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話雖如此,但進了這個地方的人,又有幾個人好好出去的?
就算投機辦的不打人,但也熬人,被關在黑乎乎的審查室,每天只有兩個饅頭和一碗水,他們歷來的規矩就是把人抓來關幾天,讓疑犯熬著。
幾天下來,沒有誰能堅持住。
有問題的肯定會交待得一清二楚。
甚至有些傻的,為了離開審查室,沒問題也說有問題。
至于那些真正沒問題的人,就算沒問題也要多熬幾天,多觀察一下。
白小賢趕緊陪著笑臉說:“那我們明天再來。”
“明天也別來,沒那么快出結果。”
白小賢瞧著對方已經很不耐煩了。
他也不敢再多逗留,趕緊拉著李樹鵬離開,又壓低了聲音說:“先回去吧,你要是說錯話把他們得罪了,你爸媽在里面就得遭罪!他們現在在審查室,沒進牢房就說明問題不會太嚴重,過幾天審查結束,應該就能放出來了。”
李樹鵬畢竟年輕,閱歷太淺,他經歷過最大的風浪還是羅寡婦母子的事,但那對母子終究是小人物,哪能跟投機辦的人比?
那對母子再鬧騰,還能找大隊長壓他們一頭!
可投機辦的人,一旦確認了罪名,肯定要勞改的!!
白小賢拉著他走,李樹鵬就六神無主的跟在后面走了。
“咱們先回去吧,你每天來趟縣城問問情況。一定要好好說話,不要得罪人。”
“我知道了,謝謝小賢叔。”李樹鵬情緒十分低落。
家里忽逢變故,一瞬間天都塌下來了。
親伯伯都靠不住,只有白小賢這個外人陪著來縣城,還陪他睡了一夜車棚。
現在一大早,什么都沒吃,就陪著他來了投機辦問消息。
李樹鵬像是想到什么,“小賢叔,你在這里等等我吧,我去買兩個饅頭回來。”
人家好心幫他,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回去。
“買饅頭不要錢、不要糧票啊?有錢有票都省著點花。回家再吃!”
白小賢也是看他可憐,這幾個月里,他們家就跟犯了太歲似的,一次次出事,從他妹妹,到他媳婦,還有他爸媽,現在就剩他還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命硬,把家里人都克沒了。
倆人還沒走遠,之前跟他們搭話的年輕人就追了上來,遠遠的就沖著他們的背影喊道:“嘿…良田大隊的兩個人,楊招娣的家屬…等等!!”
聽到有人喊他們,二人都回過頭看向后方。
那個小年輕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他們才離開短短幾分鐘,這小年輕的臉就已經白了,白小賢趕緊問:“這位同志,出什么事了嗎?!”
對方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樹鵬一眼。
“已經審查結束了,李小良沒有參與,他可以回家了。另外,楊招娣已經交代了跟白蘭合伙投機倒把的人是她,并于昨晚畏罪自盡了。”
說什么畏罪自盡,肯定是騙人的。
那兩個人,他們連審都沒有審半句。
昨天帶回來就隔離了,各關在一起審查室。
本想走以前的老路子,誰知道楊 招娣突然死了!!
楊招娣有沒有問題還沒查出來,人就死在了審查室,事情走到這一步,不管她有罪沒罪,都必須給她定罪,誰讓她死在他們的審查室?!
如果她沒罪,那她死在審查室的事情怎么說?
領導們哪怕是為了自己的烏紗帽,也要讓楊招娣“畏罪自盡”,就在發現楊招娣死后的短短幾分鐘里,已經有同事寫好了供詞,還拿楊招娣的手指蓋了個紅手印,領導又派他出來追人,讓他們把李小良和楊招娣的尸體帶回去。
聽到“畏罪自盡”這四個字,李樹鵬眼前一黑,大聲與這小年輕爭辯:“不可能,我媽不可能自盡!一定是你們嚴刑逼供,你們都是殺人兇手!!”
白小賢從他一開口,就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李樹鵬閉嘴,這是在縣城,不比良田大隊,在隊上口無遮攔得罪了人,也只是得個冷臉而已。
在縣城,不該說的話不能亂說,別一個不小心就栽了。
李樹鵬的話剛說完,投機辦的小年輕臉已經黑了。
“呵,我們這里只有審查室,沒有牢房,也不興嚴刑逼供這一套。你有任何疑問,先看看尸體有沒有外傷再說吧!你剛剛這一句嚴刑逼供,我看在你喪母之痛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若是再敢隨口污蔑,我倒要看你能不能走出縣城!!”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李樹鵬還想說什么。
白小賢趕緊捂住他的嘴。
“別說了,先看看情況!”
等他二人來到投機辦,昨天去良田大隊抓人的小眼睛,就涼颼颼的看了他們一眼,又拿了一份供詞攤開給他們看,白紙黑字,還蓋了紅手印。
“這是楊招娣親kou交代的。你們家里的糧食一直是她管,秋收之后家里分了不少糧,她的心思就活絡了,和白蘭合伙在縣城倒賣糧食。”
這些情況,還是他們在白蘭那里了解到的。
然后,就輕易的給楊招娣安了罪名。
已經死無對證了,又蓋了紅手印,誰敢說是假的?!
有了供詞在眼前,還有那個紅得刺眼的手印,李樹鵬顫抖著的雙手,他知道這份供詞肯定是偽造的,可他一個小老百姓根本斗不過強權。
就像那小年輕說的,不論他說什么都是污蔑。
有證據在手,他說什么,他們都能給他安罪名。
現在他們是讓他帶著尸體回家,他要是再鬧一句半句,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蹲牢房了,哪怕心中再不甘,李樹鵬也不能、更不敢開口。
他要是敢鬧,肯定會變成第二個大旺。
母親尸骨未寒,當兒子的差不多也活到頭了。
李樹鵬忍了又忍,還是忍住沒撕了這份供詞,對方敢拿給他,肯定不止一份,說不定他前腳剛撕了,后腳就成了毀滅證據,也被抓進去。
李樹鵬哽咽道:“好…我帶我媽回家!”
白小賢也只能嘆息了。
這中間肯定有什么貓膩,只是他們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