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涯走了,沒人知道他要去哪兒,或許是直接回天州的牧天神宗,也或許會在虛空中沉浸一段時間,看著呼嘯而過的罡風,懷念自己那英才卓越的愛子。“藍兄,剛才看段無涯的樣子似有不甘,我們是否需要…”桑紋漣凝視著段無涯打開虛空通道離開的位置,美眸里閃爍著異芒。“不必。”聞言,藍萬初卻搖了搖頭,一身藍光逐漸趨于平淡,沉聲道:“段無涯雖憤,但正如我所言,段牧天并不是徐越害死的,兇手另有其人!此外,仙域大計不可耽誤,若他段無涯不想成為歷史的罪人,牧天神宗還想長存于世,就必不可能亂來。”“藍道友說的沒錯,段道友乃吾之好友,雖行事風格惹人不喜,但總的來說,還是極有格局和遠見的。”道門的道玄子走來,伸手一點,就解開了徐越身側守護他的仙光,拜道:“徐道友,許久不見,老道有禮了。”“前輩莫要如此,是我該多謝你解圍才對。”徐越不敢怠慢,急忙朝道玄子回了一禮,經過多方的治療,他的身體現在已經恢復如初了。咻咻咻!緊接著,一道道破空聲傳來,數十個身影降臨此地,他們多是千鯉河和道門的長老精英,收到仙盟的命令馳援此地,此時紛紛站在外圍,觀察著眾星拱月的徐越,面色頗為好奇。這就是傳說中,可以指揮整個仙盟的幕后強者嗎?“沒事吧?”老烏龜走來,面色如常,和段無涯的沖突中沒有受到絲毫傷害,辛靈等人也紛紛靠向徐越,仿佛必須要這樣,心里才能安定一些。“沒問題。”徐越點了點頭,看了眼站在藍萬初身邊束手束腳的藍如煙,隨后神色一轉,變得嚴肅無比,對著幾個宗主拜道:“前輩們,方才你們說,除了段牧天外,這段時間竟還有兩個最強一代隕落了,是怎么回事?”最強一代關乎他的救世大計,可以說,重要性不亞于天玄境巔峰,死去任意一個,都是對仙域莫大的損失,也將極大削弱未來與妖魔決戰時的勝算。也是為了這個,五年前徐越便要求仙盟出臺政策,公布最強一代在仙域中享有特權,修煉資源優先傾斜,各種靈丹妙術無償提供,同時在不觸及各宗底線的情況下,可以游覽仙域中的任何地方,所有巨頭或者大宗古教,不得為難。更重要的是,仙盟還給予了這些天才無數舉世難尋的保命手段,并規定除了合理的摩擦和對抗外,所有人不得對最強一代下死手,特別是各宗長老級別的老妖怪,一旦發現,連宗帶家,直接從世間抹除!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和培養他們,可就是在如此嚴防死守的環境下,為什么還是突然死了兩個!?“嗯,此事確有發生…具體情況,你可以先問你身旁那位蕭小友,他或許更清楚一些。”藍萬初沉吟了一下,指了指王霸身旁的蕭護,徐越也看去,眉頭緊鎖。“沒錯老大,之前是我疏忽,竟忘了將這重要情報及時給你。”蕭護的神色漸漸正經,凝重道:“一個月前,由我護道山負責保護的最強一代,西漠仙域巨頭萬里狂沙的天才,仙絕榜排名二十二的梁縱,在西漠某地,連同我宗的天玄境長老護康一起,被人暗殺了。”“暗殺!?”徐越驚叫出聲,瞪大了瞳孔,來不及細想,就快速道:“暗殺的意思是,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梁縱和護康身份都不低,身上應該有不少保命底牌才對,怎么會命沒了,消息也沒傳出來?還有,為什么隔了一個月,才讓你來告知我此事?萬里狂沙和護道山,是在知情不報嗎!”徐越越說越怒,他最怕的就是這種,自己在前方拋頭顱灑熱血,隊友卻在后方拖后腿,甚至搞點事出來,讓自己全盤的計劃都被打亂。“這…”“唉,徐越,你先別激動。”蕭護被問得啞口無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一旁的藍萬初則嘆了口氣,手指在袖中不斷搓擦,沉吟道:“萬里狂沙的宗主王元奎乃我故交,此人為人豁達豪爽,行事光明磊落,絕不會做那隱瞞不報之事…而據他所言,一個月前萬里狂沙在發現梁縱的魂燈熄滅后,為之盛怒,立刻就與護道山聯手展開調查,他們兩家一直沒有上報的原因,也是想查個水落石出后,再向仙盟負荊請罪。”“糊涂啊!這種事,怎么敢不立刻告訴我們!”徐越瞪著有苦說不出的蕭護,氣得牙癢癢。