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疏影本以為會被反駁,然而黑衣南明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氣勢比之前削了一大半,關鍵還半天沒吭聲。冰#火中文 直到被她打量著,他如夢初醒,兇巴巴還有點語氣不穩地警告她:“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削你!”
蘭疏影這次的驚訝是真的。
他這反應絕對有古怪。
不至于真被她給說中了吧…
假設這貨對南明是又愛又恨的心思,再加上一個陽神沉羲…全是單戀線,還都是跨階位的!你們古神真會玩…暗戀誰都是一場腥風血雨啊!
她壓住了萬千感慨:“好,不說了。去喝酒?”
“喝酒!”
對方揮了揮袖子,黑風把兩人卷在中間,轉瞬間帶他們回到之前的街道。
曾被他摔碎的酒瓶還躺在墻根,芬芳四溢的酒液積在碎片里,還有只小老鼠把腦袋湊在上面,舔得正陶醉。
“它也知道是好酒。”
蘭疏影語氣里微露出可惜。
黑衣南明看見了,無所謂地說:“左右都是扔掉的東西,還管它被誰糟蹋呢?帶路,今晚你請!”
“確實沒有讓你請客的道理。”
蘭疏影隨便應了一聲。
真讓這貨來付酒錢的話,不是霸王餐也該是人命官司。
他要是殺狂信徒,挺合適的。
坑害普通民眾那可不太好。
正巧上面閃過一道金光,蘭疏影招呼金烏下來,問他把沙琳夫婦安置到哪了。
金烏只說是安全的地方。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拜托他回去一趟,幫忙把錢袋取來。
金烏表示很震驚!
他就離開了這么一小會,到底發生了什么?這兩個人,居然能這么和平地去喝酒!活在夢里吧?
金烏往回飛的時候精神恍惚,差點撞柱。
“蠢死算了。”黑衣南明絲毫不給他留面子。
金烏飛到半途回頭沖他吐了一道火苗,被他用袖子擋開,惡趣味地又蹦出一個字:“蠢!”
“哎,不是說這邊在禁酒么,怎么還有夜間開張的酒館?”
他終于想到這個問題了。
蘭疏影不慌不忙。
“入夜不飲酒是多數人自覺遵守的規矩,那剩下的少數人怎么辦?不準明著來,那就暗著躲,實在到了躲也躲不掉的時候,興許一覺睡醒這圣都就改名了,過去的破規矩啊,該廢肯定要廢。”
別覺得因為一杯酒推翻了教會這種事聽起來荒唐。
指不定哪天就有個天選之子冒出來,說是昔日在圣都受過辱,于是奮發圖強,一統東海岸,成了第二位所羅門大帝呢。
黑衣南明感覺她說得好像有道理,又有點怪怪的,他傲然道:“今晚誰敢再來阻撓我喝酒,我剁了他喂狗!”
蘭疏影給他鼓掌:“通順,通順。”
“你…前面帶路!”
蘭疏影覺得他有古怪,除了揭出規則意志的事之外就是故意試探他。
今晚已經在言語上得罪他好幾回了,他竟然不生氣,也沒翻臉,著實讓她吃驚。
看來這家伙又發現了她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屬于有事相求。
她不動聲色,引著他走了一段,對著不起眼的灰轉敲了幾下,便裂開一道向下的門。
酒香撲鼻而來,魯特琴的歡快曲調在伴奏,卻沒有尋常老酒館里的喧嘩。
零星五六個客人,衣著華美,幾個半掛幕簾的小包廂亮著燈,每個包廂又設了隔絕窺探的法陣。
金烏速度很快,在門即將合攏的那一刻正好側身進來,把錢袋送進她掌心,就賴在她肩膀上不走了。說到底,他是怕有神經病突然翻臉。
下位神的分身,對著上位神的肋骨,勝負兩兩開,想動手沒那么容易。
“至于這么防備我?虧我還打算給你帶個信。”
黑衣南明冷哼,大步流星走向通道彼端,這才顯得不高興了。
金烏警惕地拉扯蘭疏影:“小心為上。”
“嗯,我想聽聽他怎么說。”
她確實放心不下奶糖和紅蓮,也很掛心前線的伙伴。但有一點,要是黑衣南明愿意送她離開童話鎮,她不會走。
前線有無數人可以代替她抵御入侵,而在這里,只有她會盡心盡力地完成晝神的囑托。
找到打開冥府的門,弄出陰神的那具蓮花身,讓雙生并蒂蓮重現世間…
那該是真正能影響戰局的東西。
說是晝神給的任務,其實也是為了她自己。
這家地下酒館是自助式的。
黑衣男子悠閑走在前面,時而往托盤里添一盤鮮切水果,亦或是奶油蛋糕。至于他說要好好品嘗的美酒,一眼就能看出只是隨手抽了一瓶。
沒一會,某人端著大盤甜點回來了。他要是別開口破壞氣氛,就憑這張臉,還真能裝出幾分高人云淡風輕的氣質。
“一起吃?”
