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懸于萬里高空的鐵索之上,徐越眉頭緊鎖,還沉浸在之前凌湛的話語中。
他本以為,暗中的敵人只是在西漠行動,可沒想到,天州的凌璃竟然都遭遇了意外,身受重傷!
那如此推斷,在他不知道的仙域其他地界,豈不是還有最強一代可能正在遭遇著危難?
想到這個,徐越便心亂如麻,忐忑不安,直到腳步一沉,懸空之感瞬間消失,一座素雅簡潔的別院,也出現在了眼前的小仙山上。
“凌璃就是在這兒閉關了,徐道友,請吧。”
凌湛面色嚴肅,帶著幾個長老快步來到別院門口,徐越三人也點了點頭,迅速跟上。
咚咚咚…
“凌璃,是我,現在傷勢怎么樣?能否出門一見,我有要事相商。”凌湛連續扣了下院門,同時輕聲喊道。
“四叔,請回吧,凌璃身體不適,不便出門。”
別院里傳來輕靈的聲音,讓徐越一怔,也是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凌湛和凌璃同姓,二人竟然是親戚?
“你這丫頭!”
被拒絕的凌湛也是嘴角抽搐,雖然他是天玄境巔峰,平日在宗里位高權重,無人不從,不過對這個驚為天人的后輩,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33
“不是我找你!是徐越!他們在北海那邊遇到了詭異的結界,牧天神宗的段牧天都因此隕落了!此間找你,就是為了了解情況的!”凌湛無奈,只能板著臉講出了實情。
話音落下,這一次,別院里沒有再拒絕,安靜了幾息后,一陣腳步聲響起,眾人會意,稍稍后退。
嘎吱…
門打開了,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還是那么完美,還是那么驚嘆,眉如翠羽,清眸流盼,明明身著冷艷的素衣,卻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女,讓天地為之黯然,百花為之羞愧。
而似乎是因為在閉關療傷,她平日里原本簡單束起的秀發也順勢披下,如三千青絲墜紅顏,給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絕美之感。
一時間,無人言語了。
“抱歉,四叔,各位長老,還有你們…徐越,蕭道友,伏道友,凌璃有傷在身,若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仙籟般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回神,各自挪開視角,徐越抱了一拳,笑道:“凌璃,好久不見了。”
“嗯。”
凌璃也露出了微笑,雖然還是冷如寒霜,不易靠近,但已經算非常友好了。
對她來說,世間的朋友,或者說同道之人不多,徐越的話,勉強算一個吧。
“嘖,美好的東西,確實是讓人心動啊。”
看著眉顰笑淺的凌璃,徐越心中感慨,不過旋即恢復如常,正色道:“聽聞你日前遭遇危險,我等亦有相同的經歷,所以前來,想問問是怎么回事。”
徐越說完,見凌璃也沒有領他們進門的意思,便就在這別院門口,將自己一行人探索涵洞,破除黑暗封印,卻又墜入地下廣場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微風和煦,就像羽毛從皮膚上緩緩劃過,讓人感到溫暖和柔和,這仿佛是羽神宗此地的特點之一。
片刻過后,徐越說完了,一旁初聞此事的凌湛等人眉頭緊鎖,心中陷入思慮,凌璃也許久未言,隨后突然轉身,走回了別院之中,再次出來時,手中已經拿著一塊東西。
那似乎是什么碎片。
“我與你一樣,也是在誤入一個結界后,遭遇了危機…不過,我并沒有遇到所謂的鬼魂,也沒有碰到可以讓人沉淪的時光回溯之力,最后遇險之地,也不是在地下廣場,而是一片風景秀麗的山林,那里有一塊巨石,散發著如你所說的玄光,可以侵蝕著人的肉身和魂體…這碎片,就是我當時所得。”
凌璃說完,便遞上了手中的東西,徐越也一邊接過,一邊沉聲問道:“你是怎么進的那地方?是有人告知,還是偶然。”
“偶然,我本欲尋的一株天階靈草在那附近,結果見此結界,便心生疑惑,前去一探了。”凌璃答道。
徐越點頭,開始專心觀察手中之物,觸感冰涼,有些像石塊,不過有一邊的缺口卻像是利劍削下來那般,平整無比。
“這?”
