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對壘
明神殿的落成慶典對于普通民眾而言，無非就是一場少有的熱鬧活動。
可換做三大教派的信眾，便是意義非凡的宗教儀式，再加上明神殿的坐落位置，注定了它在某種程度上服務于中外兩大城區的信眾。
平日里總是被忽略的底層民眾對政府和教派的這般重視顯然很是受用。
因此即便還沒到慶典舉行的日子，外城區幾處宗教氛圍較為濃厚的分城區依舊舉行了一些小范圍的慶祝活動。
街面上隨處可見舉著經幡，銅鈸及其他雜七雜八的器具匯聚在一起的人群，條件比較好的信徒還專門換上了宗教服裝，向著街面上的神像投影鞠躬致敬。
旋即迫不及待的走進旁邊的商鋪，以信徒的身份開始享受優惠 前段時間才成立，但是在信眾間小有名氣的濟世堂同樣不例外。
為了慶祝明神殿的落成，連布施給信徒的糧食都增加了份額。
不僅于此，據說開設濟世堂的圣師還打算為眾多虔誠的信眾舉行一場持續到深夜的祈福法會，每一位到場的信眾都將得到由圣師親手制作，經由法會開光的手鏈。
若是能堅持到法會結束，還將獲得一筆圣師給予的善款做為獎勵。
說的直白些，只要待上幾個小時便能有錢拿。
這種白拿錢的好事兒自然沒人想錯過，沒等法會開始，濟世堂的小院內便聚集了近五十人的隊伍，這還是教徒提前關門，否則外邊的街巷內估計都能站個滿滿當當。
“法會什么時候開始？”
“結束了找誰領錢？”
“能領多少錢？”
將大半個小院占滿的“信眾”們手里拎著布袋，盯著正殿門口站著的幾名教徒，七嘴八舌的詢問著，迫不及待的想要領取他們的報酬。
“嘖，真是麻煩，哪來那么多狗屁倒灶的步驟，不就是要名氣么，直接把錢一發不就得了，等老子去了外邊，還不是照樣給你們宣傳，拿錢辦事么”
之前曾在街巷內跟那位為濟世堂工作的老婦人有過爭執的老人站在隊伍后邊，雙手攏在袖口里頭，背靠著院墻，撇頭吐了口唾沫，低聲嘟噥著。
說歸說，他身上穿的卻是天道教的標準信徒長袍，別提多“專業”了。
環顧四周，沒找到之前那老婦人，老人有些奇怪的撓了撓脖頸，他以為前者這次肯定會到場。
平常來的這么勤快，發錢的時候卻是不見蹤影 嘖，管她呢，現在拿錢要緊！
“請諸位稍等，圣師正在進行法會前的準備，至于領錢的事，等到法會結束，自然會有專門的人為諸位發放，大家不用心急。”
正殿門口，為首的教徒高聲說著，忽然殿內有人快步出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教徒點了點頭，旋即高聲說道，
“就在剛才，法會的準備已經完成，諸位信徒請跟我來吧。”
話音落下，幾名教徒讓開身位。
早已等的不耐煩的信徒們頓時魚貫而入。
正殿的神像前，青年盤腿坐在神壇中央，閉目養神，而在他身前的空地上，則是擺放著數十個黃色的蒲團，四面的墻邊擺著蠟燭架，上邊各自插著成排的紅色蠟燭。
燭光能照亮的范圍著實有限，人群走動間，影子鋪散在地板與墻面各處，不斷的來回變動。
蠟油沿著燭身滑落，又在地上形成蠟塊，古怪的氣味彌漫在算不得寬敞的正殿內。
信徒們倒是早已習慣了這種氣味和場合，輕車熟路的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目光齊齊的匯聚至那位年輕的圣師身上。
他端坐于神像前，神情莊重而平靜。
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信眾們走動說話時發出的嘈雜聲響，亦或者早已隔絕凡塵的喧囂。
某一刻。
有人停止了言語，看向神壇。
圣師原本至于膝蓋上的雙手不知何時抬起，各自擺出奇特的手勢。
安靜的氛圍迅速擴散至整個人群，只剩下濟世堂外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尖利的汽笛聲，很快連這些聲音都在眾人的感知中消失。
