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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快看那個……

  而后的事情就這樣了。

  陳一聞被牽連,雖然并未牽扯到用黑市技術破壞正常社會秩序的刑事違法之中,但卻著著實實是上了購買作弊答案的名單,被全校公開通報。

  只是因為作弊未遂,沒按照退學處理,但被取消考試資格,三門課重修是妥妥的了,而且校方還在考慮對他進一步的處理。

  另一方面,他還有個女友,也在此時和他分了手。

  大概對于此時的陳一聞來說這算是經歷人生的連續挫敗,他心神憔悴的在校外這個河堤邊上抽悶煙,結果遭遇了意外。

  現在看來,這個世界的自己也真是禍不單行,夠倒霉的。

  好在,從眼下的記憶中了解到,父母仍然是自己前世熟悉的生父母,雖然這輩子他們從事了不同的事業,生活軌跡有所不同,但確確實實是他們。

  父親叫陳家錢,雖然嚴重懷疑這個世界的祖父讓父親取這個名字是不是有“衣食無憂”之類的寓意,但看來大俗大雅的風格,兩個世界都是get到了的。

  母親叫秦慧如,為人倒是挺溫和,除了從小到大輔導作業除外,陳一聞身上挨過最多的打,不是陳家錢的鐵拳,而是秦慧如的晾衣架,這點也差不多。

  所以情感是一脈相承,那些記憶都真實存在。

  陳一聞只覺得心頭大幸落了地。

  父母尚在,一切兼安。

  他無暇思索這是否是某種無法解釋的量子超弦現象,但他清楚的知道,就在剛才,上帝擲了骰子。

  他可能才見證且親身經歷了世界最大奇跡,但卻無法與外人訴說。

  與眼下的這一切相比,什么掛科啊,重修啊,作弊被通報啊,失戀啊…

  都是沾染在身上的灰塵。

  人抖抖灰塵,就可以繼續前行。

  拍拍屁股,陳一聞起來準備往學校走。

  他現在一身的邋遢,總該回去換身衣服,忽的看到河堤對岸那邊,已經里三圈外三圈的攢了無數的腦袋,想來是為此間發生的動靜圍過來的。

  片刻之后,陳一聞看到那邊有熟悉的面孔張大了嘴巴。

  那人好像認識,一個班的,似乎叫做趙鑫,看到陳一聞起身,那貨轉身就跑了,沖到了校門口,對正出校門的一些同班的人喊道,“臥槽!陳一聞這煞筆剛剛想不開跳河去了!”

  “…”

  一群人紛紛掏出手機,劈啪啪啪打字群發不說,遇到人了還奔走相告。

  “…”

  于是他陳一聞失戀作弊通報飽受打擊,跳河未遂又灰溜溜回學校的新聞,迅速口口相傳。

  陳一聞進了寢室,寢室內一干人見了鬼一樣把他給瞪著,旁邊玩游戲的死黨劉昱跳了起來,拿出手機指了指屏幕,“都在說你想不開跳河了。咱們班上的群都要爆了,你特么沒事吧?你成大新聞了!”

  看著這個世界寢室里一個個目瞪口呆的室友,陳一聞搖了搖頭,說了句“我去洗個澡”,拿了換洗衣服,進了四人間寢室的洗漱間沖了個熱水澡。

  室友三人看著陳一聞淡定的神色,從容的行為,聽著他走進洗漱間里不一會嘩啦啦的水聲,面面相覷。

  個子高大的卓俊開口道,“陳一聞這是怎么了?覺不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中分頭的胡利京翹了翹蘭花指道,“我看一些書里說,人這輩子都要經歷一次大徹大悟,陳一聞跳河自殺未遂,等于是重獲新生,經歷過死亡的人,看問題的方式方法都會不一樣,會覺得這個世界煥然一新!一定是這樣!”

  劉昱道,“按理說他不像是會跳河的人…但誰知道呢,問世間情為何物啊…希望他這次能從沈玥陰影下走出來吧!”

  陳一聞洗了澡換了干凈衣服出來,有人來到寢室噔噔噔敲了下門,帶了個話,“陳一聞,輔導員秦文權讓你去辦公室!”

