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荀彧的入朝、毛玠的入朝、于禁的入朝、樂進的入朝…而言。
就算明知曹操懷有異心。
就算明知曹操此舉是在隱藏自己。
就算明知…
林辰也依舊無法拒絕。
哪怕…最后的決斷權并在他這里,而是在劉備手中。
他也依舊會努力地讓這封奏疏被通過。
收拾心情后,林辰笑著看向了賈詡,道:“不管怎么說,文和此行都有大功,事后我會通報陛下的,不敢說一定升你的官,但起碼…”
“別!”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半,賈詡就連連擺手起來:“子源可千萬別再彰顯我的功勞,如今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倒不是說賈詡害怕功高震主。
真要論起來,有幾個人能比林辰還功高震主的?
在現在的情況下,完全可以說,只要林辰這個最好的榜樣還沒倒下,其他人都不會產生絲毫害怕的情緒。
“為何?”
林辰很是不理解地皺起了眉頭,深吸口氣后,帶著幾分質問道:“難道,文和便不想為漢室發奮嗎?”
“不不不…”
賈詡可不想接這么個帽子,連連擺手之后,他解釋道:“只因,往后的時間還長,詡,實在不急于這一時啊!”
主要原因,當然不是他說的這么簡單。
真說起來,他之所以不愿意被快速提拔,是因為自身并非元從系。
雖然,他和透明人劉曄不太一樣,由于際遇不同的原因,他已經證明了自己。
再加上他本身所擁有的資歷。
完全可以說,現在的他,足以勝任任何官職。
但他不是元從系,甚至連關羽、魯肅、張南、徐奕這些人都沒見過,所以他實在不想站的太過靠前。
因而。
在賈詡看來,風云可以被林辰這樣的妖孽去攪動,但他必須遠離風暴。
而以他的資歷和能力,就算等到漸漸地站穩腳跟之時再去往上爬,也絕對不算遲。
“你這個人啊…”
“說的好聽一點,可以叫做審時度勢;若是說的不好聽一點,你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膽小怕事。”
林辰搖搖頭,翻著白眼道:“不過算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存方略,林某也不可能強迫你做某些事…所以,就先這樣吧!”
說完,他抄起了桌子上曹操的奏疏,匆匆離開了。
“子揚以為,咱們這位陛下如何?”
“與留侯、酂侯以為的高祖相比,何如?”
他一走,賈詡便皺著眉頭問了一向透明的劉曄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
這話太深了。
一般人恐怕根本就聽不出來。
說不定,沒讀過什么書的人還會覺得這是在夸劉邦。
但實際上,賈詡這番話卻是在暗戳戳地詢問劉曄,劉備是不是和劉邦一樣,是一個可共患難,而不能同富貴的人。
原因在于,大漢開國之后,不論是蕭何也好,還是張良也罷,都選擇了明哲保身的方式。
那,他們所認為的劉邦,還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這…”
正因明白這一切,所以當賈詡問出之后,智謀奇略都極多的劉曄當即大驚失色。
“子揚放心。”
賈詡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便是說了什么,也絕對傳不出去。”
聽到這話,緊張無比的劉曄才松了口氣。
“不好說…”
過了好一會兒,已經將自身隱入黑暗的劉曄,才緩緩地開口道。
“而今…”
“天下還未定,甚至袁紹還想另立一帝,陛下未來究竟是留侯、酂侯所以為的高祖,還是延續漢室的光祖,尚且不太好說。”
賈詡面對同樣被林辰硬撐起來的劉曄有些失望,正想隨口轉移話題,不再與此人交談之時,卻不想,劉曄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
“若陛下能在五年內掃平四方、定鼎天下,陛下或為光(劉秀)祖。”
“若陛下掃平天下之期綿延數十年,陛下或為留侯、酂侯晚年所認為的高祖。”
“嘶…”
眼見劉曄不再繼續,賈詡深吸口氣后,笑著道:“怪不得子源一直都認為你有大才,當時我還頗不以為然,如今來看,卻是賈某看走了眼啊。”
賈詡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劉曄說出了很多帝王必然會存在的缺點。
疑心病。
這種病,幾乎每一個帝王或多或少都會有,只是因為情況的不同,癥狀有輕重罷了。
而癥狀的輕重,則恰恰是和其年齡成反比的。
即:年齡越大,這種病也就越是深入骨髓。
換一種說法就是。
劉備要是五年內掃平天下,那時的他不過才四十出頭而已。
就算他患上了疑心病,但由于其正當壯年,病情也絕對不會太重。
也正由于劉備處于壯年,他完全可以一點點的布局,緩緩地將放到林辰、關羽、張飛、魯肅…甚至荀攸手中的權利,一點點地收回來。
起碼不會像是劉邦那么著急。
但要是反過來,劉備掃平天下需要數十年,等到他定鼎天下時,早已垂垂老矣了,那他的疑心病必然早已入骨。
到那時候,他可就不會一點點的來布局了,說不定會效仿劉邦,極其激烈地將其他人所掌握的權利給收回來。
這個道理雖然簡單,但卻不是人人都能懂得。
能夠看透這一切的劉曄,自然也就是站在當前時代最前沿的一小部分人了。
也因此,賈詡才會說自己看走了眼。
“賈公謙虛了。”
但面對夸獎,劉曄卻連道不敢,其藏在黑暗中的臉龐,更在霎時間浮現出了一抹受寵若驚。
“子揚覺得…子源能看透這一切嗎?”
賈詡沒有跟劉曄虛與委蛇的想法,淡淡地便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能!”
沒有任何猶豫的,劉曄便重重地點了點頭:“以子源之能,只會比我想的要更深!”
“那…”
賈詡想了想,一臉怪異笑容的道:“子揚覺得,他安寢之時,會不會覺得莫名害怕?”
“應該不會。”
劉曄稍稍一琢磨,便果斷搖頭道:“以子源前時的行為看,其一向布局長遠,想來其心中早已有了應對未來的策略…”
“曄以為…”
說到這里,他沒有停下,而是皺起眉頭繼續道:“子源便是再不濟,也絕不會如蕭相國一般,晚年需要靠自污才能存活!”
“子揚的評價頗高啊。”
賈詡收起了臉上的表情,面無色彩的道:“不過…倒是和詡想到了一處!”
在他心里,妖孽之所以是妖孽,便在于不是人人都能降服。
要說林辰連個對策都沒有,甚至會和韓信一樣輕易被殺…
別人他管不著,但他賈詡無論如何卻都是不會這么想的。
那家伙太驚艷了。
隨手就能拿出那么多足以改變歷史的方略,若說其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