蘭疏影微笑謝絕:“不了,沒法消化。”
“那真可惜。”
拜托,從你的表情一點都看不出來可惜在哪好嗎?
“他們過得怎么樣?”她直接問了。
“你這范圍有點廣吧,給我多加點小費,不然我不想說。”某人嚼著草莓蛋糕上摳出來的小草莓,笑得厚顏無恥。
一個錢包拍在他面前。
黑衣南明愣了愣,很快抗議道:“喂,這是請我回答問題啊!就給這種東西,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糊弄誰呢?”
蘭疏影還沒說話,一只骨爪勾住錢袋把它拿回來了,金烏扔給他一個白眼,意思是:愛要不要,現在這東西都不想給你了!
蘭疏影低笑:“還是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吧…你想要什么,能給什么,而我答應交易之后需要做什么,都直接說清楚。”
不同的是,上回她完全處在弱勢地位,只能在契約上耍點小聰明,鉆漏洞給自己爭取一點便利。
而這次她是自由身,還抓回了紅蓮業火的控制權。面對一個下位神的分身,不說戰勝,至少她有自保之力。
換句話說:
她如果覺得不合適,那就免談。
黑衣南明組織了一下語言,再開口果然沒繞彎子。
“這樣,你也該在這邊待膩了吧,我能帶你出去,你去幫我惡心他幾次,只要能讓他覺得痛苦,咱們就兩清!還有…之前說要你做我使者那事兒,算了。”
蘭疏影立即明白了。
這貨果然還是跟南明過不去,又想拿她當工具人使。
她揪著關鍵耐心說道:“惡心他是什么意思?你要針對南明不如當面去打一架,也不見得會輸給他,讓我一個外人夾在中間不合適吧?”
“外人,你?哼!”對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飛快地剜了她一眼,撇開臉說:“你不過是忘了從前的事而已。”
蘭疏影還怕他把自己當“情敵”呢,趕緊撇清關系!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靶子,你說如果夜神認定了我是那什么沉羲的轉世,她還不撕了我?晝神真想保護我就不會這么說了啊,都是沒憑沒據的事,你居然信他瞎掰。”
“你當她不想撕?還不是你太會躲?”
黑衣南明好像不太想提起夜神的事,轉而說道:
“我造的九幽被別人用過,不稀罕給他玩了,不過也沒關系,他在意你,你現在也知道他底細了…嘿嘿…”
蘭疏影掂量著說:“哦…你是要我,針對他身世…嫌惡他,嘲笑他,打擊他?”
“誒,對對對,說得好!”
黑衣南明把剩下半顆草莓一把拋進嘴里,粗略地嚼了,兩眼放光,仿佛已經看到南明難堪的樣子,解氣啊!
“我就說你有靈性吧,實在太懂我心思了…”他搓搓手,漆黑瞳孔里映著桌邊的楓葉燈,呈現出少有的清澈明亮。
同樣,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渾身被鍍了一層燈影,愈發光彩奪目。他忍不住再度發出邀約:“真不考慮跟著我?”
蘭疏影笑了一聲。
“你要是能忘掉我燒過你的仇,我們再說這個。”
惡魂本來就是最記仇的東西。
果然,聽了這個回答,對方的熱情削減了幾分,只問她要不要接受前面說的。
“我還沒玩膩,干嘛急著出去呢,趕著去前線送命嗎?我不走,你送我也不走,你今天要是趕我出去,明天我就從別人手里收購準入券,還能進來。”她無賴地說。
“嘶!你腦子有坑啊,這邊有什么好玩的,我都膩了好嗎?!你…你說吧,怎么才肯去?”
