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蔥白般的玉指點在那龐大身軀的腹間,牠身上的黑色氣息久聚不散,但無論如何,那原本使臂使指的黑山羊權柄,任憑守護者拼命驅使也無法再向前一步,那個女孩下頜拄在了人類的肩膀上,帶著盈盈笑意注視著自己,宛如…
看著一只螻蟻一般。
計劃一開始,就不是長安拖時間,林鳶找坐標這一個看起來漏洞百出的任務。
因為憑借林鳶的實力,打爆一個空有軀殼,沒有權柄的守護者近乎于易如反掌。她完全可以把守護者打成半死,然后囚禁起來,這樣可比讓長安以身犯險要強上許多。可這個計劃,林鳶沒有說,長安也沒有提。
“你祈禱了哦。”林鳶開口,聲音清脆而細柔,但在守護者的耳中,這個聲音就像地獄的惡鬼宣判死亡時的高歌:“你現在,可不會再次重生了。”
是的,二人一開始的計劃,就是逼迫守護者去進行“祈禱”。
林鳶知道,一開始自己雖然出手,但只是調動異元擊飛守護者,牠也只是認為自己算是偷襲成功。但一但自己使用了克蘇魯的力量,生性狡詐的守護者絕對不會向著黑山羊祈禱,從而放棄重生的能力。
所以長安選擇了自己去迎戰月之境守護者,并且用自己的力量和那些符靈器具將守住額逼入絕境,雖然說進行祈禱,執掌權柄的月之境守護者是長安自身不能匹敵的,但是誰說長安一定要和牠一對一公平對決了呢?
“你敢”守護者一時失語,牠連忙想要解除此時的狀態,卻絕望的發現自己身上纏繞的黑色氣息,已經被無數細微的,難以察覺的綠色光芒所捆綁,無法散去。
等等!
“你是…拉萊耶的主人?!”
牠怒睜那慘白色的復眼,滿是不敢置信的問向林鳶。
“如果說是那片海城的話,是我。”
林鳶卷了卷自己的頭發,百般無聊的回答道。
“你瘋了?!”牠的聲音宛如破鑼鼓一般發出滋滋的詭異聲響,逐漸暴起的皮膚也應征者他的憤怒與疑惑:“你是我們!你是舊日支配者!你為什么要打亂祂的計劃?!”
“你們也沒跟我說過這個計劃啊。”林鳶眼中一亮,隨后微微松開牠的束縛,一臉疑惑的問道:“你們不告訴我,我怎么可能會幫你們?”
牠先是一怔,隨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鳶,牠那充滿利牙的口器微微張開,似乎在無聲的嘲笑著什么一般:
“果然。”那宛如鐵皮摩擦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你真的是祂的話,你不會不知道…”
“這無法言語的計劃,你怎么敢去提問?!”
牠揚起脖頸,下一秒,牠的身體在長安面前炸裂開來,并化作了一縷灰黑色的煙霧,消散在了空氣之中。長安知道,牠再也不會出現了。
月之鏡發出一陣悲鳴,宛如擁有生命一般不斷的顫抖。周圍那縈繞在空氣中的灰塵與惡氣逐漸消散,世界的墻壁也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鏡子一般,逐漸產生了裂痕。
在一聲劇烈的破碎聲音后,月之鏡消散殆盡,那一片鱗次比節的木屋又一次的回到了長安與林鳶的眼中,而值得注意的是,那天空中原本揮之不去的陰霾,依然消散。
科爾夫呆呆的躺在地面上,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提醒著他這就是現實,但他依舊無法相信,那個折磨了他們無數年的詭異怪物,就這樣簡單的永遠死去了。
人們走出了房屋,驚訝的看著癱倒在地上的首領,還有那神秘的兩個年輕人。
“不可說的計劃。”
長安沒有在意那些人,他看著飄散的“骨灰”,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連深淵生物都無法說出的計劃,那會是什么呢?”他輕聲呢喃道,方才關于計劃的具體內容,守護者什么也沒有說,但寥寥可數那幾句話,卻暴露了更多的東西。
“有可能會很糟糕。”一旁的林鳶臉色有些不好,她能夠察覺到當時守護者在聽到她的問題時,那發自內心的驚愕與疑惑。
“如果牠都不能說,就證明這個計劃對世界有害,而且嚴重程度會超乎我們的想象。”
長安搓了搓手,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緊張后,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科爾夫,對他說道:“你冷靜了么?”
