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杵是佛家法器,穿透了蘇鴻千辛萬苦凝練出的肉身,給他帶來了致命的傷口。
蘇鴻抬眼,笑容無奈:
“圣僧,你若是想殺我,只需一擊便可,可你不讓我療傷,還將我收在你袖中,是想看我一點一點消散么?”
他被塵謁從熙兒的身后擄過來,正收于袖中,魂體狀態的他喋喋晃晃,幾乎被抖散了去。
塵謁稍一分辨,發現蘇鴻說的是真的。
他頓時眉頭一擰,徑直從空中落下,抖落袖口,半透明的蘇鴻頓時從里面滾出來。
堂堂鬼王,震懾溪鳴山百來年,一道冥劍破陰陽,引無數女鬼競折腰…滾得灰頭土臉!
蘇鴻:我恨!
但不等蘇鴻情緒爆發,塵謁已經探下身來,一指點在了蘇鴻的額頭。
“煩。”
塵謁說完,利落地收回手。
蘇鴻心頭一驚,這可是佛家精血!他立刻要逃的,塵謁卻冷眼看著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蘇公子,貧僧勸你莫要掙扎。”
蘇鴻羞憤難擋,明明是半透明的模樣,卻生生叫人看出了他滿臉通紅:
“塵謁!你不要欺人太甚!”
可叫出話后,蘇鴻和塵謁皆心有狐疑:按說佛家弟子的血液,雖能凝神,但對鬼物都有震懾作用,為何蘇鴻吸收了他的血,不僅沒有受創,反而好像恢復了些精神?
塵謁目光微沉,想起初見時,蘇鴻斜依樹邊,一派霽月清風悠然自得…
再看看如今,歇斯底里,炸毛抓狂。
算了,現再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他心頭微動,手中的力氣不自覺軟了些:“蘇公子若是還有力氣,不妨等到了十方寺,再好好折騰吧。”
蘇鴻一怔:“解釋什么?”
塵謁目光掃過他,沒有說話,轉身邁步離去,蘇鴻驚異地低聲啊了下。
“塵謁!你將我當做僵尸么!”
只見蘇鴻被迫和塵謁保持了三尺距離,塵謁走一步,蘇鴻就被迫著移動一步,和趕尸那種邪術有何區別!?
“塵謁!你如此對我,便是公然與溪鳴山過不去!只要我蘇鴻尚有一口氣在,保準讓你所有十方寺的弟子都過不了山!”
“你這個不講理的禿…呸!你這六根不凈的妖僧!聽信狐妖讒言,將我打成重傷,還敢將我帶回十方寺!你難道不怕我在那些禿驢面前告狀么!”
破曉陽光初綻,蘇鴻罵了一夜,原本以為太陽出來自己終于可以裝一波可憐了,不料陽光照到他的身上,毫無傷害!?
蘇鴻:???
他扭頭看著晨光,神情陌生又熟悉。
塵謁似乎發現了蘇鴻的震驚,不禁抬眼看了看——
只見山外有天光乍破,光霰刺破山間的晨霧,輕快又溫柔,就像給整座山嵐籠罩了一層曼麗的薄紗,折射出清麗多彩的顏色。
塵謁也不禁微微駐足。
他被封于洞中數十載,從黑發熬成了白發,雖然借著清新修得正果,卻似乎也有幾十年沒再這樣安靜地見過朝陽了。
而且…
溪鳴山被蘇鴻打理得非常好。
沒有任何的陰氣,也沒有血腥,反而花草樹木繁盛,欣欣向榮。
若非他正束縛著一個百年道行的鬼王,正常人,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樣山明水秀之地,方圓十里鬧鬼鬧得最兇。
這個鬼王,究竟是出于怎樣的心情…將一位已故的禪師的舊所,仍舊保留得如今悉心?
而塵謁的目光也隨著他心情的波動,不露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蘇鴻——
青年白衣絕塵,神色平靜中露出不易被察覺的懷念和悲慟。
他剛剛碰巧聽到了蘇鴻和熙兒的對話,自己真的是溪鳴禪師的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