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鑄跪在了冰冷的地上,這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在想著什么,是悔恨?是羞愧?是無地自容?又或者是心痛?
總之,很復雜,趙鑄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對待感情,很放得開,尤其是前些年游戲花叢的時候,英俊又多金的自己,換個女朋友跟走馬觀燈似地,他一直不認為自己是什么癡情種子,也一直覺得這個稱謂和自己一點都不搭邊,女人是衣服,需要時穿上,穿膩了換一身,反正自己面前的衣服很多,自己卡里的金額也足夠自己去不停地買新的衣服。▲∴▲∴,
一直到之后,遇到了晴子,又遇到了秦恬恬和蘇錦兒,趙鑄才感覺到,自己也是會付出真心的,原來,自己這輩子也能感受到真正愛一個人的感覺;甚至,為了秦恬恬,以及為了自己的家人,趙鑄做出了退出圈子的決定,放棄追求所謂的真正至高的力量,退出,做一個平凡人,不用擔驚受怕,陪著自己的妻子,以后有小孩子了,可以每天開著車送自己的孩子上學,放假時帶著孩子和妻子出去玩,以前趙鑄嗤之以鼻的平淡生活,現在對于趙鑄來說,卻是那么的期待和珍貴。
或許,這就是一次次生死經歷之后的一種成熟吧。
但是,趙鑄自己都沒有想到,在自己的一段現在不存在的記憶之中,還有著這樣子的一個女孩兒,從一開始,到最后結尾,一直都在守護著自己,默默地,徹底不留痕跡,但是她對自己的付出,對那段感情的承諾,卻重到即使她忘記了她自己是誰。卻不會忘記保護她所愛的人。
陳雨馨的禱告聲音慢慢變低了,到最后,香燃盡了,那道影像也是徹底消散一空。
但趙鑄還是沒起來,他在這里跪了將近半個小時,隨后,他深吸一口氣,一只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
心里,很失落。非常的失落;
每次接近這個女孩兒的身影和聲音,趙鑄的內心總有一種被硬生生挖出去一塊的感覺。
搖了搖頭,強行把自己的思緒從神傷之中給調整過來,趙鑄重新看向了這尊佛像;
猴子說整個宗門內的精魂都在這九靈塔的最頂層,看起來,應該就在這尊佛像里面了。
趙鑄看向佛像,佛像那帶著悲天憫人情懷的目光也正好看著趙鑄,看著看著,趙鑄嘴角泛起了一抹笑容。佛像嘴角也泛起了一抹笑容;
場面,很和諧;
緊接著,趙鑄雙手合十,沒有再跪下來。對陳雨馨的虛影下跪,是因為趙鑄確確實實地欠她的,并且欠了太多太多,那個下跪。更多的是趙鑄給自己求的一個心安而已,至于對佛像,趙鑄覺得自己沒什么好跪的。對于一個只重法不重佛的人來說,心里要說有多么的虔誠,那是胡言亂語。
趙鑄固然身上密宗修為很高很高,放在現實世界里就是活佛降臨人間,但是他心中,卻并沒有多少對佛的敬意,如果一開始趙鑄得到的不是密宗功法,而是魔功心法,趙鑄也會毫不猶豫地去修習魔功,道理,就是這樣。
佛像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詭異,一時間,在趙鑄面前的佛像像是活過來似地,趙鑄面前的畫面開始扭曲,他仿佛看見了阿鼻地獄之中無數的怨魂在嘶吼,各種痛徹心扉慘絕人寰的叫聲充斥四周,血腥氣息濃郁得似乎可以化作水滴出來似地。
陰風陣陣,鬼氣縱橫;
一尊佛,自阿鼻地獄之中緩緩走出,他左手拿降魔杵,右手拿皮鞭,周身佛光蕩漾,卻猙獰無比,一雙眼眸,卻帶著無盡的慈悲。
少頃,他似乎看見了正在前面看著他的趙鑄,佛把降魔杵放在一邊,降魔杵就這樣漂浮在那里,有幾只厲鬼的手想要去偷降魔杵,卻在觸及到降魔杵時的發出一聲聲慘叫而灰飛煙滅。
這是佛的威嚴,這是佛的力量;
佛單手在前,對趙鑄行了一記佛禮,道了一聲:
“我佛慈悲。”
佛印之下,魑魅魍魎,盡皆退散,仿佛就算是阿鼻地獄,在此時都顯得空靈了許多,這是大悲之音,飽含著一種神情,蘊含著一種超脫,透露出一種超俗和自我。
這不是俗塵間廟宇內用驢糞蛋堆疊起來的佛像,這是真正的佛,來自地獄的佛,一身血腥的佛。
趙鑄雙手合十,面容嚴肅,回應了一聲:
“阿彌陀佛。”
佛面帶笑容,趙鑄亦然面帶笑容。
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趙鑄卻站在原地沒動,輕輕搖了搖頭。
佛的臉上笑容更加濃郁,道: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回頭是岸。”
這是佛在對趙鑄進行邀請,但是很明顯,趙鑄拒絕了,他沒有佛那么高尚,為了人間太平,親自鎮壓在地獄之中,讓惡鬼不能為禍人間,趙鑄沒那么高的節操,也沒那么偉大的奉獻精神。
“我已滿手血腥,何處是岸?”佛如是問道。
“岸在靈山。”趙鑄如是回答。
“靈山無佛。”佛又說道。
“佛就是你。”趙鑄指了指面前的佛。
“我就是佛?”
