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生了!生了!!”守在產房內的嬤嬤高興地對外喊道。
產房外,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俊朗男子頓時激動地詢問:“生的是少爺還是小姐?”
“…是小姐!”那個嬤嬤頓了一下,聲音比之前驚喜的報喜聲低了一個度。
“又是一個女兒?”中年男子頓時失望地說道,之前的激動已經消失無蹤了,他又恢復了冷靜淡然,吩咐周圍伺候的仆從道:“好好伺候夫人和三小姐,我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
說著便背著后面無表情地走了,完全沒有新添了一個孩子的喜氣勁兒。
充滿血腥味兒的產房內,拼死產女剛從鬼門關回來、狼狽不堪、虛弱不已的夫人頓時心如死灰,喃喃道:“…又是一個女兒?老爺肯定失望極了,連看都不愿意進來看一眼了…”
“夫人,老爺這是體貼您生孩子辛苦呢,這不是吩咐讓您好好休息嗎?您就不要擔心了,而且,您看,三小姐多機靈啊,白白胖胖的,健康極了,以后肯定也是個有福的…”陪侍的嬤嬤見她這么難過,連忙抱起襁褓里的嬰兒,遞到她跟前,夸贊道。
安夫人只淡淡地瞧了一眼那個閉著眼不停地蠕動這小嘴巴的女嬰兒,便揮了揮手,說:“把她抱走…她要是有福氣,就不會托生成個女胎了。”態度冷淡極了,顯然對這個女嬰并沒多少喜愛。
嬤嬤只得把小嬰兒抱走了。
左通政安乘風安大人近日府中又添喜事,安夫人為他生下了第三個女兒,按理說這弄瓦之喜也是喜,洗三、滿月也該大辦來慶祝一下的,但是,這位安大人前面已經有兩個嫡女了,這會兒又添了第三個,一連三個全都是女兒,這就有點尷尬了。
而作為同僚親友,要是去慶祝道喜吧,萬一人家安大人以為你是諷刺他只能生女兒怎么辦?但要是不去道喜,可這添了人丁怎么算也是喜事啊,雖然安大人名下沒有一個男丁,連侍妾生的全都是女兒…
于是許多人便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而等了一天、兩天,都沒見安府送請帖舉辦洗三,一個月后滿月宴也沒有舉辦,理由都是新生兒虛弱,不宜見生人,為了積福,便不舉辦喜宴了。
雖然話是這么說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因為這位新出生的嫡三小姐對于府中有了五六個小姐的安家人來說,并沒有什么稀奇的,所以連喜宴都懶得辦了。
而安夫人自從生下三女兒之后,更是沒見過她幾面,只忙著恢復身體,想著養好之后,再拼第四胎,非要生下一個嫡子不可,于是這承載了多少希望最后就收獲了多少失望的三小姐,就成了被忽略的那一個。
事實上,安夫人甚至已經遷怒到她身上了,覺得要不是她是個女孩,那她根本不必受那么多苦!如今外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她光開花不結果呢!
而同病相憐的還有安乘風大人,他的政敵對手們明里暗里地嘲諷他是當岳父的命,只會生女兒,生不了兒子,氣得安乘風回家之后砸了半個書房,而對造成他被冷嘲熱諷的三女兒也遷怒起來,根本不愿意過去看她一眼。
想當初他剛有了第一個女兒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初為人父,即使只是個女兒也驚喜不已,經常抱著大女兒,給她念書,教她說話,所以他對大女兒很疼愛;等到有了第二個嫡女,他雖然有點失望,但也是高興的,畢竟也是自己的女兒,以后長大了嫁出去,也能給家里增添一門好親戚,成為家族長遠發展的助力,所以對二女兒,他也是疼愛的。
但等安夫人懷了第三胎,他就很是希望這個是兒子了,因為他已經年近而立,可膝下依舊一個兒子都沒有,其他妾室生的也全都是女兒,連個庶子都沒有,所以他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安夫人這一胎上,就盼著她生個嫡子出來,好讓他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
然而,他又失望了,這個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甚至還抽空從很忙的工作中給他念書做抬轎的孩子,生下來居然還是個女的!
許多人到了他這個年紀,兒子幾乎都可以娶親了,可他的卻還沒有出生!經過這一次,安乘風不但對剛出生的嬰兒不喜,連對安夫人也冷落了不少,似乎認為她真的生不出兒子來了,因此小嬰兒滿月之后,他就委婉地跟安夫人提出,要納幾個妾來開枝散葉,就差明著對安夫人說:既然你生不出兒子,那就讓其他女人來生吧。
安夫人聽到安乘風的話之后,幾乎把后槽牙咬碎了,心中酸澀不已,但她卻不得不賢良大方地答應了,可過后幾乎氣得吐出血來。
于是這下子,她對自己的三女兒已經不是失望、不喜了,而是厭惡、怨恨了,她把三女兒當成了丈夫納妾的罪魁禍首,要不是因為她是個女兒,丈夫哪里會納妾?所以全都是三女兒的錯!是她讓自己不好過…
安夫人遷怒加怨恨,干脆眼不見心不煩,讓奶娘和幾個仆人帶著三女兒住到了一個安靜的廂房里,自己則一頭扎入了與侍妾爭寵的斗爭中,就想著盡快懷孕,生下嫡子…
而剩余的一點時間,安夫人則放在了管理家事,以及教育前面兩個女兒上,大女兒、二女兒當初生下來都是她親自帶的,所以她很疼愛這兩個女兒,即使她們也不是兒子,但自己花費了時間和精力的孩子,自然是很有感情的。
至于沒見過多少面,且滿月后就自己住在一個院子里的嫡三小姐,安夫人則根本連一點母女情都沒有,連吃穿用度都只按照府中的規矩來,其他補貼什么的,連想都不要想。
就這樣,成了透明人的嫡三小姐靜悄悄地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子里慢慢長大,除了除夕夜和幾個必須出席的場合,她就沒踏出過自己那個小院子,不管外面的其他姐妹們玩得多開心、熱鬧,她從來都是不參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