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錢淺才發現,自己還是天真了,這哪里是幾句閑話的事兒啊。村里人看張五娘的眼神簡直就像看病菌,好幾個年紀大的婆子、媳婦毫無顧忌的當面罵了錢淺一臉、什么破落戶之類的怎么難聽怎么來,起哄的小孩子一路跟在錢淺后面丟石頭,簡直就是老鼠過街的架勢。
這還不算最嚴重,路邊的男人看張五娘就像狗見了肉包子,幾個潑皮嘴里不干不凈的調笑。錢淺想,就這樣下去,張五娘就算不上吊遲早也得出大事,張氏和她孤兒寡母兩個人根本沒有任何自保能力,以前因為張五娘沒退親,村里人好歹有幾分顧忌姻親孫家。
而現在,張氏一個娘家衰敗的年輕寡婦加上張五娘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簡直就是活脫脫的肉包子。潑皮混混摸上門去是遲早的。
錢淺之在外面匆匆晃了一圈就急忙回家了,作為一個現代社會成長的城里人,她真沒見識過這人人喊打的場面。
“那是你見識少!”7788一點都沒有同情心。
錢淺回家后一臉嚴肅,沉默不語。張氏看她這個樣子,也只是嘆了一口氣,默默無言。丈夫尸骨未寒,女兒又無辜遭到退親,張氏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命硬克親。她有心隨丈夫去,又擔心女兒年幼無人扶持,若是沒了自己,還不知會怎樣。
張氏畢竟是只是個村婦,雖然常年持家,性格歷練得有幾分果斷,然而終究見識有限,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等錢淺把情緒鋪墊夠了,張氏已經自責得開始掉眼淚。
“娘”錢淺深吸一口氣,開始開鑼唱戲:“娘,咱們搬家吧,村里不能呆了。”
“什么?”張氏聞言有點發愣。
“真的,我認真考慮過了,咱們搬家吧。”錢淺一臉堅定。
張氏苦笑起來:“傻孩子,能搬去哪里啊,咱娘倆個就靠著家里這幾分田過活,不種田,沒有了收成,難道要餓死嗎?聽娘的話,這段時間別處去,閑言碎語總會過去的,到時候娘再給你定一門好親事,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說到這里,張氏抹了抹眼淚,口氣堅定的對錢淺說:“放心吧,有娘在,娘會一直照顧你,乖女啥都不用怕。”
錢淺:(⊙o⊙),好感動!!!便宜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可你拒絕搬家我要怎么上京城當小二哥。
整理了一下思路,錢淺開始第二波說服努力:“娘,不是我天真,我想過了,爹爹去了,咱家現在已經沒了頂門面的男人,孤兒寡婦的,任誰都能欺到咱們頭上,雖然有田地,但您辛苦一年,收成也不知道能保住幾分。”
“咱家沒勞力,田地本來就打理不過來,收成一向不好,每年交了賦稅也剩不了幾顆谷子。而且爹爹在的時候村東頭的李婆子就明著占過咱家的收成,現下連爹爹也沒了,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再說了,娘,我今天出去了一下,外面的光景我也看清楚了,村里幾個潑皮青天白日就敢嘴里不干不凈的對我調笑,真要是時間久了,他們摸上門來,您一個婦道人家是能保住自己還是能保住我。”
張氏聽了錢淺的話,頓時愣在那里。她知道女兒說得有道理,有些事甚至已經成了現實,她丈夫剛剛去世,今年的收成就被村長貪墨了一成谷子,但是好歹看在老張家的未來親家人多勢眾的面子上沒太過分,現下女兒被退了婚,最后一層屏障也沒有了,明年的光景會更艱難。
而且女兒今年十三歲了,馬上就是大姑娘了。張氏其實心里非常清楚,按現在村里這個名聲,給五娘再定一門好親事那是癡心妄想。況且萬一真有混混摸上門來調戲,或者有村霸上門,要將五娘強買去做妾,該怎么辦,她真能護得住嗎?
張氏沉默了。錢淺也不去管她,讓她自己去想個明白。錢淺覺得,張氏這個便宜娘對女兒那是真疼愛,她會做出正確決定的!錢淺對此十分有信心!!
自覺已經說服娘親的錢串子同學心情非常好,跑到屋后去折了一根柳樹枝,決定吃完晚飯拿它清潔一下牙齒。雖然這個年代很不方便,但是咱還要盡量講衛生,村姑錢淺苦中作樂的想。
果不其然,張氏發了一晚上的呆,連晚飯都沒吃多少,第二天一早,伺候完錢淺洗漱就拉著她的手坐在了桌前,一副長談的模樣。
“五娘…”張氏似乎有些猶豫:“你昨天說的那些,娘想了一夜,娘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錢淺聞言眼睛一亮,嗷!老娘終于要進城了,好激動!!
張氏摸了摸錢淺的頭,嘆了口氣:“只是,若是去依著你舅舅過活,恐怕你以后要受些苦了,你舅母…”
納尼?老娘是要進城!進城!!誰說要去那個大山深處的舅舅家了,舅舅自己都很難養活自己好不!!錢淺一臉黑線。
“娘,你聽我說,咱不能去舅舅家。”錢淺開口勸道:“舅舅家本來就很艱難了,再加上咱們兩張嘴,一家子真是要等死了。”
“你說的娘都知道,可是現下咱家也沒哪處親戚可依了。”張氏的臉色也有些為難。
“爹爹說過,咱們村子離京里并不遠,也就一百多里,走路三四天就到了,咱們去京城吧。”錢淺一臉認真。
張氏聞言笑了:“你個傻孩子,咱們在京城無親無故,要怎樣過活,難道要娘討飯養你嗎?不行的!還是聽娘的,去依著舅舅過活,娘多努力干活,能過下去的。”
“爹爹在的時候就跟我說過,遲早有一天帶著咱家搬去京里的,爹爹說,只要肯干,進了城總是能找到活計的,只要肯干,沒誰會餓死。”錢淺瞬間開啟大忽悠模式,反正她那便宜爹也死了,說沒說過張氏也不知道。
“我想過了,娘的針線不錯,雖然繡花比不得大戶人人,但是接個縫補的活計也是可以的,而且爹爹說,京里不像咱們這里,姑娘家是可以出門的,我也可以找點活做,實在不行,我可以做丫鬟的。”
“你…那怎么可以!”張氏聞言大驚:“娘就是再難也不會賣你去伺候人。”
“可是娘啊,去依著舅舅,舅舅家也艱難,難道咱還要拖累他一家子嗎?再說,舅母一直病著,咱們現在這個克親的名聲,恐怕也是難開口去依親啊。去了京里,就算是討飯,好歹還是有一口吃的,餓不死不是?只要活著就有辦法”錢淺裝模作樣嘆口氣。
“你…唉!!你真想好了?”張氏憂慮的看著錢淺:“罷了,你也長大了!左右也是走投無路,既然如此,娘就聽你的,好歹娘倆在一起,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錢淺聞言大大松了一口氣,唉!終于可以接近狀元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