徐越一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看著眼前的凌璃,驚訝道:“這東西是你砍下來的?”
“嗯。”
凌璃輕哼,點頭道:“玄光綻放,吞噬一切,外界不可破,虛空不可開,無奈之下,我只能劈下那巨石的一角,最后從內將其破壞,方才逃出了那片險地。”
“呃…”
徐越微微張嘴,一旁的親歷者伏香也是目瞪口呆,看著風輕云淡的凌璃,不知該說好了。
他們一行人九死一生,丟下了兩條命才艱難逃生,人家凌璃一個人,就直接破局而出了?
見狀,凌璃卻搖了搖頭,輕聲道:“你也不必這般神色,聽你說言,你們去的那個涵洞,無疑比我進的結界更加兇險,相比之下,我總感覺我進的結界像個半成品,并沒有真正建成…況且,我也是在玄光尚未徹底成型之前,便使盡全力破陣,這才重傷逃出的。”
“這樣啊…”
聞言,徐越點頭,心里總算平衡了一些。
其實細想之下何嘗不是這樣,若當時古行舟并沒有鬼迷心竅,眾人在發現石碑不對勁時,也立刻合力發出一擊,也許事情的結局不至如此。
“罷了。”
徐越一嘆,不再去回想,一手繼續握著凌璃給的碎片,另一手伸進懷中,掏出另外兩樣東西。
一些閃閃發光的粉末,和一小堆玻璃渣。
前者,是古行舟于涵洞中的某個水坑找到的,后者,則是徐越在那黑溪溪底所得。
徐越將三者放在一起,隨后閉上雙眼,微微掐訣,再猛地睜開。
“封妖第七禁·因果禁正在觸發,宿主可觸世間因緣,亦可斬因線,禁因果。”
世間變幻,猶如盤絲洞般的因果線迅速出現,徐越卻摒棄其九十九,只留眼前部分,細細推敲。
“果然…”
片刻后,徐越雙目凝重,還帶著些許冰寒。
谷在因果視角里,三件物品之間果然有虛淡的因果線相互聯系,而且都還分出了其中一條,匯為一根,扎進遠處不可見的虛無中,消失不見!
這無不說明,它們是出自一家之手,也直接可以反證出,有人確實在大規模獵殺最強一代!
徐越心中最后的一點僥幸,破滅了。
“能找出那根線是延伸向何處嗎?”
而突然,當一道冷清的聲音在這本該完全安靜的因果空間里響起,徐越猛然轉頭,大受震撼。
他轉頭看到,凌璃的雙眸此時竟流轉著奇妙的因果之力,通過自己對因果之道的理解和掌控,強行擠進了這介于現世和虛幻的因果空間,并且和他一樣,看得到明明只有封妖第七禁·因果禁才能察覺的因果線!
這著實讓徐越大吃了一驚,因為這還是第一次,仙域中有修士可以直接干預到系統的技能!
“這女子,真不愧是…”
徐越啞然,最后搖了搖頭,看著三根因果線合為一體的方向,沉聲道:“不行,找不到!這些東西都經過特殊的處理,其上的氣息被盡可能的屏蔽了,就算通過因果,也需要足夠近的距離,或者更多的相關之物才行。”
“這樣么…”
凌璃點了點頭,美眸中的因果之力漸漸退去,徐越也關閉了因果禁,二人重回現世空間。
“怎么樣?”
一旁的凌湛趕緊發問,剛才他雖然也感到了徐越和凌璃處于一個玄妙的狀態,可自己不管怎么樣都參與不進去,屬實怪哉。
“嗯,是同一種手法…可以確定,有人設置了這種陷阱,在坑害最強一代,而且不局限于西漠了!”
徐越凝重地點頭,而他話音落下,那些個長老便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直覺告訴他們,大禍要來臨了。
羽神宗可是守護之族,徐越的救世計劃他們也是積極參與了的,自然知曉最強一代的重要性。
而如今,有人竟在針對性地捕殺他們,這豈不是變相滅世嗎!
