倆人的觀點,“我對人性有很深刻的認識。”
“就你?你小子才幾歲,就敢說自己認識人性?”慶老爺子瞪著牛眼,“我打仗的時候,你這孩子的爺爺都沒出生呢!我告訴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看吧,菲律賓那邊肯定會出亂子的!”
慶中棠就知道,大概是說到了南冥想要通過菲律賓洗白寂靜號的事了。
這事兒南冥不曾對慶中楊說起,但并沒有瞞著倆老爺子和慶中棠,慶中楊是現役人員,倆老爺子早就退休了,職責和立場都不同,有些事告訴了慶中楊,慶中楊如果不上報就是失職了,倆老爺子則沒有這種問題。
當然,慶中棠知道的最多,譬如他還知道南冥在船上實驗了核聚變裝置。
很多時候,慶中棠都認同南冥的做法,但在這事上,他其實和兩位老人的意見是相同的。
南冥當初在皮拉爾號上,恐懼了許多的軍政界的要人,所以從技術上來說,南冥通過菲律賓洗白寂靜號,是沒有問題的。
倆老人卻覺得,南冥太相信技術而輕視人性了,忘記了對菲律賓來說,寂靜號多么重要。
寂靜號,是一艘真正的軍艦,一艘比現在的菲律賓主艦噸位重一倍,來自北歐白熊俄羅斯設計的軍艦,按照軍用技術通常需要成熟和穩定技術的偏好來算,這艘七八十年代的軍艦,就算是放在現在,都不算是落后。
這是一艘可以單挑菲律賓整個海軍的軍艦。
這樣一艘軍艦,如果落到了菲律賓的手中,菲律賓人能舍得放棄?
但慶中棠擔心的卻不是軍艦,因為慶中棠比倆老人更了解南冥的權限,他本人就擁有南冥的“好人卡”在身,知道這種力量有多強大。
他擔心的是“恐懼之杖”。
“南總。”慶中棠拿著一份文件,進了房間,低聲道,“我認為,您讓楊吉帶著‘恐懼之杖’去負責此事,并不妥…”
“為什么?”南冥正在處里一份文件,手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聞言一愣。
“其實,我為懶神系所有的重要人物做了一份評估…”慶中棠吞了一口吐沫,“以及,對每個人都進行了背景調查…”
“為什么?誰授權你這么做?”南冥頓時皺眉。
“我…我認為這是我的職責,我必須保證每個人對南總您都是忠誠的。”慶中棠低頭道。
南冥微微皺眉。
南冥和慶家的人關系很復雜,都是各交各的,南冥和慶老是祖孫之情,和慶中楊則是完全的兄弟之情,慶林秋則是朋友和晚輩,但和慶中棠,雖然并沒有隸屬關系,但兩個人是非常典型的上下屬關系。
“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否可信?”這種質疑,讓南冥很不悅。
當慶、陸兩位老爺子質疑他時,他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在意。
但慶中棠本就是他的下屬。
“我只是想要說,楊吉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慶中棠道,“其實楊吉在做班長時,就曾經展現出過殘暴的一面,他曾經差點將一名士兵打殘廢…后來楊吉加入過幾次秘密行動,這些資料最近才解禁,幾次行動他都被指責過于殘忍,后來他成為教官之后,也有一些下手過重,或者虐待士兵的不良記錄…”
慶中棠頓了頓,道:“事實上,楊吉被退役,也是因為他表現出了某種情緒上的不穩定,組織上認為他過于殘忍和陰暗,甚至有背叛的可能性…”
“你擔心楊吉背叛我?”南冥揚眉。
“我只是認為對楊吉來說,恐懼權限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當一個擁有黑歷史的人,接觸到“恐懼權限”這種近乎無限可能的力量時,他會做什么?
還會繼續忠誠嗎?