昏黃的燭光不知怎得越發明亮，自身的呼吸在耳畔逐漸清晰。
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一種奇特的，令人著迷的悉索低語。
渾厚的鐘聲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投向了聲音來源的方向。
那座之前根本就沒人注意的的神像驀然綻放出夢幻般的七彩光芒，而在其前方端坐的圣師，則是于光芒中模糊了身影，讓人難以看清他的樣貌。
霎那間，在場信眾們的眼眸內陡然亮起光芒，緊接著又徹底黯淡下去。
雙眼茫然望向前方，表情逐漸變得呆滯。
殿門縫隙間有冷風灌入，一直閉著眼睛，耳朵里塞著兩個老舊的藍牙耳機，本打算在后方“摸魚”睡覺的老人猛地驚醒，將手機塞進口袋，挪動著身體想要換位置，結果一下子就撞上了旁邊的人。
“喂，能不能讓我”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老人愕然看著面前明明睜著眼睛，卻像是睡著了一般對他的言語毫無反應的男人。
視線越過他，看向稍遠些的其他人，都是一模一樣的表情。
脊背泛起寒意，老人咬了咬牙，身體回縮，左手想要去推殿門，可就在他剛把手伸出去的時候，另一邊卻是突然響起一陣石塊挪動的摩擦聲。
常年混跡于底層的老人反應倒是不慢，猛地伏低身子，裝作跟身旁那些人一樣陷入“昏睡”，實則窺視著前方的情況。
只一眼，他就后悔了。
神壇上的青年身后神像的底座展開了一個深邃的通道口。
數十道暗紅色的觸須從中探出，扶著兩側的墻壁，緊隨其后的便是一顆令人作嘔的粉白色大腦，它操縱著底下的觸須，蠕動著向前。
接觸到前排信徒的瞬間，觸須就從他的五官鉆入，大腦緊貼著他的面龐網上蠕動，最終變作一顆肉瘤依附其上。
親眼看見這恐怖景象的老人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露出哪怕一絲驚恐的哀嚎，引起怪物的注意。
通道內，一顆又一顆的大腦“走”出，各自尋找著目標。
老人再也無法忍受，看準機會猛地轉身去推殿門，他知道這門外邊就是濟世堂的后院，地方很小，很容易就能跑到街面上。
眼下這個時間，正是行人最多的時候！
然而就在他不顧一切的起身推門的同時，那扇一分鐘前還被自己當靠枕的殿門竟是突然向后退出了十幾米。
此時的老人哪里還有閑心能思考這究竟是什么情況，雙腿一蹬便連滾帶爬的往前沖去，可不論他如何努力，每當要觸碰到那扇門時，就會重復之前的情況。
沒多久老人的體力便被耗的一干二凈，頹然跪倒在地。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就像是剛從夢中醒來一般倏然睜眼。
原地愣了幾秒鐘，慌忙回頭去看殿門，沒有任何變化原來是睡著了做噩夢，自己嚇自己么？
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老人松了口氣，想要將手機音量挑大些，免得自己再睡著。
可當他垂眼去看自己口袋，見到的卻是一雙暗紅色的猙獰利爪和身前滴落的涎水！
燭光一陣搖曳。
墻上的人影在犬獸的啃噬中消失殆盡。
相隔不過十米的濟世堂外街道上。
進行著慶典活動的人群仍在歡呼雀躍。
清晨。
第一縷陽光穿過高聳的大廈，落在明神殿外的街道上。
早起的鳥群從中于城市的陰影中飛出，掠過陽光，盤旋著升空。
數艘空艇掠過，艇身上無一例外都標注著某某新聞臺的標簽，邊側的艙門敞開，穿著帶有宗教風格長袍的女記者手持話筒，面對空艇外漂浮著的數枚浮游攝影球。
“喂，注意高度，政府可是下了重要通知，要求所有空艇的飛行高度都不能超過明神殿的，那是對神明的大不敬！”
