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訣,五元訣…”
一路小跑來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李白放慢了腳步,一面平復著自己因為跑得太快而急促起來的呼吸,一面嘴里碎碎念地走到房門口推開了房門。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可腳剛邁過門檻的李白,卻忽然被嚇得一個踉蹌后撤了一步:“靠!什么鬼!”
只見在那房間內,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珠正懸空漂浮著,并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太白,你可算回來了!”
正當李白考慮著是不是要喊人的時候,那對漂浮的眼珠下忽然多出了一張嘴。
直到這時,李白才看清,原來那不是單獨的一雙眼睛,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一個人—阿虎。
“阿虎?你怎么在我房里!”
李白拍了拍胸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房間里的阿虎。
“喂喂,你這是怎么了…”
卻不想他話剛說完,阿虎那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忽然涌出兩漢熱淚,然后猛地撲向了李白。
“太白弟弟,你這次可得救救你哥哥!”
阿虎毫無征兆地涕淚橫流道。
一邊說著,一邊整個人幾乎趴到在地死命地摟著李白,肥碩的腦袋如豬拱食一般在李白胸口蹭著。
“你再用力點…你…你弟弟我,就要英年早逝了!”
被阿虎死死摟住的李白,一面奮力掙開他的手臂,一面十分無語地叫喊道。
“哦哦哦,是哥哥魯莽了。”
被李白這么一喊,那阿虎頓時也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摟著的只是個五歲的孩童,當下松開了手。
“太白,我…”
“離我遠點。”
阿虎剛要上前跟李白哭訴,卻被李白直接懟了回去。
“哦。”
阿虎隨即乖乖的后退了幾步。
“虎”口脫險的李白,則一面揉了揉自己有些發悶的胸口,一面轉身將門窗關好。
可剛一關上門窗,屋內又是漆黑一片,阿虎那對圓滾滾的眼睛頓時又“漂浮”了起來。
李白有些瘆得慌,當下便尋了一根蠟燭點亮。
做好了這一切,他這才爬上自己椅子坐好,對那阿虎問道:
“出什么事了?”
那阿虎聞言,還沒開口,又是兩行清淚奪眶而出,隨后“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聲音聽起來就跟老牛在水田里叫喚一般。
“你繼續哭,我吃口餅。”
而李白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后拿出烤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邊吃邊欣賞著眼前“猛”虎落淚的奇景。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哭聲在李白面前換不來任何同情,那阿虎也就不再浪費自己的淚水。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有些怯生生地瞟了眼李白才道:
“太白,你,你阿虎哥,可能把事情辦砸了。”
“哪件事?”
李白放下手中的烤餅,神色如常地看向阿虎道。顯然阿虎剛剛那番鬧騰,已經讓他有了心里準備。
“就是在朱雀街租鋪面的事。”
阿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沒租下來?”
聽到是這件事,李白反倒是松了口氣。
在決定租下那處鋪面起,他就已經做好了各種最壞的預案,就算租不下來,也只會讓他老干媽烤餅的利潤減少幾分,這對他來說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不不…”
阿虎猛地搖頭。
“租,租下來了。”
他有些結巴地道。
“都租下來了,還有什么問題?”
李白有些奇怪,隨后又問道:
“是租金談高了?”
“沒有沒有,不高不高,一個月一兩銀子。”
阿虎隨即又搖頭道,那一臉肥肉都快被甩出水來了。
聽到這里,李白便沒再說話,只是一臉“那你這是在耍我”的表情,冷冷地盯著阿虎。
阿虎最害怕的就是李白的這種眼神,因為每當李白用這類眼神看他的時候,他接下來準沒有好事發生,于是便沒再賣關子,直接開口道:
“租金沒問題,就是租期出了一點小小的問題,不止租了一個月…”
“租了多久?一年?”
聽到這里,李白差不多就明白了個七八分,他一邊問著,一邊轉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不,不止。”
阿虎再次搖頭。
“三年?”
李白又喝了口茶,然后問道。
“少,少了。”
阿虎繼續搖頭。
“三年都不止,難不成你租了十年?”