“不會,我信任他。”南冥道。
“僅僅是因為楊吉也接受了您的懶神員工卡?”慶中棠搖頭道,“南總,您不能冒這種風險。”
“謝謝。”南冥道。
慶中棠一愣,然后就閉上了嘴。
作為南冥的下屬,他可以建議,也可以提意見,但是接受與否,是南冥的事。
南冥說了謝謝,是感謝他的忠誠和努力,但并不接受。
其實南冥并非沒有感覺,如果是趙小胖同學是南冥的金吾衛,那么楊吉給人的感覺更像是錦衣衛。
他為人更冷淡,行事低調隱秘,有些神秘。
很多時候,趙高峰是南冥的影子,而他則像是趙高峰的影子,只是替代趙高峰出現在南冥的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慶中棠的提醒,讓南冥深思,但并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慶中棠還沒離開,南冥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趙高峰打來的。
“南總,我這邊忙活完了,不如我去菲律賓把楊吉替回來?那邊的情況,我更熟悉一些。”趙高峰道,畢竟當初是他和南冥一起將寂靜號突擊下來的。
“你也是在擔心楊吉吧。”南冥道。
如果不是慶中棠提醒,南冥還不會意識到這點,其實趙高峰也一直在制衡楊吉,他所做的比南冥所知的還要多。
“呃,南總…”
“不用擔心,我信任楊吉能完成任務。”南冥道。
趙高峰便沒有再說什么。
馬尼拉港,停靠在海港的寂靜號甲板上,一張躺椅擺在船頭,那是南冥的寶座,南冥最喜歡坐在這個位置吹海風曬太陽。
楊吉靜靜站在不遠處,俯瞰著下方的海港。
他站在這里已經小半個上午了,幾乎一動沒動過。
目光深邃的讓人懷疑他在想什么。
恐懼之杖靜靜倚在他的腳邊,但就是這根不起眼的盲杖,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每一個看到那根盲杖的人,都忍不住打個寒顫,但越害怕,越想看,就像是警惕地盯著毒蛇的毒牙,生怕被咬到一般。
艦橋里,程寧對上校竊竊私語:“那個惡魔控制狂…他到底還要在這里呆多久?”
作為船上唯一沒有被恐懼的人,程寧覺得楊吉對他不懷好意,似乎隨時都打算恐懼他。
無他,楊吉不信任他,這讓程寧如芒刺在背。
“我已經開始懷念boss了…”上校吞了口吐沫道。
雖然都是要為人服務,都是被迫服從,但是服從和服務南冥,與服從與服務楊吉,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南冥像是一顆太陽,楊吉則是黑洞。
南冥并不干涉寂靜號的運轉,只要所有人如他所愿穿上潔白干凈的制服就好,但楊吉上船之后,就完全接管了整艘船的管理,對所有人的行事作風都非常不滿。
他對個人物品的擺放,衣物的折疊方式,甚至日常行走的步伐都有嚴格的規定。
不服從的代價很殘酷,現在已經有兩個人躺在馬尼拉的議員里了,一個手臂骨折,一個腿骨骨折,都是被盲杖打斷的。
“不行,我要匯報給boss。”程寧咬牙,拿出了手機來,打算聯絡南冥。
但他還沒行動,就感覺到了一把槍頂到了自己的腦袋上。
“上校!”程寧大驚,“你在做什么!”
“對不起,程寧,雖然我也很想boss回來,但是那個惡魔控制狂命令我,任何人都不可以私下聯絡boss,你知道我必須服從他。”
當程寧被上校押解到了楊吉的面前時,楊吉抬了抬盲杖,那一瞬間,程寧覺得楊吉一定會殺了他,或者恐懼他。
但是楊吉只是抬了抬盲杖,然后又放下來,對上校道:“把他關起來,看好他,我不允許任何人妨礙我。”
“是。”上校帶人把程寧押走了。
就在此時,皮拉爾號的艦長克基臘拉匆匆趕來,上船之后,對楊吉敬了一禮:“sir…”
他吞了口吐沫:“大事不妙了,他們想要強制接收寂靜號!海軍陸戰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我建議寂靜號立刻離崗!”
“這是誰下的命令?”楊吉冷冷問道。
“是…是議會…”克基臘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