“抱歉老大,護道山有罪,甘愿接受仙盟的任何處罰…你別太生氣了,大傷未愈,還請保重。”“你…唉。”看著蕭護低頭賠罪的樣子,徐越雖有千萬句臟話,此時也有些罵不出口了,只能嘆了口氣,寒聲道:“那調查的結果怎么樣?”“很不妙。”蕭護抬起頭來,搖了搖頭,回憶了一下自家老爺子的說法,面色難看道:“梁縱護康二人死于西漠的不毛之地,周圍沒有任何宗門或行人,發現他們尸體時,也沒看到附近有什么戰斗痕跡,就如你所說,甚至沒能用出保命底牌或者傳出消息,就被擊殺了…對手應該很強,有可能是瞬殺!”聞言,徐越心中微震,暗暗握緊了拳頭。護康是護道山的長老,乃是天玄境強者,梁縱也是仙絕榜上的天才,實力絕不會弱。能瞬殺他們倆的人,會是什么修為,又是什么人物?徐越陷入了沉思,原本憤怒的心情也在這思考中不知不覺鎮定了下來。“那為何現在還是將此事說了出來?不是要查出一個結果,再上報仙盟嗎?”許久后,他才再次開口問道。而藍萬初緊接著的一句話,則讓他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波瀾起伏。“因為…還是在西漠,太谷道的谷葵,在幾天前突然被人襲擊,隨后隕落了,蜃樓的伽夜亦中了埋伏,只不過她足夠謹慎,加上蜃樓功法特殊,才堪堪逃了出來。”話音落下,這一次,就連不曉情況的蕭護都瞪大了眼,更別說剛從涵洞里出來的辛靈等人,以及不遠處的那些兩宗弟子了。“怎么會…”他們心中驚訝,若說梁縱的死還有可能是意外或者仇殺,那么谷葵的隕落,伽夜的遇襲,就足以證明,有人在獵殺最強一代!四周寂靜,眾人那狂跳的心臟,撲通撲通的顫響。“所以,西漠那群人才怕了,突然意識到,事情根本沒有他們原本想的那么簡單。”徐越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沒錯,唉…”這已經不知是藍萬初今天的第幾次嘆氣了,身為仙盟高層的他,也被此事弄得心煩意亂,壓力極大,沉聲道:“在伽夜逃回蜃樓后,幾方稍一通氣,便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當即向仙盟上報了…至于為什么不走更快的傳音通道,而是讓人送信,除了考慮到此事會引起騷亂外,更重要的是,大家現在還不清楚西漠的情況,若貿然傳遞消息,被暗中的敵人截獲,恐怕會再生事端…只是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啊。”藍萬初看了眼不遠處漆黑的涵洞入口,他已經感應過了,里面早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炸毀,空間錯亂無比,就算現在進去,也不是之前徐越他們走過的那個黑暗空間,更無法找到段牧天和古行舟身死的地下廣場了。“這么說…都是我的責任,我應該早點給老大講的…”蕭護面如死灰,臉上再也沒有一絲笑容。若是在基地島時,他及時將梁縱的事告訴徐越,他們是否就不會來這涵洞了?想到古行舟,甚至段牧天因此而死,蕭護身體冰涼,道心在顫抖,甚至出現了一絲裂痕。一旁,伏香看到這一幕,立刻抓住他的手,擔憂無比。“蕭小子,別想太多了。”王霸及時開口,做成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擺手道:“你離開西漠時,并不知道谷葵隕落,伽夜遇襲這兩件事,掉以輕心了可以理解…再說,憑老古和段牧天的性子,一個冥頑不靈,一個心高氣傲,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我敢保證,就算你當時說了,他們還是會來這里的,結局并不會改變。”“好了,別想了。”徐越也走了過來,拍了拍蕭護的肩膀,在二人的安慰下,蕭護總算是稍稍寬心了一些,不過還是面無血色,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說起來,徐越,你們之前在這洞中,是只遭遇了結界封印嗎?可有敵人?”桑紋漣輕聲開口,扯開了這個話題。“不…有敵人,不過我并沒有看到是誰。”徐越不由想起那個與自己年齡相差131倍的老妖,一時間面色冰冷。“可有猜測?”而見他這模樣,藍萬初也立馬問道。