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艱苦歲月(19)
劉斌在幾天的一個夜晚，拎著兩袋東北大米摸黑送給林家兄弟。
林大哥舉起煤油燈照亮屋子，林大嫂打開袋子抓起一把米放在手里，每一粒米都飽滿漂亮，和本地的稻谷打出來的米完全不一樣，這樣的賣相也不知道費多大人情才能弄到手。
林家兄弟拿著白花花的大米舍不得吃，偷偷和廠里熟人換了粗糧，味道是不好吃，可是換回來的粗糧份量重，可以吃久一點。
報紙新聞天天報道各地大豐收，沒有天災也沒有人禍，可相信的人越來越少，家家戶戶都在想辦法存糧。
林笑笑沒有糧食危機，一家人吃得好走出去都引人注目。一般人都吃得面有菜色，他們卻是紅光滿面，一看就是沒餓過肚子的人。
林笑笑怕惹人懷疑，每天出門前都會在臉上抹上一層粉，看上去更像是一種病態的蒼白。她不僅自己打粉，也逼著劉斌每天打粉，只有妞妞不好讓她打粉，可對外也好解釋。一家人的口糧都僅著孩子先，孩子養得好也是正常的事。
林笑笑怕被人看穿，中午連食堂都不去，每天帶兩個飯團當午飯，有時候也會把飯團換成煎餅之類的食物。她和劉斌都不去食堂吃飯，對外的說法是省糧食。
她對外說飯團里大部分是野菜，煎餅也是用豆渣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做成，實際上里面包的都是好東西。這些外人不知道，還真當他們夫妻吃的都先僅著孩子，卻不知道讓更多人酸起來。
廠里人都知道妞妞不是劉斌的親閨女，他還對孩子這么好，偏偏林笑笑幾年了也沒能生個孩子出來，也不知道這女人要來何用。
林笑笑和劉斌都知道背后的一些傳言，只是夫妻倆既然沒有當面聽過，也不好公開說明什么，更不好去找傳謠言的人。
林笑笑和劉斌不急，外人替他們急，劉家的人更急孩子的事。劉斌這幾年也沒有回家過年，他出來久了，和家里的有關系也一般，家里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父母有兄長在家里照顧，他每年只需要寄養老錢回去，不是他不孝順，是他每次提回家，父母就攔著他回去。老家的父母讓他直接把火車票換成錢，給家里郵過去就是最好的孝順，他回去一次浪費多少錢。
劉斌知道后也只能摸著鼻子去郵局寄錢，花錢省心省力也是好事。他以為想和老家的親人見面會很難，誰知道這一天卻來得很突然。
廠里五一有活動，工人們放假去參加政府組織的慶祝活動，他和林笑笑主動留下來負責值班。
中午吃過飯，他在辦公室休息時，廠保衛科的人卻找到他，說外面有人找他，還說是他的大哥和侄子。
劉斌這幾年沒有回去過，可信件卻沒有斷過，當然每次寄信他都會把回郵的信封和郵票準備好，要不然老家的人是舍不得去花錢給他寫信。
他前天才收到老家信，信里可沒有說老家有人要過來，他心里帶著疑問往門衛室走。
門衛室外面站著一對父子，倆人五官身材都相似，唯一的差別也就是年紀不同。年紀大的那個老態明顯，年紀小的看著也少年老成，倆人相同的地方大約是都瘦，臉上露出怯懦的神態。
劉斌在記憶里搜尋一番，才帶著疑慮確認年紀大的確實是他大哥，小的那個當然也是他侄子。
對面的父子在劉斌出來后就盯著他看，劉大哥看著一身干凈整齊的衣服，再看著他腳上的皮鞋，不自覺的縮回腳，又遮了遮褲子上的補丁。
劉豐也傻乎乎的看著劉斌，也不知道先叫人。
劉斌發現劉大哥窘迫:“大哥，你要過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去接你們。”
“老二，爹娘讓我過來投靠你。”劉大哥臉紅著解釋。
劉斌當著外人也不好多問，他只能先把人帶回家再細問：“大哥，你坐車也累了，有什么話回去再說。”
“好，小豐，你趕緊叫人，這是你二叔。”劉大哥想起來兒子還傻乎乎站著不說話，用力的拍了他一巴掌。
劉豐被打得后背生疼，傻笑著露出漬黃的齙牙：“二叔。”
劉斌還是第一次見到侄子，他點頭道：“走，我們先回家。”
劉斌走之前還沒忘記讓門衛室的同志幫忙給林笑笑說一聲，他有事先走了。
劉斌推著自行車，讓劉大哥把行李放在車上，三個人只有一輛車，只能走回去。一路上劉大哥緊張的跟在劉斌后面，生怕他走慢點會不見。劉豐則忙著看大街上的各種景色，心里幻想著可不可以進去看一看，有時間能玩一玩則更好。
妞妞也去參加文藝表演，家里沒有人在，劉斌讓劉大哥和侄子把行李先放下，他去廚房煮面條。
劉斌也是經常進廚房的人，手藝比不上林笑笑，煮一碗卻不成問題。
劉大哥不安的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等接過劉斌手里的面條，才小心問道：“老二，平時你家誰做飯？”
“誰有空誰做飯。”
“爹，有雞蛋。”小豐拌動之后發現碗底還臥著雞蛋。
劉大哥要說的話被打斷，他低頭看了看碗里的面：“老二，哪里有男人做飯的規矩，你看你不會做飯還亂來，這上等的白面就不應該煮了，這個留著過年吃或者走親戚都是好東西，你還浪費雞蛋，我們吃粗糧就好。”
“大哥，家里還有，你放心吃。”劉斌想安劉大哥的心，偏偏對方卻以為他是客氣的意思。
劉大哥端著碗問：“老二，你平時吃什么。”
劉斌稍思索就明白過來：“大哥，家里平時也這樣吃。”
“爹，你趕緊吃，再不吃面就要坨了。”小豐在兄弟倆說話的時候，已經把半碗面吃進肚子。
劉大哥心里還是不相信劉斌能天天吃面條還要放雞蛋蔬菜，碗里還飄著一團團油花。他們村里連村干部都過不上這樣的生活，老二在城里吃得比村干部還好，怎么爹娘說他還不如普通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