蘭疏影:“你多大歲數啊,我能跟你比?你玩膩的東西不代表我也覺得沒意思,那我現在就覺得童話鎮是個風水寶地,值得長住!”
她搶著挑撥道:“你有閑工夫在這兒勸我,怎么不去跟那個規則意志算算賬啊,難不成你怕了?”
“放屁!我會怕她?”
蘭疏影松了口氣,嗯,熟悉的味道,這才是她了解的那個二貨。
黑衣南明撓撓頭發,眉頭緊得能夾死蒼蠅。
“我要動她就得從外面攻擊整個童話鎮,南明還沒走遠,讓他聽見動靜又得跑來說教,什么憐惜眾生,又什么功德無量…呸!煩得要死!”
蘭疏影拖長了音調:“哦…原來你是怕…”
對面立馬又跳了起來:“我不怕他!”
“怕被嘮叨啊…”
她慢吞吞地說完后半句,看著對方漲成豬肝色的臉,沒再繼續調戲,清咳一聲正色道:“我認為眼下你家有三個危機有待解決,你先吃著,我挨個說。”
黑衣南明憋著氣,叉了一塊蛋糕塞進嘴里:“嗯。”
“第一是天啟教會弄出來的這場瘟疫,三塊大陸現在人心惶惶,七宗罪隱約也被牽扯其中,有人蓄意挑撥他們的關系,他們領地內的勢力也不安分。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解決瘟疫的問題,此后還要使各方人馬安分守己。”
黑衣南明揀著她停頓的時間酸了一句:“讓你當我使者你不要,去給傲慢當手下倒是殷勤。”
他就差直接問了:他比我好在哪兒?
蘭疏影心想,嚯,您這醋海的范圍也是挺廣的啊。
她拿不準傲慢和他之間是怎么個相處模式,也不爭辯這個,說:“這就要說到第二點了。”
“危機之二在于冥府,我不曉得你和冥主有什么恩怨,可她在打這里的主意,這個你應該能看出來。我查到她陸續往這邊派人,這些人手呢,從前都是被一只貓指揮著,而這只貓…”
她把自己曾見過的幾段影像轉述過來,黑衣南明不甚在意,咀嚼著甜品說:“知道了,不就是小貓三兩只,捏死算了,還值得你專門一提。”
蘭疏影趁機問他:“那誰去捏?可別指望我,打貓也得看主人不是么,我可打不過。”
黑衣南明猛地抬頭瞪她:“你再說一遍?”
他一把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被燒出的疤痕:“這是小狗干的?!”
“咳…”蘭疏影略有點尷尬,靈機一動,“我是說,身份卡,你看我這才藍卡,差一截呢。”
“那你跟我說干什么,指望我去殺?我多大出息啊專門跟一只貓過不去?”黑衣南明嘟囔到最后,伸出一根食指,格外認真地說:“一次。”
“什么一次?”蘭疏影一頭霧水。
“我會吩咐傲慢把冥府的東西全處理掉,包括那只貓。你,以后出了童話鎮,必須幫我…”
“懂了。”
“真懂了?”
“嗯嗯,讓南明不痛快。”蘭疏影同樣認真地保證道,“這種事我有經驗,你放心。”
“最好是這樣。”
黑衣南明終于露出點笑意,“那你繼續說吧,還有第三個危機又是什么?”
“就是上面那個咯。我是真奈何不了她,只能提醒你注意一下,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頂多就是這方世界被毀了,她也得跟著死,對她沒好處。”黑衣南明幾下干掉這塊蛋糕,仿佛是吃東西把他智商提上去了,一語道破重點。
“改天吧,等你師父滾遠了我再試她!真是…什么破爛東西都想湊熱鬧了,不打不知道乖巧…等下!這個也得算一次!”
蘭疏影笑瞇瞇地看著他:“行,兩次,等我玩夠了出去就兌現。”
“說定了!”
“嗯,定了。那你家的事說完了,現在是不是該聊聊我家的?奶糖和紅蓮怎么樣,還有我的幾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