徐越無言,只是抬頭看了眼天空的域外,藍萬初三人一怔,眸光驟冷,緊接著,王霸等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變得面無表情。在這沉寂的氣氛中,徐越想到了很多。是誰提供了涵洞這里的信息?依古行舟所言,是低語者,西漠的那幫神秘之徒。而就事實來看,那記載著“過去碑在北海之濱”的守護之族,也肯定是假的!那么,是低語者這個團體有問題,還是別有用心的人,混進了其中?“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局,而在百年前,是左青玄讓古大哥去西漠加入低語者,沉浸心態的,難道此事還與青元仙國有關?可不對啊…據伏香這西漠本地人所言,低語者存在時間已久,且規模龐大,他左青玄有再大的本事,難道還能控制整個低語者,設計圈套不成?”徐越想了一會兒,隨后回神,轉頭繼續看著藍萬初,心有不甘地問道:“藍前輩,梁縱和谷葵都是他們各自宗門的最強一代,照理來說,宗內應該留有復活手段才對,還有沒有轉機呢?”“沒有。”聽到問話,藍萬初搖頭,結合自己所知的情報,皺眉道:“對方做的非常徹底,二人的尸體被發現時,不僅所有的生機被斬滅了,就連肉身里的殘魂都被清理得干干凈凈,識海干涸,無力回天。”“魂燈呢?沒有留下一絲真靈?”徐越追問。“魂燈早就被兇手通過秘法反向追溯破壞了…徐越,你知道的,到了一定境界,這根本就不是什么難事。”藍萬初低語,徐越聽后也陷入了沉默,至于一旁那些圍觀的弟子,早已手腳冰涼,心亂如麻。“罷了。”就這樣過了好久,徐越才不再糾結于梁縱和谷葵的死,轉而問道:“蜃樓的伽夜,我之前在帝山之戰中,倒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她逃過一劫,可有看到兇手是何人?”“這個的話,恐怕就要去蜃樓了解具體情況了。”藍萬初搖頭,看了眼西方,沉聲道:“剛才說了,在查到兇手是誰前,這些消息都保密為妙,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怎么回事…現在伽夜已經被蜃樓層層保護起來了,足足有四個天玄境巔峰在她身邊,其中,還包括枯石院的智清大師,隨時可以一見。”“這樣么…”徐越摸了摸鼻子,他已經聽出來藍萬初的話外之意了,結合之前關于低語者的猜想,略一思慮,就做出了決定。“伏香要回西漠吧?”徐越問道。“啊?要吧。”伏香看了眼蕭護,點頭回道。“那這樣,這次就我送你回遺族吧,蕭護也跟著一起…龜爺。”徐越轉身,對著老烏龜認真道:“基地就交給你了,還有我們的計劃,要穩步就班的推行。”“去吧去吧,我守家也不是一兩次了,還不放心嗎?”王霸擺了擺手,頗不耐煩。徐越帶著歉意拱了拱手,隨后看向辛靈,沉聲道:“老妹,剛才也聽到了,你先回荒城,告訴常老他們這件事,記得,走傳送陣。”“嗯。”辛靈點頭,乖乖應下。“至于你…”最后,徐越看著一臉躍躍欲試的藍發女孩,有些頭疼。“我和你一起去!”下一刻,藍如煙就立馬幫他做了決定,一步湊過來,既有些想挽著徐越撒嬌,又不太敢當著自己父親的面這樣做。“不行煙兒,你得回去。”但徐越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看著一臉苦瓜的女孩,耐心道:“敵人未明,你身份太過特殊,很有可能成為目標!還是待在藍家,方為萬全。”“我不!”藍如煙當即撇嘴道。“煙兒!”而她話音剛落,身旁就響起一聲不容置疑的訓斥,藍萬初目光威嚴,沉聲道:“休得胡鬧,待會兒與我回家,不得纏著徐越!這次不突破神騰境,別想出家門半步了!”“我、我…嗚…”聽到父親的話語,藍如煙也知道自己肯定沒辦法跟著去了,只能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徐越后,將頭深深埋下,發出嗚咽的聲音。“好啦,我會早些回來的。”對此,徐越無奈地笑了笑,隨后轉頭向西,神情漸漸凝重,不再言語。那里,是他最為陌生的一片土地。西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