“然。”
“好。”
一道道佛語禪機不停地自佛和趙鑄的嘴中說出,一時間,九層靈塔上佛光閃現。
這是一段問候,一段對答,若是趙鑄回答得稍不滿意,佛就會出手鎮壓趙鑄。
這是難以體會的意境,類似于當初在東北老林子時白狐宣萱強行把趙鑄拉入了佛理的對決之中,這次,也是一樣。
其中兇險,不是當事人根本體會不到。
佛對趙鑄很滿意,因為他自己也是常年鎮壓地獄,滿手血腥,他不是有精神潔癖的佛,他也不認可那種佛,而趙鑄也是一個身上血腥味極重的人,所以,他很喜歡。
然而,就在此時,就在趙鑄身邊,一道老者的虛影忽然出現,老者手持一本書,書上一個字都沒有,但老者卻看得津津有味。
老者的出現,讓佛的面容一下子變得嚴峻了起來,似乎是看到了令他都不想看到的東西。
“魔就是魔,終究成不了佛。”
這一頁書,化作了一道光,打入了佛的體內,佛的瞳孔之中那一抹悲天憫人的光輝徹底消失,化作了一股赤紅的惡念。
“我不是佛,我是魔,我要屠盡天下所有佛!”
九層靈臺的格局開始出現極大的變化,下面八層沒有變,但是上面一層卻被一團黑色的濃霧所籠罩,濃霧開始擴大,擴大到無限大,似乎頃刻間就覆蓋住了整個宗門的上空。
佛有三千大世界,這里自成一界。
猴子在第八層,他一直在樓梯口觀望著,希望趙鑄早點把自己所求的事情辦好,不過等了許久,還是沒什么動靜,若是猴子知道趙鑄什么事情都沒做就光光跪在地上跪了半個多小時,估計它會直接氣得噴出一口老血出來。
好在,猴子并沒有等太久太久,很快,佛光閃耀,溫暖人間,讓它這種大兇之物都覺得很是舒服,仿佛自己體內早就冰冷的污濁鮮血此時都涌現出了一股溫暖之意。
就在猴子臉上也露出了享受表情的時候,忽然間,畫風迅速變化,洶涌的魔氣夾雜著鬼氣呼嘯而來,猴子自己也是大吃一驚,身上的毛發迅速長出來,整個人開始情不自禁地承受著這種可怕力量,隱藏在骨子里的那一抹兇狠和暴戾正在被一步步點燃。
并且,猴子身上灰色的毛發正在一點點地變成紫色,一股更高等更可怕的血脈之力澎湃而起,同時,他那如癲似狂的眸子里,卻開始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澈,是一種死寂一般的清澈。
在猴子身后的墻角下,先前被仔細擺放好的小師姐尸體,經受了魔氣的浸染,這時候也開始出現了一些變化,身體不光是有了溫度,甚至還有了…心跳。
然后,本該看到這一幕欣喜若狂的猴子卻在此時緩步走向了自己的小師姐,伸出手,掐住了女尸的脖子,將其提了起來。
“我醒了…我睡了好久…”猴子說道。
趙鑄看向身邊持書老者,他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能夠從面容上看出,他是一個西方人。
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一個西方人站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毀掉了自己的大好局面,趙鑄心里卻一點都不覺得生氣,按理說,他應該生氣才對,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氣出不來。
這個老者,儒雅得仿佛中國古代的大儒,眼睛里,滿是睿智的光芒,似乎可以看透很遠很遠的時光,他更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者。
“西安?”趙鑄嘗試性地問道,因為朱建平以及自己以前殺了那么多西方強者這些經歷,趙鑄對于“圣西安”,也是早有耳聞。
老者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他媽這是想害死我?”
老者搖了搖頭,“錯,我是想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