  秦文權,是兩個輔導員之一,陳一聞回憶了一下,知道對這個輔導員沒什么好印象,擦干了頭發,和小心翼翼觀察陪聊的室友三人擺擺手,說,“我去去就回。”

  來到辦公室,陳一聞進入,看到桌子前有個油頭粉面,戴黑邊眼鏡,顯然很注重自己儀容的男子。

  對方本來在翻看資料,看到他進來,手上東西一丟,斜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他,慢條斯理道,“陳一聞啊…你這次問題是相當的嚴重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問題在哪里,作弊,買黑市答案!什么人在搞這些事情,都是些犯罪分子啊陳一聞!你現在很危險啊!警方把這事列為專案!要不是學校出面,警方這事牽連到你身上,你一輩子都得毀了!”

  陳一聞一聽這話就是在詐詐呼呼,這就是秦文權此人的做派,惺惺作態,裝腔作勢,最擅長官話套話,再加上校方管理層有親戚,一脈相承,那小眼睛里的野心都要蹦出屏幕來了。

  果不其然,自覺把眼前這個學生拿捏得差不多后,秦文權停頓一下,又緩緩道,“開學時候我見過你爸媽,他們做生意的吧…你想想,你爸媽在外奔波不容易,把你送到咱們大學里來,圖個什么,還不是圖你能出人頭地,你做的又是什么事?你就這樣回報他們的…”

  “得了。”陳一聞抬頭,打斷,“秦老師,我怎么回報我爸媽,不勞你操心。說正事吧。”

  秦文權眼鏡后面的眼珠子瞪大,又迅速擠小瞇聚起來,拖長了聲調道,“陳一聞,你這態度有問題啊…啊,作為你輔導員,我這才本著為你負責的情況提醒你,你這事影響極其惡劣,校方已經在討論后續怎么處理你,來消除這種影響了。

  哦,你還當真以為就是個通報?就是重修?搞不好,你重修的機會都沒有了,這不是記入檔案的問題,是接下來學校是不是考慮把你退學的問題!我是能得到校方消息的人,你又是我的學生,我這才考慮拉你一把,否則你以為我什么人都要搭理的?”

  如果沒有意外,秦文權這番恐嚇之下,特別是面對“退學”這個字眼,這個學生多半會陣腳大亂。

  而且他最后給了個臺階,等于是讓陳一聞抓住他這個救命稻草,再通過他做生意的父母,主動來和他這個輔導員搭個線,他便可裝模作樣從中“走動一下”,幫忙把這個事情“后續影響”消弭了。

  畢竟不外乎人情世故,說白了就是給點錢的事情。

  當然,實際上陳一聞的事沒那么嚴重,退學不至于,但記過,甚至記入檔案,也確實在商討。但他把退學這話說到前頭,后面無論結果是什么,都顯得像是他幫了忙。

  再者,陳一聞畢竟是他帶的班的,全校通報這事,也在打他的臉,他不找補回來,心里不痛快。

  陳一聞道,“秦老師,我爸做生意前段時間虧大了,現在家里借了不少外債,討債人天天上門,我都不敢回家了,怕要他們拿錢出來給我走動,估計要讓你失望了。

  而且我被全校通報,又加上失了戀,我今天才跳了河,沒死成。剛剛轉回了點心思,不想死了,你現在又給我說要退學。我怕這個河我今天應該要跳了。”

  陳一聞前半句,秦文權還眼皮子突突,感覺被打了臉,正欲發作。結果陳一聞后半句“沒死成”,這種話輕描淡寫說出來,他心口都顫了一下。

  啥意思!?

  他手頭上要是有個學生就因為這事跳河沒了,他幾乎可以預見那社會影響力,現在報紙媒體正愁沒新聞,他這個輔導員,未來的規劃發展生涯,也就到頭了。哪怕校高層是自家親戚都不好使。

  他心頭微慌,有些抖,但還是臉強作陰森,“陳一聞,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跟我叫板是不是,你唬誰呢?你以為你這么說,你就嚇得到人了?”

