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類接觸
魏舜拿回平板截圖放大，指著截圖上的機械海豹道：
“這具仿生機械很明顯是以髯海豹為原型，額頭圓突，吻部短而寬，有密集生長的粗硬胡須，特征非常清楚，但是這具仿生機械卻長了一對外耳。”
中年人仔細一看，那頭機械海豹腦袋兩側果然長了一對有點可愛的小耳朵，他忍不住伸手點了兩下。
“這對耳朵怎么了嗎？”
“海豹科動物是沒有外耳廓的。”
魏舜解釋道：“髯海豹只有耳洞，但這具仿生機械卻長了一對海獅的耳朵。”
他又截了一張圖放大，“你看，這只機械海象也有一對海獅的耳朵，而它旁邊的海獺嘴里長出了獨屬海象的獠牙。
其它類型的仿生機械上也都有不屬于本物種的特征。”
聽到“物種”兩個字，中年人失笑道：
“魏舜同志，這些是仿生機械，仿生機械不一定要和模仿的生物一模一樣的，你看這些機械都是半透明的淺藍色，頭上背上坑坑洼洼的，自然界里哪有這種顏色和形狀的海豹海獺。”
“不。”
魏舜的指尖沿著截圖里海象的脊背畫出一道流暢的弧線，他的眼中忽然浮出幾顆碎鉆似的光點，圍繞著瞳孔聚合轉動，釋放出細微的非凡之力波動。
“我的眼睛告訴我，這些仿生機械的外觀設計風格極為寫實，原原本本地保留了很多對機械來說毫無用處的生物特征，你看到的不協調之處應該是在生產環節出的問題。
海豹沒有海獅那樣的外耳，海獺沒有海象那樣特別發達的犬齒。
但這只是動物學家們在藍星觀察所得的知識。
海豚、海豹、海獅、海象、海獺，海狗…這些智能機械模仿的對象幾乎涵蓋了所有的海洋哺乳動物，連儒艮這樣的珍稀物種都有，卻偏偏沒有藍星海洋里最顯眼的鯨魚。”
聽著魏舜的分析，中年人逐漸想到了一個可能。
“你是說…”
“也許這些機械海獸模仿的對象并非藍星生物，制造它們的人來自一顆海豹長著海獅耳朵、海洋里不存在鯨魚的星球。”
魏舜眼中宛如碎鉆的光芒愈發明亮。
“這些仿生機械展露的科技水平遠超藍星，可它們的外觀卻如此粗劣。
我的眼睛告訴我，它們的存在時間不到一天，是臨時制造的專用工具，這也許是因為那位異星來客乘坐的交通工具發生了嚴重的故障，所以無法生產出完全合格的機械。
他對人類沒有惡意，用來驅散居民的鴿群排泄物實際上是一種安全無害的有機物質，如果不在乎強烈的異味，甚至可以拿來吃。
鴿群籠罩的范圍是一個直徑15公里的正圓形區域，我剛才問自己的眼睛，那位客人的交通工具有沒有可能進入到這個區域，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我猜，他是在準備一個迫降地點和維修用的船塢。”
中年人愣了一會兒才消化掉魏舜話里的信息，他本身不具備特異能力，體力和腦力都是普通人水準。
他之所以能在臨時征召魏舜的機構擔任行政人員，是因為復雜的歷史遺留問題和裙帶關系，關系之外，能力近乎為零。
能力為零也沒關系，反正他平時也不怎么干活。
鴿群事件的相關信息他也知道得不多，這項對接“本年度最不受歡迎異能者”的工作是別人硬推給他的，因為他的關系是半軟不硬的外部關系，在部門內，其他人都覺得欺負欺負他沒什么關系。
因此，關系中年無法判斷魏舜說的這些是對是錯。
坦白說，魏舜這番話有些異想天開，即使是關系中年這樣的普通人也能看出他的推導中充滿了跳躍性的邏輯，甚至可以說沒有邏輯。
但關系中年知道，這個人在以前用無理推導得出過更加異想天開的結論，事后證明，他基本上是對的。
如果他這次也是對的…一個掌握著黑科技的友善外星人，媽媽呀，難道我老劉這次是因禍得福！
關系到仕途，關系中年的語氣頓時鄭重了起來。
“魏舜同志，剛才所說的這些，你能夠確定嗎？”
魏舜疲憊地揉著眼睛，道：
“還沒有看到關鍵，得不到更確切的答案，我需要看更多的東西，等見到畫像里的那個人，我就能得到更多的反饋。
快到灰鷺公園下面的管廊了吧？”
睜開眼睛隨意一掃就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但眼睛已經很酸了，他不想為此浪費不必要的精力。
魏舜身形一晃，兩人腳下的軌道平板車突然停了下來。
軌道平車停穩后，關系中年收起遙控器，道：
“魏舜同志，你剛才所說的情況非常重要，我們先一起向上級匯報，等上級…”
閉著眼睛的魏舜皺起了眉毛：
“等？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真正的第三類接觸，你要讓我等？”
關系中年背后沒來由地一涼，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魏舜同志，你的個人能力很強，但如果沒有我部的支持，你是見不到目標的。
鴿群覆蓋區域內的仿生機械具有某種遠距離奪取人體控制權的能力，先遣人員里不乏戰斗力超群的異能者，但也都鎩羽而歸。”
魏舜不屑地呵了一聲。
“那是因為那位異星來客不需要他們。
你以為沒有何胖子的短距傳送支援我就見不到目標么。
只要我進入那位異星來客的視野，只要他看到我的眼睛，他就會知道我是他所需要的人。
每個人都需要答案，外星人也一樣。”
“魏舜同志，這不是個人行為，如果目標真的來自外星，我們更應該向上級…”
魏舜睜開眼睛，快速閃爍的碎光照進了中年人的眼里。
關系中年僵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知道了。
在那雙眼睛前面，他像一本書一樣被快速翻閱。
身體狀態，家庭情況，工作履歷…大是非，二老婆，小金庫…掛了證件的公司，不在名下的物業…大大小小，事無巨細，連一時好奇買來藏在柜子底下的男士理療套也被翻了出來。
關系中年這一刻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部里沒人愿意和眼前的這個人接觸，也知道了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原因。
沒有人想被翻閱，沒有人經得起翻閱。
官法無情，人誰無過？
只要拿到六條歷史記錄，就可以從中找出絞死一個人的理由。
良久，魏舜閉上了眼睛。
又是一類看膩了的人。
這個世界，也差不多快看膩了。
好想快點看到來自外星的人，好想快點看到新的答案。
“我可以浪費時間配合你向上級匯報，你要浪費我的時間么？”
“不，不用了。”
關系中年顫抖著手拿出遙控器，重新啟動了軌道平車。
灰鷺公園基站旁邊，梁德靈覺一動。
一縷陌生非凡者氣息正從地下快速向公園靠近。
“跟我玩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