李白有些愕然,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有有些蠢,但沒想到居然蠢到這種地步,只需要租一個月的的店面,直接給租了十年。
但很明顯,他還是低估了阿虎。
“不,是,是,是一百年。”
他話剛說完,就見那阿虎忽然面色慚愧地說道。
“噗…”
李白剛喝進嘴的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噴了那坐在他對面的阿虎一臉。
“靠,你他娘的,真是個人才。”
李白抹了把嘴,一臉的難以置信道。
“呵呵,讓太白你見笑了,見笑了。”
阿虎一邊抬手抹了抹臉上茶水,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腦袋。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給人騙了?你快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跟我說一遍。”
看著這平日里吊兒郎當、趾高氣揚的阿虎忽然變成了副慫不啦嘰模樣,李白是又好氣又好笑。
雖然阿虎經常會犯蠢,但還真不至于蠢到這種地步,這很顯然是被人設套了。
“唉…都怪那宋家老三。”
阿虎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長嘆了口氣,隨后繼續道:
“那日我原已經跟他將這件事情談妥了,一個月一兩銀子,租一月都沒問題,契書都寫好了。可就在準確按手印的時候,他突然說幫了我這么大一個忙,要我在棲燕樓擺上一桌,請他跟他幾個兄弟吃喝一頓。我手上雖然沒什么閑錢,但想著一頓酒能辦好這件事情,也還劃算,而且大家又都是兄弟,請吃一頓酒也是沒什么,便也就答應了…”
說到了這里他弱弱地看了眼李白,見李白沒什么反應于是又接著道:
“可誰曾想,去了棲燕樓之后,宋老三先是找人將我灌醉,而后又將契書掉包,把這份租約的期限改成了一百年!然后讓我在半醉半醒之際按下了手印。”
說到這里他臉上的肥肉氣得直哆嗦,義憤填膺地痛斥道:
“這個豬狗不如狗東西,我把他當兄弟,他卻如此加害算計我,明知他家那處店鋪,就算是一百文一個月也沒人租,卻還要我租一百年,這根本就是將我當做冤大頭嘛!”
“如果你不租呢?”
李白并沒有被阿虎這股情緒帶動,依舊神色平靜。
“不租?契書上寫了,不租就要賠償一百年租金的三成,也就是四百兩!就是我爹,恐怕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啊。”
阿虎滿臉沮喪地道。
“契書給我看看。”
李白沖他伸手道。
阿虎聞言,從袖里掏出一張羊皮紙做的契書遞給李白。
李白看了看看,發現這份契書除了租期的時間有所變化,其它的地方基本上跟之前商定的一樣。
比如租錢一月一兩銀子,甚至租錢一月一交這點都還沒改。
他再看了看契書右下角那兩個名字——宋乾、李虎(阿虎用的是李家的姓),還有那兩個鮮紅的手指印,最后將契書原封不動地還給了阿虎。
“上面的名字是你對吧?”
他看著阿虎問道。
“對呀。”
阿虎點頭。
“手印也是你對吧?”
“對呀。”
阿虎再點頭。
“那這事,就跟我沒關系咯。”
李白說著翻身從凳子上爬了下來。
阿虎聞言先是一愣,繼而一把撲到在地,抱住李白的腿。
“小白,太白,好弟弟,你這次真的不能見死不救,你得給你哥哥想點辦法,我知道你雖然小,但這整個李家,就屬你最有辦法,只有你能救你哥哥!”
阿虎帶著哭腔道。
李白看了眼抱著自己的腿,哭得稀里嘩啦的阿虎,心情十分復雜,嫌棄中又帶著一絲羨慕。
嫌棄的地方自不必說。
至于羨慕,那是因為阿虎現在這幅模樣,簡直就是他心目中,紈绔敗家子弟的完美模板,是他一直所追尋的極致目標:沒臉沒皮沒腦子、好吃懶做不學習。
“阿虎哥,怎么才能活成你這個樣子?”
他不禁脫口而出問道。
“你說什么?”
阿虎聞言一愣,有些沒聽清。
“算了算了,起來吧阿虎哥,地上涼。”
李白擺了擺小手。
“你不幫我,我就不起來。”
阿虎聞言反而把李白的腿抱得更緊了。
“放心吧,我們是兄弟,怎么會不幫你。”
李白彎腰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放開手。
“是啊,我們才是真兄弟!以前是哥哥我瞎了眼,居然會認那宋老三做兄弟。”
一聽到“兄弟”兩個字,阿虎頓時再一次熱淚盈眶,直接放開李白的雙腿,然后在地上一把盤腿坐了起來。
“那我現在該怎么辦?。”
他接著看向李白問道。
“放心吧,等我們的餅賣出去,那宋老三會求著你把店鋪還給他的。”
李白一臉云淡風輕地道。
“為什么?”
阿虎一臉的困惑,很是不理解地道。
“沒有為什么,你若是相信我,那么接下來你只要照我說的去做,到時候哭得一定是宋老三。”
李白知道跟這人也解釋不通,也就不解釋了。
“你相信我嗎?”
他笑看著阿虎道。
阿虎聞言愣了愣,隨即認真地點頭道:
“我相信你!”
跟其他人不一樣,阿虎是打從心底地覺得,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孩童,比他認識的很多大人都要厲害。
雖然李白只有五歲,但他覺得就跟自己玩不過他一眼,那宋老三也鐵定玩不過他。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