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明記者這樣的女兒,東家人品自然沒得說,只是,一想到大哥在哪兒和日本人拼命,我就沒辦法在這里干等著。”牛二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哎呦!我說牛二兄弟,我都說這么明白了,你咋還不明白呢!”張管事苦著一張臉,他算看出來了,這位就是那種認定了一件事就必須走到底的直漢子。只得耐心的繼續說道:“先前讓你們裝的十幾車物資你以為是干嘛的?那是我們東家打算送去給29軍勞軍的。”
看看四周,一臉神秘的湊到牛二耳邊低聲道:“兵荒馬亂的,糧食是緊俏物資,咱們明家糧行又不敢少了市場上的供應,就連中央軍來怔糧的長官都沒供應多少,為這批五萬斤糧食和兩萬斤豬肉的勞軍之用,東家可也是東挪西湊廢老鼻子勁了。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跟車押送,大兄弟你是29軍家屬,可不是最好的人選嗎?”
“那好啊!這活兒交給我了。”牛二大喜。“有額在,驢日的誰敢打這批貨注意,額就讓他去閻王家去喝酒。”
說這話的時候,一直表現的有些鐵憨憨的牛二卻是露出一絲凌厲的殺氣,嚇得中年男一哆嗦。
如果不是這位一直表現的中規中矩就像是個普通農家漢子,張管事可能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找了個綠林好漢回來,尤其是想到自己還無意中透露了糧行如此的“驚天大秘密”,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懊悔。
卻不知,牛二看似倔強憨直,竟然直覺很是敏銳,感到了身邊中年男的幾絲懼意,忙解釋:“張管事,額可是咱青木川鎮最有名的獵人,射狼的眼睛,我說打左,就不會打到右。就是咱青木川鎮的魏財主手下的人,也不輕易惹我。”
“噢!這樣啊!”張管事聽聞此言,心下倒是放松了幾分。
實際上,牛二沒說得太明白,而這位在北平的糧行普通管事也不知道遠在陜西、四川、甘肅三省交界的小小青木川鎮上被牛二專門說出來的魏財主是何許人,如果他知道這位魏姓財主是當地最大的豪強,在未來武裝護院甚至達數千人之眾,就是如今的陜西政府也對其進行拉攏并授予其官職的話,恐怕就知道牛二所說的“魏大財主”手下的人都不敢輕易惹他,這句話份量有多重了。
一個知道日軍勢眾,卻依然敢向虎山行的家伙,就算是心憂兄長,那怎么說也得有些本事的。
“張管事,哥幾個商量了一下,給前線送勞軍物資的事兒我們幾個也去,牛二大哥他們那些陜西爺們兒在前線打鬼子是條漢子,我們北平人也不能當孬種。去前線了咱們不會打槍但也會幫著搬搬東西,惹急了也敢拿著大刀片子跟狗日的拼了。”這時候,幾個在一邊聽著的抗包的壯勞力們也紛紛圍攏過來,紛紛要求道。
“好,有此兒郎,我中華之國何懼區區小島倭寇。”門口傳來輕喝。
穿著粗布棉袍完全都沒有個民國CEO模樣的明喜來面露欣慰的站在門口,任誰也不知道,半個小時前從北方軍事委員會大門里走出來的明大老板可是一臉的愁苦。
說來也是,誰閨女在戰火紛飛的前線,當爹的不得操碎了心?別人看到的是明大記者不畏懼生死在一線提著筆和29軍將士共抗日寇,但對于一個做父親的來說,每當看到這些出自閨女筆下的這些文字,他就想到閨女走在生死線上,一顆子彈或是一塊彈片都有可能要了閨女的命。
可以說,任何人對明大記者的贊揚,在他這個當爹的聽來,都像是拿著刀戳他的心窩子。可再怎么疼,他也只能受著,誰讓那是他親閨女呢!他還得親自去前線把她給弄回來。
是的,從接到閨女通過北方軍事委員會向他轉的那封電報那一刻,明喜來就決定,他要親自去喜峰口,把那個說話不算話的臭丫頭給接回北平。
當然了,雖然愁的不行,但也有讓他欣慰的,就是女兒目前還好好的,要不然糧食大佬可沒現在這般輕松。
這不,站在門邊聽著牛二和十數名幫工勇于去前線的自告奮勇,明老板的心情多少好了些。至少,這幕情形讓他覺得,寶貝女兒在前線所做的一切還是有價值的,這一刻他明喜來與有榮焉。
就像剛剛有人夸明毓是“當代花木蘭”,雖然聽著很窩心,但依舊忍不住驕傲,這就是他明喜來的閨女。
認同感這種需求,無論是貴如那位校長,還是貧賤如地里刨食的農民,都是有的。
“各位,我明氏糧行將于近日傍晚啟程前往長城前線,前線戰火連天,但凡有膽前往者,明某雖老邁,亦能但附于冀尾,同時明某可以承諾,此去一行若何人有所長短,其之父母親長,但若明氏尚存,將奉養終老。”明喜來肅容道。
牛二和幫工們對望一眼,不由大是疑惑,這位穿著普通的花甲老者誰啊!這么大口氣說話。
“諸位,這位就是我們明氏糧行的東家明老板。”還是張管事有眼力勁兒,知道這幫家伙是不認識東家,忙沖出來介紹。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恐怕也只有明老板才有這么大的口氣,在這兒幫工的人都知道,明氏糧行可是北平市有數的幾個大糧商,這光是用于前線勞軍的都是幾萬斤糧食,真要誰出了事兒,養活他們這十幾個人的雙親家人自然是沒什么問題。
“謝東家。”幫工們自然是齊齊鞠躬表示感謝。
就連有些桀驁的牛二對眼前站在他面前的富人老板也是刮目相看。
人都說:父是英雄兒好漢!現在看來,這女兒是英雄,當爹的也不賴。
這會兒慷慨激昂的明老板,在后面更讓牛二意外,他不僅要親上前線勞軍,還因為缺乏護衛,他振臂一呼,明家糧行的伙計們竟然有百人愿意跟隨。
去戰火紛飛隨時就有可能喪命的前線,可不是憑一時之血氣上涌,那說明這位明老板平時待人寬厚,這些人愿意舍命相隨。
好家伙,明家的底蘊估計都被這位豁出去的明老板給拿出來了,每個以前不是幫工就是廚子馬夫的家伙們都背上了槍,雖然他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連一槍都沒開過。
但,不是駁殼槍就是清一水的國軍制式步槍漢陽造。百把號人拉出去,就是一個滿編步兵連。
搞的光是有身肌肉的牛二很有些鶴立雞群,他拒絕了張管事給他的步槍,而是跑回暫時寄身的城墻根下的窩棚,拿了個長一米多的大布卷回來。
這種長長的鋪蓋卷對于接受從北方逃難民眾極多的北平來說,實在再正常不過。
不過,當牛二從鋪蓋卷里把自己祖傳的那把黑木大弓背在背上,將五根帶著短羽的長箭慎重的插在專門穿上的緊身小褂背后時,一切都不同了。
每個人都有種直覺,別看他們拿的是槍,牛二是弓,但真若戰場相見,死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可能是他們。
他們的直覺沒有錯。那不是戰士在戰場上培養出來的戰場直覺,而是生物面對更強生物時的生存本能。
牛二,這個陜甘川三省交界方圓百里內最強大的獵人,將從北平,走進長城山脈,狩獵!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獵物,不再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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