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或許祝拾喊的并不是“爸”,只是毫無意義地發出了“ba”這么一個音節而已。至于她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地發出這種傻乎乎的音節就先暫且不論,總之肯定比起她對著怪人制造者喊“爸”要合情合理得多。我一開始是真的有這種想法。
只是接下來的情況怎么看都與我的想法背道而馳。祝拾疾步走到了我們這邊來,然后俯身雙手捧起怪人制造者的腦袋。后者只能說是死無全尸,唯一算是體面的地方就是面部完整,而且死相不算是猙獰,表情是平淡的。然而從死者家屬的角度來看,這種程度的安慰或許更加像是在找茬。
祝拾傻傻地看著這個腦袋,神態從無法理解事態的難以置信,緩慢地轉變成了理解事態之后的難以置信。
我和麻早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所措。最后還是由我先開口說話。
“怪人制造者是你的父親?”我硬著頭皮問。
“…是的。”祝拾艱難地說,“不會有錯,這張臉…是我的父親,應凌云。”
應凌云?你的父親不應該姓“祝”嗎?我慢了半拍才想起來祝拾和長安的父親是入贅的。
而且“應凌云”這個名字我絕對有在不久前聽到過。對了,換影怪人提及過,在咸水市有個草根階層出身的政治家,傍上了本地隱形富豪家族“祝家”的女兒之后在官場仕途上平步青云。當時我在聽說這件事情之后原本打算問問的,只是之后很快就被換影怪人的變態興趣給轉移了注意力,不小心給拋到腦后了。
其實很久以前我在和長安來往的時候也有打聽到過“應凌云”這個名字,只是因為是和自己基本扯不上關系的人物,所以也沒怎么放在心里。對于當時的我來說,那不過是出現在長安“背景故事”里面的不負責任的無良父親角色而已。
不管怎么說我也是不小心把人家爸爸給殺了。不,其實也不是不小心,我之前還殺了他二三十遍,剛才更是懷著認真毀滅他的意思把他的意識網絡連同本體一起燒殺了。要辯解自己是不小心那真是荒謬至極。總之我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先道個歉?
“那個…對不起?”我說。
“不用對我道歉。而且,我剛才為你提供了情報支援。這件事情也有我一份。”祝拾搖頭,然后呆呆地說,“這樣啊,他是怪人制造者…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都杳無音信,原來不是在參與官方勢力的機密項目,而是暗中加入了人道司…”
也有可能人道司就是官方勢力暗中控制的組織——我想起了陸游巡給予我們的資料里面提到的懷疑方向。而現在怪人制造者的真實身份似乎佐證了這一點。
應凌云作為政治家和官員,毫無疑問就是官方勢力的角色,而他既然同時兼任人道司的高層決策者一職,就很難讓人不懷疑官方勢力與人道司之間的關聯。
而且如此一來也能夠理解為什么怪人制造者需要隱藏真實面貌。一旦面具之下的真容暴露在羅山的眼里,所有人都會懷疑人道司的背景靠山。事實上就算沒有暴露,像是陸游巡這樣的羅山人就已經在嚴重懷疑了。
再結合羅山過去懷疑官方勢力可能掌握神印這一點,好像也能夠和怪人制造者疑似擁有的神印碎片關聯到一起。或許官方勢力過去真的掌握過完整的神印,只是由于某些意外,神印破碎,番天事件發生,把世俗社會和怪異世界一分為二的力量就此消失,而破碎之后的神印則依舊為官方勢力所擁有…
那么為何如此重要的物品會出現在十五樓房間的地下室里,并且被我撿到?
現在倒是能夠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陸游巡應該是真的沒有私通怪人制造者。
先前懷疑陸游巡主要是因為怪人制造者對于祝拾的了解,但既然怪人制造者的真實身份是應凌云,那么一切就都說得通。再怎么說應凌云也是祝家的贅婿和祝拾的父親,對于自己女兒的本事以及其手中持有的鑄閻摩劍有了解再正常不過。
好,思緒整理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算是差不多從“怪人制造者是祝拾的父親”的震驚情緒里面走出來了。
而祝拾似乎也勉強從波濤洶涌的情緒之中暫且浮出水面,自言自語地說:“為什么他會加入人道司這種邪惡的組織呢?難道他其實是仇恨獵魔人…仇恨我們祝家嗎?”
她是嫉惡如仇之人,縱使自己的父親真的在做喪盡天良的事情,她必定也不會與其同流合污,甚至可能會展現出不共戴天的姿態。話雖如此,作為女兒,親身參與了手刃父親的行動,心里肯定不會好受。
我無從想象她此刻的心境。
“要我幫你調查嗎?”麻早似乎也在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話語,“雖然大概需要幾天或者十幾天時間,但應該可以查出來一些情報。”
“…之后再拜托你。”祝拾嘆息,“至于今晚,還是先讓我把他的頭帶回去吧。我需要和爺爺做個匯報,這個算是證物。”
麻早沒有提出要跟著去祝拾的家,而是先轉頭看向了我。
作為祝拾的“殺父仇人”,我現在有些不知道如何與對方說話。不小心把關系要好的女性朋友的父親殺了還被對方看到了作案現場,應該如何高情商地安撫對方的情緒,重新營造友好和睦的對話環境?——如果我把這個作為貼子標題發到網絡論壇上,之后會有人給我好建議嗎?我不由得胡思亂想。
隨后,我提出了暫時解散。
之后我們簡短地溝通了明日的行程,便各懷心思地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