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7 父子

　　每個人對綠蔭世界的輝煌定義都是不同的。

　　小貝雙目無神地仰望天花板，在足球世界中，他走入過低谷，98年的紅牌，險些令他整個人生毀于一旦，他也攀上過無比榮耀的巔峰，聯賽冠軍，歐冠冠軍，世界杯冠軍！

　　對他這位并不完全屬于足球世界的巨星而言，正因成就他的因素過于復雜，而不是單純地只有足球兩個字，有太多外力在撕扯著他，影響著他，令他根本無法完全將自己全部歸屬在其中一點中。

　　他能放棄足球嗎？

　　不可能，離開足球，他什么都不是！

　　但他可以完全投入足球嗎？

　　可以，那樣他的足球成就會更加輝煌，但相對的，他個人名利將會大打折扣。

　　可以想象一個不出現在商業活動，一個像斯科爾斯那樣幾乎沒有足球之外曝光率的小貝會有怎樣的人氣嗎？

　　至少肯定不是現在這般光芒萬丈的貝克漢姆。

　　奧德里奇凝視著眼神空洞的小貝，突然明白過來。

　　小貝不是來征求自己的意見或看法。

　　奧德里奇跟他關系還算可以，但既不是他的經紀人幕僚，又不是他身邊最親密的人，算起來只是事業上的其中一位上司，在專業領域內，可以給出合理建議，但要說影響職業生涯這樣重大的決策，奧德里奇憑什么去影響小貝？

　　奧德里奇恍然大悟。

　　小貝今天與他的談話，可能只是一種情感上需要的階梯。希望奧德里奇說出一些令他下定決心的話。

　　畢竟，依奧德里奇的立場，當然希望小貝離開曼聯。那樣，米爾沃爾聯賽中的競爭對手實力會大大降低，甚至，曼聯整體的商業價值也會有下降。

　　奧德里奇頗有些小人之心，內心自嘲一笑。

　　若真是他所想的那樣，他忽然覺得這場談話可笑之極，他與小貝開誠布公。全心全意開導勸解對方，的確出自真心實意，也能拋開俱樂部立場。為他個人的足球生涯而考慮，但小貝，似乎并不是這樣的目的。

　　不過，奧德里奇還是想錯了。

　　小貝的確希望從奧德里奇得到一些。可是。理由并不是米爾沃爾與曼聯的競爭關系。

　　“教練，你說我全心全意去踢球，所有精力都放在足球上，我會成為紅魔偉大的豐碑，可是，我想反問你一句，我即將28歲，屬于足球運動員巔峰期的年齡。可我打算多為家人考慮，更加重視家人對我的要求。而你呢？如果我沒記錯。5月份，我28歲，你27歲。你又為什么沒有一直留在米爾沃爾擔任主教練？你如果留在米爾沃爾，難道不會更加輝煌？可你為什么在去年夏天做出了離開的決定？”

　　當小貝用平靜的口氣說完這番話之后，奧德里奇滿面呆滯。

　　是啊。

　　他媽的大道理誰都會說！

　　可放在自己身上，標準怎么就總是不一樣呢？

別人希望，別人期待，別人要求　　別人總是有滿口的真理來套用在你的身上！

　　奧德里奇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和小貝的處境，非常相似。

　　而他已經邁出了一步，反過來，又怎么能老氣橫秋地規勸小貝呢？

呵呵呵　　奧德里奇低下頭忽然笑了起來，仰視天花板的小貝眼神恢復神采，他也笑了起來。

　　小貝視線下移，奧德里奇視線上揚，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大衛，剛才我說的那些，就當是廢話吧。你的具體情況是什么樣，我也不知道，但既然你要兼顧家庭的訴求，并且你的未來計劃肯定不只是關于足球的，因為足球不是你的全部，只是你貝克漢姆的一部分而已，所以，沒什么可糾結的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考慮過下一站嗎？”

　　小貝收起笑容，鄭重道：“考慮過，當今足壇最適合我的下一站，應該是伯納烏。”

　　奧德里奇嘴角微揚，揶揄道：“為什么不是米爾沃爾？”

　　小貝失笑道：“且不說我若加盟英格蘭本土球隊會讓我遭受多大的人氣損失，哪怕米爾沃爾不是英格蘭的球隊，試問，米爾沃爾可以容忍我這樣的存在嗎？米爾沃爾允許商業巨星在隊中嗎？教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米爾沃爾只有一位巨星，那就是你，因為其他人名氣再大，也無法媲美你的影響力。”

　　奧德里奇對此不置可否，嘆氣道：“的確，依照商業價值，你去伯納烏最合適不過，但是，我還是要嘮叨一句，在伯納烏，沒有你競技生存的空間，去那里，就代表你再無可能回到純競技的巔峰。”

　　小貝點點頭，身經百戰，閱盡千帆，一支球隊是否適合自己，他哪里會看不明白？

　　而他口中所說的“最適合”，是綜合了所有因素，不純因足球競技。

　　奧德里奇繼續說道：“你的勤奮不容置疑，我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如果你在這個夏天去了伯納烏，記住一點就好，明年夏天我們要打歐洲杯，你必須為明年夏天做好準備。”

