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軍戶制的前世今生
很多人的思維，都會被環境、時代，所影響、乃至限制。
真正能堪破歷史迷霧，找到正確道路的，大概除了那種天降猛人之外，便只有林辰這種穿越者了。
畢竟，作為一個來自于信息大爆炸時代的穿越者。
別的方面，他林辰或許不敢說。
但身為一個歷史愛好者，他多少對歷史是有一點了解的。
在他看來，歷史極為復雜。
就軍戶制而言，便是在極為復雜的歷史當中，一種衍生自游牧民族的奇妙制度。
奇妙到前期能逆而超神，后期則超鬼。
想到這里，林辰組織了一番語言，看著賈詡問道：“文和既然是涼州人，應當聽說過河套的南部匈奴吧？你怎么看這些人？”
“聽說過，若要我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賈詡隨口便將這八個字吐了出來，同時一臉疑惑道：“子源為何這般問？你莫不是會以為，這些人會與我等同心同德吧？”
“文和怎能這么想？”
林辰搖了搖頭，臉上現出一抹怒容道：“他們怎會與吾等同心？若真同心，也就不會有永和五年（140年）所發生的諸事了！”
“漢室何厚于南匈奴，然其卻異志異心！”
說到這里，林辰站了起來，緊緊盯著賈詡道：“從第一次讀到這段歷史開始，一直到現在，每每想起，我皆怒不可遏。你說，我又怎么可能會認為他們與吾等同心同德？”
“咳！”
一直透明的劉曄，忍不住問道：“永和五年，到底出了何事？怎到了如今，子源提起時，還…如此激憤？”
“永和五年，南匈奴左部句龍王吾斯、車紐等逃叛，殺朔方長史。”
“隨后，南匈奴又引烏梅、羌胡商下，于是…朔方郡治被迫從臨戎遷至五原。”
“從此，朔方郡及所屬縣城全部淪為廢墟！”
林辰將永和五年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后，捂著胸口道：“每每想到此處，我皆心中憤慨，怒難自制！”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二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永和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字字悲憤地將這首稍改的詩念了出來，林辰盯著賈詡道：“文和你怎能認為，我如今會使邊郡武備廢弛？”
“這…”
聽完整首詩的賈詡猛然間發現，眼前這個人對異族的恨，比自己這個邊地人還狠。
他傻傻呆呆了半天，才悶悶地對林辰道：“可軍戶制…”
“文和可知，在永和五年之前，自光武時便安置到朔方郡的南匈奴…他們是怎么對待這片土地的嗎？”
“你不知道！”
“但，我知道！”
林辰提高了嗓音，高亢道：“他們親吻這片本屬于漢室的土地，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面對來犯的北匈奴時，他們更是恨不能以死抵抗，愿意為漢室，或者說自己腳下的土地流盡最后一滴血…”
“但之后，當他們打跑了北匈奴，就此安定下來之后，他們卻趁著（漢）順帝時的朝局大亂，攻殺了朔方長史…”
“這些人，之前面對北匈奴時，戰力恐怖。”
“之后，面對漢軍時，他們同樣兇猛異常。”
“但是現在呢？”
他看著賈詡，不屑的道：“現在，你信不信只要陛下隨便派過去一個官員，再帶上幾千號人，便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們跪地求饒？”
賈詡眉頭緊皺，道：“子源所說的這些，或許是真的，但這些…和軍戶制有什么關系？”
“你也是被時代限制的一人啊。”
林辰凝視賈詡，緩緩地搖了搖頭，很是失落地坐下道：“其實，他們采取的便是類似于軍戶制的東西，只不過沒有我這么完善。”
“所以，他們前面的時候，可以無敵于一方，面對北匈奴、羌胡，乃至我大漢天軍之時，他們都戰力恐怖。”
“但是，當他們安定下來，他們的戰力便會迅速廢弛了…”
林辰這番話，可以說是有感而發。
因為，愛好歷史的他一開始就發現了，不論是蒙元還是滿清，開始之時戰力都極為的恐怖。
可當他們一安定下來后，他們的戰力便會快速下降，很快就會變成廢物。
林辰一直都在想，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么。
直到后來，當他看到了蒙元和滿清相同的地方時，他忽然就明白了。
蒙元貴族、八旗子弟。
這就是他們衰落的原因。
這兩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是一樣的東西。
但說到內核，其實就是軍戶制罷了。
其實，要搞清楚這些的話，首先就得知道，軍戶制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那，軍戶制到底是什么呢？
其實，簡單來說就是，軍卒們立了功勞之后，就能獲得一片又一片的土地。
接著…他們就能在這片土地之上作威作福。
有戰爭的時候，軍戶們之所以會那么瘋狂的作戰，便是因為知道，自己一旦贏了之后，將會得到多大的好處。
哪怕這種好處，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獲得。
但是，當沒有戰爭后，軍戶們就再也不可能獲得那么大的好處了。
也就是說，夢碎了。
偏偏，由于軍戶制開始的時候，會讓很多軍戶得到極大的好處，因此上位者為了平衡，便不得不設置了許多限制條件。
如明朝時的軍戶，丁男僅許一人為生員，民戶則無限制，還有…正軍戶五丁以上方許充吏﹐民戶二丁以上即可充吏…
這些東西，其實大部分都是老朱從蒙元身上學到的。
最關鍵的是，相對于明朝來說，不論是蒙元還是滿清，由于他們的‘條件’更好，因此自然做的就更好了。
當然，這里的好，其實是要打一個問號的。
因為他們欺壓本族的時候，可比欺壓宋人、明人的時候狠多了。
正因如此，開始時有多么無敵的蒙元貴族、八旗子弟，到了之后就會有多么的拉胯。
最關鍵的是，不僅蒙元、滿清如此，同時歷史上還有的遼、金、西夏等諸多異族政權，幾乎每一個也都是如此。
“現在是什么時候？天下大亂、諸侯并起…”
早已平靜下來的林辰，看著賈詡道：“軍戶制一出，絕對會讓陛下迅速掃清一切不臣之人。”
“另外！”見賈詡要開口，林辰提高嗓門道：“這一制度，可以對世家、豪族形成碾壓…”
“最最最關鍵的是…”
林辰看著沉默的賈詡，緩緩地道：“只要你我，還有子敬、子揚等人活著，我們隨時都可以將這一制度廢掉！”
“這么來看，軍戶制是不是就很不錯了？”
“既能迅速平定天下，又能對世家、豪族形成沖擊，最后我們還能在用完了之后，將其丟掉。”
“子源所說，確實有理，但…”
賈詡緩緩地點頭之后，認真地盯著林辰道：“但我就怕，到時候可能就丟不掉了…”
“軍戶制會衍生新的問題嗎？”
林辰好像早有準備，問出這句話之后，便笑著道：“先不說到時候你我等的威望有多高，歷經戰亂后能力有多強，想要廢除掉這一制度，就算有人不同意，我們也能打到他們同意。”
“便是新生的利益集團，真的形成了大勢，我也早就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什么辦法？”無論怎么看都覺得大勢形成難逆的賈詡，瞬間大奇。
林辰依舊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喃喃道：“科舉制，想來會選拔出不少的寒門人才出來吧？”
“到時，我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