  偏偏陳一聞就帶著這么一副他無法擊穿的平靜面容,語調特別真誠說,“秦老師,我真沒騙你,不信你看看朋友圈,要不現在問問我班上同學,我是不是跳過河。”

  你麻痹的這么平靜心好慌啊!秦文權盯著他半晌,把手機從褲兜里掏出來,咔嚓打開,唰唰唰,進了有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所在的K歌群,消息設置的是靜音,打開看到里面的一百多條討論。

  一邊看一邊不住抬頭看面前的陳一聞。

  噠!手機重重放下。

  秦文權和顏悅色,那前一刻陰森后一刻轉變如此慈善的表情,導致臉部肌肉都沒調整好,出現道道痙攣,“這,陳一聞…陳同學,這個河今天咱們不跳,啊。”

  陳一聞點頭,“嗯,晚上水冷了。明天跳。”

  秦文權椅子嘩的后移,起身,過來拘謹的讓出旁邊的真皮沙發,“來來來,坐下說,坐下說。明天也不跳。”最后聲調都變了。

  “那就不跳河了。”陳一聞說著眼神似有似無往窗臺瞄去。

  秦文權褲子扯成大字,一個健步跳到窗邊,夠著大半個身子把窗戶關起來鎖嚴實,又把百葉簾給放下來,這才轉過身,擋著這邊的路線。回過頭看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上的陳一聞。

  “我的意思是,你的人生還長,眼前不過是一時的挫折,誰都有犯錯的時候,誰沒有呢。是吧,剛剛老師就犯了錯,跟你那番說話是我不對,沒注意到你的心情。”

  “老師…你在給我道歉嗎?”陳一聞表情認真問。

  “啊…這,差不多,差不多…是個道歉。”秦文權想著先穩住他最好。

  “老師,你不要給我道歉…我這種和犯罪分子同流的人,讓我去跳,一了百了。”

  “陳一聞同學,我不許你這么對待自己!”秦文權撈了一把額前的散發,聲音有點抖。

  “你根本就不是犯罪,你連誤入歧途都不是,只是一時糊涂,誰沒一時糊涂過。”他盯死陳一聞,以保證他有任何異動,他會第一時間撲上去。

  陳一聞埋頭沉默一下,抬起頭,“老師,我還有希望嗎?”

  “怎么就沒有希望了?人生是一場長跑啊陳一聞,千萬別輕言放棄。沒準你后半程發力,就跑的比別人更快更好!”

  “秦老師,你說得真好。”

  “我說的好你也要聽進去才行啊…”秦文權內心焦急。

  “老師,我可能要被退學,我家里又欠了債…”

  “能過去!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會過去!”秦文權一揮手,語重心長。

  陳一聞點頭,“嗯,憂郁的日子里須要鎮靜,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秦文權:“…”

  他確信了,眼前這陳一聞腦子不正常了,看來數重打擊對他確實嚴重,這種人是真可能跳河的!不是在演他。

  “退學這事我去說,也沒多大事,警方都沒追究,學校這邊也本著育人為本的道理,不會真讓你退學的。”

  這老狐貍就這么露了原形,陳一聞道,“記過記入檔案的話,聽說我人生也就有污點了,過不去了…”

  “你畢竟還是沒有真正作弊,只是這件事是警方專項行動,恰好你被牽連了,學校對你的通報,其實也是個以儆效尤的作用,已經起到了該有的效果。原則上對你還是不會記入檔案的,可能也就是警告了…”

  陳一聞又道,“那我那個重修費…家里欠債…”

  秦文權瞬間就警惕起來了,斜著眼看他,“陳一聞啊,你買答案畢竟是事實,取消資格也是學校規章,重修是必然的。重修費這是校方的規定,我也沒辦法,你如果真的有困難,那就最好讓你父母過來跟學校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適當減免。我的意思也是這樣…”

  要真通知父母,那這事也就真露餡了。得不償失,陳一聞見好就收,知道這事秦文權也做不了主,要他現在做出什么承諾也不現實。

  于是也就點點頭,“重修一萬塊錢…那我還要跟家里說一聲。”

  秦文權道,“這費用本來這周就要收上來的,我可以幫你申請一下,最遲晚一個星期。你那邊還是跟家里商量準備一下。畢竟這事關系到未來你能不能順利畢業。這些都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犯不上跳河啊,失戀嘛,天涯何處無芳草,是吧,你怎么知道這不是你好運的開端呢?回去好好冷靜一下,主要為這事跳河犯不上!啊,你吃飯沒有,要不我給你幾桶方便面?”

  秦文權拉開柜子,把自己擱辦公室的糧食給他展示了一下。

  提著一口袋方便面食物的陳一聞走出辦公室,路過林蔭,斑駁的余暉打在他臉上,他蹙了蹙眉。

  到哪搞一萬塊錢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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