“牠死了?”
科爾夫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方才月之境守護者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經沒有那恐怖的身軀了,只剩下慘烈的風聲,還有些許灰塵。
“死了,無論是在夢里,亦或是現實中,牠都死了。”林鳶靠在長安身上,平淡的說道。
“謝謝。”他垂下頭,苦笑一聲后說道:“真沒想到,結束了。”
“還沒結束。”長安走到一旁,冷冷的說道:“那些村民可能會結束他們的痛苦,但你不行。”
“我知道。”科爾夫抬起頭,眼里無喜無悲:“我死上多少次,也無法彌補曾經的過錯,我交給你們了,請隨意處置。”
“我不會評論你,也不會審判你。”對于他做出的事情,長安不準備去理會,但眼下還有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他們去做:“但你必須要跟我們走一趟,去見一個人。”
“誰?”科爾夫下意識的問了,隨后他明白了些什么,皺了皺眉后帶著歉意說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長安卻出他意料的搖了搖頭,篤定的對他說道:“不,你需要知道她是誰。”
“你知道你現在就是一個夢中的虛影,對吧?”
長安盯著他的眼睛,沉聲問道。
“嗯,知道。”這個虛影世界之中,從始至終最為清醒的,就是他一個人。
“那你們知不知道…”科爾夫注視著長安,聆聽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你們曾經在現實世界中存在過一段時間。”
“我們是存在過啊,我們在來這里之前…”科爾夫突然停止了話語,他驚愕的抬起頭,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你是說,我們在這個…”
“你們在這個世界中,曾經清醒過。”長安看著他,說出真相:“一個女孩,帶領你們生活了數十年。”
“我。”
科爾夫的雙拳微微攥緊,他現在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原本已經沉寂的心頓時火熱了起來。
“當然,這個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長安及時的澆了桶冷水,他知道,科爾夫在守護者消散之后,已經沒有什么靈魂可言了。現在的他,除了剩下一身傷痕和罪孽之外,就只有那一具軀殼了。但就是這具軀殼里,還燃燒著一股火。
就是讓那些村民,能夠離開這片空間。
“你心中那顆金色麥穗,就是那個把你們拉出這個世界的女孩,親手贈予你們的。”
“是她?!”科爾夫愣了一下,隨后又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根據你說的,我們在一百年前就來到了這里,她不應該…”
“我不知道。”長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現在的那顆麥穗,上面有她的坐標與神性印記。而你使用的死而復生的奇跡,也是使用她的力量達成的奇跡。”
“這…”科爾夫一時有些失語,隨后他站起身,一臉鄭重的說道:“請讓我見一下她。”
“即是如此,也應該如此。”
長安看著周圍聚過來的人群,還有他們的疑惑與憂慮,也沒做什么解釋,抓住林鳶的手,隨后帶著科爾夫一起躍進傳送門,離開了這個世界。
艾可呆呆的看著眼前那龐大的,宛如空中懸浮的山丘一般的身影,祂擁有著修長而彎曲的四肢,祂的眼眸是由骨與肉組成的詭異球體。無論用什么樣的形容,用什么樣的語言,此時的艾可都無法去將眼前的生物進行一次描述。
但唯一能接受的,理解的事物,是那個生物頭上,兩個卷曲的山羊角,但上面的血色紅紋,卻讓人難以直視。
“你是…誰?”