　　“這一點，請你放心！”

　　小貝鄭重地答應下來。

　　隨后兩人又聊了些家長里短的話題，兩個男人都是有小孩的人，也會交流一下育兒心得。

　　“不知道，兄弟倆感覺反差很大，伯特不太喜歡說話，有時都會覺得他有自閉癥，但自從我買下隔壁的別墅，把一大片花園改造成小型球場給他踢球以后，他就活潑很多了，請來的家教天天督促他學習。他一點兒聽不進去，就喜歡和小朋友們在小球場里踢球，厄爾就好很多。非常好學，對什么知識都感興趣，可是他又總是三分鐘熱度，昨天說要學法語，后天就說要學德語，學上兩句然后在小朋友們面前炫耀”

　　“小孩子都是這樣，對這么都感興趣。興奮勁兒過去了便置之不理，呵呵，不過布魯克林還是很喜歡和伯特在一起玩耍的。”

　　兩位英格蘭足球圈的明星在離開圣詹姆斯公園球場時。如同嘴碎的家庭主婦喋喋不休。

　　當奧德里奇回到家中時，發現依文正在廚房做飯，他脫掉西裝走過去與她聊了兩句，然后上樓去看了看小女兒邦妮。小公主貪睡。靜靜的睡相極為天真無邪。

　　輕手輕腳離開了臥室后，奧德里奇沒在房子內看到伯特和厄爾，于是朝后花園走去。

　　此時在那房子后面改造的小球場內，伯特盤腿坐在草皮上，渾身臟兮兮的，剛和小伙伴們踢過球，此時神情頗為沮喪。

　　厄爾穿著休閑童裝，手里拿著一根棒棒糖。有著一股指點江山的氣勢俯視自家兄長，說：“你知道為什么那個叫杰森的家伙很強嗎？”

　　伯特抬起頭來。不耐煩地問道：“為什么？”

　　杰森比伯特大兩歲，不過身材上兩人看不出太大差距，最近兩天踢球，伯特跟杰森針鋒相對，屢屢敗下陣來，很是讓他氣惱。

　　厄爾刺溜一聲吸了吸唾液，又舔了舔棒棒糖，不屑道：“其實就是一點，你接球前是盯著球，所以等你接到球時，杰森下腳來搶你，你就慌了。可杰森呢？他在接球是觀察，等接球的時候就想好了把球怎么處理，他接球和傳球是一個動作，你搶不到，就算你搶，他不傳球，但他也有準備，變向就過你。所以，你輸了，你過不了他，他能過你，你傳不出好球，被隊友指責，他反而被隊友當成大哥。”

　　伯特仔細想想，好像是這么一回事。

　　他又抬起頭來問道：“這兩天你為什么不跟我們一起踢球？有你在，我肯定能贏，就像從前那樣，我在后面防守，你在前面進球。”

　　厄爾吐出口中的棒棒糖，在伯特面前晃了晃，得意地笑道：“我去和媽媽拍了，糖果公司送給我了很多棒棒糖，你的那份我都留著呢。”

　　“呸，瞧瞧你的牙齒，小心掉光！”

　　“哈，騙不了我，嘿嘿，我可是看過書的，現在這個年齡，掉牙很正常，不會死人的，也不會一直這么難看。”

　　說到這里，厄爾更加得意，到了換牙期，他最初驚慌不已，以為自己要死了呢，現在則完全沒了后顧之憂。

　　正得意著呢，厄爾忽然感到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沒回頭，整個人就被人從后抄起。

　　“哈哈哈，逮到一只貪吃鬼，還吃糖？不許了！以后一個星期只能吃一根棒棒糖。”

　　奧德里奇將厄爾舉高，厄爾卻蹬著腿叫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長大了。”

　　奧德里奇果然將他放下地，然后用手比劃了他的身高，笑道：“嗯，這就長大了嗎？跟大人差很多呢。”

　　厄爾像個小大人那般整理一下衣服，一本正經道：“媽媽說我是最懂事的孩子，比別的孩子都懂事，每次都說你長大了。”

　　“哈哈。”

　　奧德里奇在伯特面前盤腿坐下，父子面對面坐著，奧德里奇摸摸伯特的腦袋，一眼看出他的沮喪，詢問一番，伯特把剛才他與厄爾的對話大致復述了一遍。

　　奧德里奇做出點評，認可厄爾的說法，這讓厄爾頗為得意地挺起胸膛。

　　說到底無非是最簡單的踢球習慣而已，是眼里只有球，還是能多觀察。

　　“爸爸，我想去利奧訓練基地進行訓練。”

　　伯特滿面鄭重地對奧德里奇說道。

　　“爸爸，我想去老特拉福德看球，狂獅只要擊敗紅魔，就一定能聯賽衛冕成功！”

　　厄爾也對奧德里奇提出了請求。

　　面對兩個兒子的請求，奧德里奇選擇了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