空艇艙內控制著攝影球的男人拍打著司機的座椅，悶聲提醒了一句，后者頭也不回的點頭，空艇迅速下降。
“雪莉，準備的怎么樣，底下的觀眾正在入場，游行慶典還有幾分鐘就要開始了！”
耳麥里傳來的新聞臺高層的詢問，女記者趕忙對著鏡子再確認一遍自己的著裝，隨手扭頭看向攝影師，點頭示意可以開始拍攝。
浮游攝影球頂端的指示燈由紅轉綠，女記者抿了口礦泉水，漱口咽下，旋即面向鏡頭露出標志性的笑容，開始播報，
“大家好，這里是蕪蘇晨報，今天，我們將全程跟蹤報道明神殿落成儀式慶典游行即將開始，通過高空拍攝到的畫面，大家可以看到此時明神殿周圍的街道已經被大量的信徒占據，尤其是周邊的廣場，更是人山人海”
鏡頭下的明神殿周圍，人群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先是將明神殿外的廣場填滿，只留出已經提前隔離好的游行通道，其他人則是占滿了外圍的街道。
為了維護現場的安全，蕪蘇政府派出了數千名警員再加上隨處可見穿著熒光背心的政府工作人員，每隔十幾米就得安排人看著。
忽然間，底下泛起如潮水般的歡呼聲。
“開始了！”
女記者的聲調拔高，旁邊的攝像師當即調轉浮游攝像球，轉向遠處的明神殿。
一直以來都用于遮掩明神殿的虛擬投影終于開始收攏，宏偉的建筑首次展現于蕪蘇城內外上億人的眼前。
一如昨天剛來此處的徐玖，包括女記者在內，民眾們都被明神殿的獨特風格所吸引。
短暫的沉默后，更為熱烈的歡呼聲響徹城區，而這才是慶典剛開始的標志而已。
眨眼間，明神殿周邊先是亮起燦金色的華光，隨之出現的就是不計其數的彩色蓮花在誦經聲中飄飛而出，向著周邊的廣場，街道擴散。
等到了特定的位置，這些蓮花又解體成無數彩色花瓣，于各處飄落。
這番景象自然不是真正的神明顯靈，而是提前安裝在各處全息投影儀制造出來的景象，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效果極好，僅用短短幾分鐘便將現場的氣氛徹底調動起來。
接下去便是三大教派表演的時候了。
雖說明神殿多少有些宗教融合的意味在里頭，但至少現在，這三個教派還是各玩各的。
事實上它們的信眾都各自占據著相應的廣場。
由于信仰的不同，游行活動自然也要做出相應的改變。
譬如受眾最為廣泛的圣一教，出場便是一艘飛在天上的巨型帆船，其前端佇立著一尊十數米高的純白天使像，周邊則是環繞著數十位手持號角的小型天使。
帆船的中部和兩側則是安排有上百人的唱詩班以及樂團。
這對應著圣一教的教義中明確描述的，神明以諾亞方舟在千年前的末日中拯救民眾的故事！
梵天教與天道教亦是各有準備。
總的來說，這三個教派沒有哪個想在這種大型慶典上丟了份子，因此場面是怎么浩大怎么來，特效“duangduangduang”的往上加，只為將信徒們的榮譽感徹底的激發出來，使得他們的信仰更為虔誠。
在這些人并未察覺到的地方，在全民狂歡的熱鬧場景幕后。
位于最中央的明神殿頂層平臺，現場的氣氛正不可避免的變得越發凝重。
哪怕是提前三天開始做準備，如今到考較成果的時候，不論是異調局還是秘學社的成員，無一不是心事重重。
外邊人山人海的景象在場的每個人都看見了，他們清楚的知道若是無法阻止邪祟的行動，屆時會是怎樣的凄慘景象。
“閣下，我們必須要開始準備了。”
因為在天臺吹了一晚上的風，臉色有些蒼白的約翰走到邊沿位置，望著徐玖說道。
“這排場整的倒是有那么點兒意思。”
徐玖正看著天道教用全息投影制造出來的如天庭般的景象，聽到約翰的提醒，這才驀然轉身前往平臺中央早已準備好的法陣。
“一定要成功閣下，拜托您了！”
走到半途，約翰抿了抿嘴，還是忍不住說道。
徐玖沒有應聲，只是抬手拍打他的肩膀，大跨步的向前走去。
同時伸出右臂，手掌握拳。
然后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