艾可張開嘴,一旁的邵云與蘇源早早的陷入了沉睡,她凝視著那龐大的身軀,不知為何,她總能從那詭異的身姿上感到些許親切。
“我是一,是初,是源。”
祂的身體浮現在穹宇之上,似乎是存在,卻又虛幻的宛如一抹泡影。
“我是一切,也不是任何。”
祂凝視著艾可,帶著欣賞與愛護。
“但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的一切,相信我的存在。”
“我…”雖然這身影與深淵中的怪物極其相似,但不知為何,艾可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懼與精神上的壓迫,反而隱隱約約的有些放松:“你是來,做什么的?”
“我是來完成你的。”
一種莫名的歡愉從祂的身體上散發,祂的身影忽隱忽現,在現實與夢境的夾縫之中穿梭。
“完成我?”艾可愣了一下,隨后不解的問道:“我,已經很完整了?”
“是的,你現在,很完整。但這遠遠不夠。”祂宛如一個慈愛的母親一般,寵溺的對她說道:“但是沒關系,新生的幼兒,需要母親的呵護與教導,你需要我的營養來成長。”
“母親?”艾可依舊滿頭霧水,“我沒有母親啊。”
“哈。”那個身影笑了一下,有些愉悅,又有些哀傷的說道:“是啊,你沒有,你是不可能擁有親人的。”
“可是我有一個父親啊。”艾可皺了下眉,托特在她的心中依然占據著很高的地位。
“不不不,孩子,你還是沒有懂。”
祂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隨后感嘆道:“你比我們還孤獨,比我們還痛苦。那些凡人,零碎,不過是你登基路上的一抹余暉而已,你必須踏著他們走上路途。”
“你究竟在說些什么?”
一抹清冷浮上艾可心頭,這讓她突然清醒了過來,她警惕的盯著眼前的巨物,一抹金色的光輝從她身后浮現。
“你從誕生伊始,就一直被設定著一切。”
身影完全沒有理會艾可的疑問,而是緩緩的對她講述著一些云里霧里的話語。
“孩子,你還是不懂,你究竟背負了什么,你太天真了。”
“唉。”
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語氣中說不盡的遺憾:“真可憐啊,但是,這是必須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不知為何,那原本讓她平靜的話語,此時卻宛如鋒利的刀刃一般,緩緩的割裂著艾可的靈魂,她驚恐的抬起頭,高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你看,我就說,如果不去插手你的話,變故總會出現的。”
那身影苦惱的搖了搖頭,隨后祂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伸出前肢,聲音平靜,“這樣吧,我先做一個修正…”
“與你認識的零碎,本來其實不應該存在的。”
零碎?
當艾可看到那扭曲前肢上恐怖光芒對準的對象時,艾可頓時明白了這個零碎指的是誰,但是很明顯,已經晚了。
那黑色的,卻充滿了生命氣息的光芒崩裂而出,光芒下,蘇源熟睡的臉頰上多了些許掙扎,就在艾可撕聲裂肺的高喊著,沖向那已經難以追趕的光痕時,變故途生。
一道水光,伴隨著一聲龍吟將艾可與邵云卷入浪潮,隨后一片巨大的龍鱗擋住了那光痕的行進路線,龍鱗后的李索長咬著牙,不斷的對抗著那黑色的能量洪流。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怒吼,洪流被龍鱗偏轉到一旁,黑色光芒接觸到的每一寸地面,都消失在空氣中,無影無蹤。
“嗯?”
那身軀嗯了一聲,她看著收起龍鱗的李索長,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為什么有賜死者的印記?”
“賜死者?”李索長一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所謂的印記,只是他憑借著本源躲避了那一次入睡,隨后伺機而動而已。
“算了,無所謂了。”
身影也不再去理會印記的問題,祂睜開一只眼,眼中凝聚著宛如要滅世般的力量,死死的盯著李索長。這一刻,山崩,天穹裂。
“反正都只是路上的骸骨而已。”
“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