“是妖魔所為,還是它們在仙域扶植的傀儡在行動?”凌湛也不忌諱,直接沉聲開口問道。
“不知道,我此去西漠,就是為了查明此事的…不過,敵人既然出手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徐越想了想,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色的令牌,對著凌湛一拜,道:“凌前輩,我想請您親自去一趟位于戰神殿的仙盟總部,讓他們直接對各個仙域巨頭下令,立刻加大對最強一代的保護力度,同時抽取他們的一絲真靈,將所有最強一代的魂燈全部送到仙盟總部去!另外,嚴查所有可疑的秘境,除天玄境巔峰外,不可靠近!”
“好!”
凌湛也知道事情的緊要性,沒有推辭,而是鄭重地接過了那塊金色的令牌。
這是仙盟給予徐越的特權,若有變故,這令牌可以調動仙盟的任何資源,是最高權力的象征!
“老大。”
蕭護也在這時候站了過來,看了眼伏香后,低頭拜道:“我也回護道山吧,我們宗本就是做這個的,回去后,我會立刻讓老爺子派出所有護道者,貼身保護那些最強一代。”
“可你回去了,伏香怎么辦?”徐越挑眉道。
“這不是有你在嗎,我放心的很。”
蕭護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低聲道:“而且我說過了,護道山當受責罰,現在必須盡量彌補過錯。”
“唉,好吧。”
見狀,徐越也不多言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轉身拜道:“諸位,時間已到,前往西漠的傳送陣應該也已經充能完畢了,事不宜遲,我想立刻出發。”
“嗯,時間確實差不多了,走吧。”
凌湛點頭,隨后看著凌璃,一臉嚴肅道:“凌璃啊,你就莫要多想了,羽神宗的未來還得靠你撐起,專心養傷吧!”
“我知道,多謝四叔…對了徐越。”
凌璃先是露出了一個職業性的假笑,隨后緩步踏了出來,走到徐越面前,玉蔥般的手指輕輕一掐,唇齒輕啟間,一段話語就通過特殊手段,單獨傳到了徐越耳中。
“我破除結界的巨石時,著重感應了一下里面的力量構造,發現玄光只是一種形式,甚至可以說,是術的偽裝,它可以吞噬血肉靈魂的真正原理,倒有些像五年前帝山之戰末尾,天魔嶺魔辰使出的那招妖魔之術——凝血刻殺。”
徐越雙目猛地一震,親自在域外見過那星盤,以及于玄光中掙扎過的他,一下子就將兩者聯系起來了!
“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感應到了一股很強的靈魂之力,它才是玄光的主導…不對,不是靈魂之力,神似,而意卻不同…徐越,這便是我所知的全部了,希望能給你幫助。”
話音落下,凌璃便放下了掐訣的手,對著徐越點頭淺笑后,不再多言,轉身走進了自己的別院,專心恢復傷體。
她此次受傷很重,但不要緊,她有把握,下一次出關,這世間定無任何結界還能困住她,而那個至高境界,也是仙域修道之路的終點——天玄境巔峰!
“走吧。”
徐越深深看了眼別院,轉身重新走上了巨型鐵索,還沒走到,就遠遠看到傳送陣果然已經靈光大盛,嗡嗡之聲不斷作響,如同行星發動機,威能無限。
來到陣臺下,石桌上凌湛給三人準備的茶水依然未涼,不斷冒著熱氣,清香無比。
徐越端起一杯,一口喝下,隨后對著送行的幾人道:“前輩們,徐越就準備告辭了,亂局將至,還請大家保重啊!”
“多謝徐道友。”
幾個老者一拜,凌湛則想了想,問道:“對了,你之前一直讓我們收集的東西,還是不斷給荒城那邊送去嗎?”
“唔…”
徐越沉吟了一會兒,隨后點頭道:“送!不管怎么說,這個進度不能拖,只是就要麻煩凌前輩你多多費心了。”
“應該的。”
凌湛擺了擺手,徐越也帶著伏香走上了傳送陣,后者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蕭護后,乖乖跟在徐越后面。
“那么諸位,就此別過了!”
“告辭!”
最后,靈光一閃,二人消失在了羽神宗內,就像那漫天輕柔的羽毛,飄飄落落,不知何時停歇。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