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不太明白…”
“你呀,謹慎過頭了。”
青年抿了一口香茶。
他沒有放人進來的意思,繼續與她聊著。
什么尾巴啊,貓啊,統統都不在意。
她來時的長廊已經消失了。
庭院大門緊鎖著。
意念放出去,隱約看見門外有一大一兩團影子。
似是一個男人和一只貓。
他們在等主人家開門。
“當年被南明針對的時候,為什么不來這里?”他語氣輕快,不是責問,只是好奇。
蘭疏影悵然道:“來不及找登梯了。”
當時她能做的只有及時把魂珠和芥子舟藏起來,留作后路。
奪情獄的厲害她聽過,實在不希望出來的時候變成一個冷冰冰的怪物。所以她用了一道秘法,把想要保留的都存進魂珠里,逃離之后回到芥子舟,再把魂珠連同里面的東西一并吞掉。
這就是之前需要鎮戈幫她幻化魂珠的原因。
“不止吧,你是從那時候就定了跟那個家伙合作的打算…”青年悠悠道,“別忘了我能看見一切,你要是開口求助,不定我會指引你來——他呀,只能管管那些跟你一樣被拘來的輩,不敢在這里放肆。”
她意識到,他話末的這個“他”,是南明。
他也確實有輕蔑的資格。
她能感覺到他們氣息的不同。
如果她這樣的鬼仙是溪流,南明就是一片汪洋,而眼前這位疑似神石化身的青年,他該是無邊無際的河。
他們都有神格,明顯不是一個等級的。
“前輩是想聽我后悔到痛哭流涕?”
“不是呢,我就是偶爾有點惡趣味,不過你實在要哭的話我也不會攔著呀!”期待。
這位,露了真身之后好像活潑得過分了啊!
“誰讓這些年總共只有兩個家伙來到我面前呢,就對你們倆多關注一點。”
“兩個?”
除了她,還有誰?
“你朋友,那個叫珈藍的,她來找我求一道共生契。”
青年揭開這件往事的時候略有得意。
蘭疏影清楚地看到他那片側臉有眉頭上挑的動作。
“材料、步驟都是我告訴她的,你們平常結的那些契約跟我沒關系,唯獨她這個,是借用我的力量去見證的哦…”第二次挑眉。
她心頭已經翻起驚濤駭浪。
非常清楚,談話已經落入對方的節奏。
而她,是在滔巨浪里妄圖控制住船方向的撐船人。
“那位婆婆不能的事,是等前輩來告訴我嗎?”她暗暗平定心情,表面上若無其事地跟對方套話。
“唉。”
青年的嘆息好像是在怪她不按套路出牌。
他嘗試著把話題拉回去:“你就不想問問怎么解開那道共生契?你來找我不就是想救她嘛,可你好好想想,只要她跟你沒關系了,即便她死,也不會牽扯到你,不是嗎?”
蘭疏影搖頭:“我當然想解開,救她也不能放棄。”
“貪心不足,這樣不好。有些選擇確實很難,可是不得不做,你該有自己的堅持才對,朋友,親緣,大義,在你的堅持面前都該退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唔,聽不明白。”
她狀似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
這家伙確實夠惡趣味的。
先把珈藍的事挑出來,現在又只顧東扯西扯,就是不告訴她怎么救人…她仿佛在陪一個很特別的智障演戲。
青年沉默。
然后很苦惱地伸出手摩挲額頭。
那只手從披風底下伸出來。
手背上滿是觸目驚心的黑色傷疤。
她盯緊了那些疤痕,目中幽光微動,傷疤里流動著許多虛幻的黑線!
青年的愈合能力其實非常好,每一幀都能看出良性的變化,但是那些黑線在來回撕扯著新長出來的皮肉,長出一點就撕開一點,這樣,他永遠都別想恢復。
這是,詛咒?
僅僅看著皮肉被撕扯的慘狀就讓人牙酸,他竟然始終面不改色地跟她閑聊,除非他是生沒有痛覺的,否則這份毅力也是很值得佩服了。
“你是故意的。”他肯定道,“裝傻挺有一套。”
她就不接話,頂多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疑問的輕哼。
“好吧好吧,你記一下編號,她的魂珠就在那個位面。”他蘸著茶水在圓幾上寫了五個數字。
她記下了。
但還有一個疑問。
青年手腕轉動,光線在他手里真的成了可觸碰的絲線,輕輕撈過一把,再拋出去,在前方整齊排列出一塊幕布。
里面霧蒙蒙的場景一看就知道是歸墟。
從上空斜著鳥瞰,邊角的峽谷口走過來一個綠衣女人。
珈藍。
蘭疏影下意識屏住呼吸。
影像里的珈藍好像有點猶豫,左看右看,最后抓著武器往峽谷里走。
別去了,不要往前走!
然而這只是已經發生過的記錄,她根本聽不見這告誡,依然向前。
珈藍停住了。
峽谷深處涌過來大片灰霧,把她裹成一個灰色雪人。
“雪人”頭部射出一道凜冽的藍光。
灰霧被震碎!
珈藍用了賦破妄,明這灰霧的效果是致幻。
破除幻境之后本來應該有轉機,然而她這個舉動仿佛激怒了峽谷里的東西,珈藍剛做了個轉身逃跑的動作,甚至還沒完全轉過去,一片片灰霧轉眼間變成細刃,從四面八方急竄上去。
一道又一道,連成鐵灰色的線,一頭扎入,后背穿出,萬針齊下的過程持續了七八秒鐘。
光幕外面的蘭疏影幾乎能聽見魂珠開裂、被擊碎、粉末消融的聲音。
影像里的珈藍像個被抽掉脊柱的布娃娃,軟綿綿地倒下去。
灰霧飄回去了,她的胸腔正中間一大塊空缺!
魂珠一分為二…
一份被毀…
原來就是這樣毀的。
“是用夜鶯引她去的…”
因為珈藍身邊很少看不見夜鶯,而夜鶯出了歸墟就變成傀儡的樣子。
當,珈藍一定是去找饒!
蘭疏影強壓著憤怒和恨意。
夜鶯站在郁朵兒身邊,這事也有那個女饒份,記住了。
“看來你是不需要我繼續回答了。”
青年肯定了她的猜測。
“如果我能找回她的另一顆魂珠,然后該怎么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