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離別
無垠虛空中，一個金光巨人一動不動，如同已經溺死的凡人，隨波沉浮。
但如果這萬古寂靜的虛空中有行人路過，再稍微湊近一點，便能聽到那金光巨人體內正發出嘈雜慌亂的呼喊。
“那邊！快去那邊！”
“師兄，你傷太重了，先下去休息吧。”
“牧師兄！快來看看這兒！為什么帝兵的外壁消失了！”
如同集市般吵鬧的聲音此起彼伏，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巨人頂端，那安靜如會議室的眉心。
徐越從下方收回目光，看著有些疲憊的藍如煙，心中微疼。
她從進秘境開始，就一直不停在戰斗，先是段天南，又是妖魔，中間幾乎沒有停頓過。
再后來，更是拼盡全力劈開虛空，如今又接連使用秘法，保護著倚帝山這么多人。
可以說，藍如煙已經非常累了。
感覺到徐越擔憂的目光，藍如煙抬起頭來看著他，臉上擠出一點笑容，道：“干嘛這樣看著我，想到辦法出去了嗎？”
“辦法倒是有了，只是…”
徐越一滯，沒有說下去，而是試探著問道：“對了煙兒，你是歸虛境，對虛空也比較了解，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你…”
“不行！”
徐越話還未說完，藍如煙就將其打斷，面帶不滿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讓我一個人先走是吧？不可能！你休想趕我走！”
“這…我的意思是，你先回倚帝山等我，我隨后就來。”徐越硬著頭皮改口道。
“我不要！”
藍如煙湊近了一些，高聲道：“百年前你就讓我等你，可是你沒有回來！”
“這不一樣好吧。”徐越無奈道。
藍如煙瓊鼻微蹙，戳著徐越的胸膛，一字一頓地逼問道：“你不會是根本沒把握帶倚帝山眾人離開這里，又不愿因為他們拖累我，所以才想讓我一個人回去吧？”
“哪、哪能啊。”徐越尷尬，心中微苦。
“哼。”
藍如煙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猜對了，當即坐在地上，撇嘴道：“要走可以，我帶你一起走！不然的話，我哪兒也不去！”
“可我們倆都走了，他們怎么辦。”徐越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
藍如煙一滯，想說的話沒有說出來，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片刻后，藍如煙才遲疑了一下，咬著牙，輕聲問道：“你一定要帶他們出去？”
“什么意思？”
徐越看著她，眉頭微皺，語氣也嚴肅了些。
“不不，你別誤會了。”
藍如煙急忙擺手，低頭看著忙忙碌碌的倚帝山眾人，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容，道：“他們都是很可憐的人，從進秘境開始，就一直為了自己的生命而奮斗，并堅持不懈到了現在…我很佩服他們，也很想救他們。”
藍如煙緩緩收回目光，轉而看著徐越，盯著他的眼睛，笑容消失，認真無比地說道：“但徐越你要明白，如果為了救他們，要把你的命給搭進去，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說我自私也好，無情也罷，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你知道我會怎么選，我也做得出來！”
徐越無言，皺起的眉頭早已舒展，看著一臉倔強，又非常堅決的藍如煙，最終微微一嘆。
“唉，煙兒，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自私無情之人，否則也不會為了毫不相干的倚帝山，冒著極大的風險，與牧天神宗等為敵，還戰斗到了現在。”
徐越看著略顯疲憊，小臉也有些慘兮兮的藍如煙，柔聲說道：“只是，不管是為了我的朋友，還是為了已逝之人的承諾，我都要把他們救出去，平平安安帶回倚帝山！”
“承諾承諾，你為了別人的承諾，到底還要吃多少苦？你怎么沒想過，自己對我的承諾從來沒有兌現過呢。”
藍如煙帶著哭腔，眼眸也微微黯淡，不由想到了自己當年，在孤島獨自等候的日日夜夜，以及苦苦追尋徐越的百年時光。
“我…”
徐越面露愧意，但下一刻眼神又變得堅決，沉聲道：“可煙兒，這一次的事情，已經不再是幾個仙域勢力的糾紛了，還牽扯到了域外妖魔！他們費盡心機要針對倚帝山，一定是知道什么，并有著某些目的！所以幫助倚帝山，也是在粉碎妖魔的陰謀，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提到域外妖魔，藍如煙的神色也變得正經，不由自主地拋開了一切兒女情長，思維變得高度集中。
徐越默默點頭，接著說道：“況且秘境中發生的事情，必須要有證據才行，我在仙域樹敵太多，若沒有倚帝山眾人幫我作證，那些敵視我的宗門，定不會相信我的只言片語！反而還可能扣一頂散謠的帽子下來，讓我被整個仙域針對。”
“那群家伙！”
聽到這兒，藍如煙目光凌厲，緊咬著虎牙，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貓，想把那些宗門全部撕碎。
見狀，徐越柔和地笑了，摸了摸藍如煙的腦袋，平復著她情緒的同時，輕聲道：“所以煙兒，秘境中出現妖魔的事，必須要盡快讓仙域知道才行！魔煉自爆時，也應該沒有想到我們竟能逃出來，現在趕緊回去報信，事情還有轉機！”
徐越緩緩放下手，轉而用力抓住藍如煙的雙臂，看著她的俏臉，認真勸道：“你既然有能力獨自行走虛空，就沒必要在這里和我們虛耗時間！趕緊回仙域，把妖魔的信息傳出去，阻止他們的陰謀，才是當務之急！煙兒…你身為守護一族的族人，應該比我更懂這些才對。”
“我…”
藍如煙藍眸微閃，嘴唇輕動，內心似乎在掙扎。
最終，藍如煙低頭，揉了揉眼睛，含著淚問道：“我知道了…”
“呼…”
徐越大松了一口氣。
“我不會看不到你了吧？”藍如煙又突然抬頭急問道。
徐越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后拍著胸脯說道：“不會！我那么強，不會有事的！你先走，我很快就追上來！”
“那、那你快點哦！”
藍如煙站了起來，一臉不舍和擔心。
徐越點頭，緩緩上前，給了藍如煙一個緊緊的擁抱。
“你怎么回去？需要我幫你嗎？”徐越柔聲問道。
被徐越抱住，藍如煙也平靜了許多，此時將臉深埋在徐越懷里，聲若蚊蠅道：“不用…我有秘法，可以感應到姐姐，她應該還在倚帝山。”
“那就走吧。”
徐越也不再耽擱，慢慢松開了藍如煙，捏了捏她的包子臉，笑道：“加油，一會兒見！到了帝山，若需要幫手，陸九州、姜離、齊緣等人，都可以完全信任！他們看到你手中的戒指，會明白一切的。”
“我知道了。”
藍如煙點頭，再次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徐越后，身體高高飄起，漸漸遠離了帝兵的眉心，朝著虛空外飄去。
似乎是知道即將發生什么，數百倚帝山弟子同時看向這邊，隨后對著那漸漸遠去的藍色身影，齊齊跪下。
“救命之恩，吾等永生難忘！倚帝山弟子，恭送小藍仙！”
一滴藍色的眼淚落在帝兵的外壁上，隨后，佳人遠去，離開了這群與她并肩作戰多日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