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
四月十三日。
劉備治下招兵買馬依舊在繼續,股份制商隊的風,也漸漸吹動了江淮通道許多豪族的心。
但是沒有人知道,此時劉備軍麾下的人,到底有多么緊張。
所有人都在籌備,哪怕是本就已經負責了許多事情的林辰,也被劉備賦予了一支軍隊的指揮權。
張飛搭配簡雍如此,太史慈搭配簡雍如此,關羽和魯肅這兩人的組合更是如此。
就連劉備本身,也是大部分時候都和陳到住在軍營里的。
只有上午時分,他才會在皖城府衙處理各項事情——主要是批準。
簡單來說,幾天時間擴招到的四萬兵馬,都在備戰。
原因說起來也簡單,就倆字:袁術。
‘請罪’的書信、買好的糧食,確實已經都送過去了不假。
可問題在于,袁術到底會不會‘繞過’劉備的這種冒犯。
這是誰也說不好的事情。
一旦袁術決定要打,那么很可能雙方之間就會展開一次曠日持久的戰爭。
誰贏了都不要緊,但曹操一定會狂笑不已。
因為那代表著,他的中原戰略,會在兩人一勝一負后,輕易便能達到。
可以說,如今的局勢,已經緊張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甚至于,劉備接下來能不能站穩腳跟,未來劉備軍的戰略能否繼續,都由袁術一言而決。
“那劉備趁我為主公討伐鄭寶等人之時,突然發動攻擊,兩日間連克皖縣、居巢、桐鄉城,舒城危矣啊!”
“而若是被劉備拿下了舒城,整個廬江,可就盡數歸于此賊手中了。”
“主公,您不能不管啊!”
壽春。
望著下方痛哭流涕的劉勛,袁術很驚異的發現,自身居然沒有多少情感波動。
他心想:或許,這就是帝王心胸吧?
“子臺,你且不必如此驚慌,一切有我呢。”
袁術喝了一口最喜歡,且最便宜的蜜水,似乎再一次回到了童年,臉上不由得便露出了一抹淡淡地笑容。
“喏。”
劉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心中情緒極其復雜。
不該如此的啊。
按照以往的慣例,袁術聽到旁人敢冒犯他,恐怕早已跳著腳罵人了。
眼下,這是怎么了?
就在劉勛緩緩站起來之后,袁術看向了一旁的張勛:“子業以為,此事當如何?”
實際上,很多人以為紀靈是袁術手下第一將的這種認知是錯誤的。
袁術手下的第一將,不論是開始,還是到他稱帝時,這個人一直都是張勛。
這里要知道的是,術爸自稱天子之后,封的大將軍就是張勛。
漢代大將軍的權利有多大,想來沒有人不知道的吧?
從這一點來說,張勛是袁術最倚重的大將,絕對是沒問題的。
自然,有了事情之后,他也喜歡和對方討論。
非要解釋的話,張勛和袁術之間的關系,大概很相似于劉備和關羽。
除了沒有拜把子,沒有似親情般的友情外,其他的都差不了太多。
“末將以為,劉備此人有大志,絕不可肆意放縱…”
稍稍思索后,張勛偷眼觀察了一番袁術的表情,繼續道:“就眼下而言,當攻之!”
“好,那就按子臺所說!”
袁術站了起來,意氣風發道:“著即,招紀靈、橋蕤、梁剛、閻象…等人來見我。”
不片刻,一大堆的謀士與大將便都來了。
待麾下盡皆就位,袁術望著濟濟一堂的人才們,哈哈大笑道:“我意即刻討伐劉備,諸位可有不同意見?”
“主公之命,即吾等之矛!”
“主公既有命,吾何能背也?”
“主公英明,此時劉備并未站穩腳跟,就此時進攻而言,實最為絕妙也!”
沒有人反對。
哪怕以冷靜著稱的閻象,也都沒有反對。
就此時而言,劉備還沒站穩腳跟,真要去打的話,有極大的概率打贏。
輸的概率很小很小。
而要是贏了的話,袁術對廬江的掌控,可就更大了。
是的。
之前袁術雖然名義上掌控廬江,也任命了劉勛,但劉勛是個什么玩意兒,在場有幾個人不知道的?
閻象等人甚至還說過,此人腦后有反骨之類的話…
但沒辦法,劉勛已經站穩了腳跟。
就算讓他們去,他們估計也不敢,也只能在心里罵罵而已。
可要是袁術能梳理一次廬江,那之后這地方的太守,到底是不是他劉勛,可還真說不好。
人心,都是貪婪的。
“好!”
袁術見到無人反對,大喜過望,直接下令道:“命,張勛為大將、樂就為督戰,聯絡各軍,調兵五萬,即刻出發!”
“喏!”
“遵命!”
兩人先后站了出來。
袁術向下壓了壓手,然后繼續道:“再命,紀靈、梁剛、橋蕤(rui)各率八千人。”
“喏!”
“喏!”
“喏!”
三人出列。
袁術以笑相對,再下令道:“此役,我親自督戰,劉勛隨戰。”
“另,我出征之后,由陳紀(不是陳群他爹)、楊弘、李豐留守防備。”
一切安排妥當,所有人都覺得,袁術馬上就要征討劉備時,甚至張勛都開始點兵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發事件出現了。
沒錯,就是劉備的求和信。
它雖然姍姍來遲,可終歸還是來了。
“我主劉備此次攻伐廬江,實是因為前番袁公賄賂呂布之事而心中委屈,絕無要與袁公開戰之意。”
剛回到劉備治下,便被任命為使者的孫乾,此時內心顫抖地對袁術道:“為表誠意,我主遣我來時,還奉送了五萬斛糧食,不知袁公以為…”
“混賬!”
袁術默默地看完書信,臉色通紅地拍了桌子。
完了。
孫乾猛然間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作為大儒弟子的自己,肯定是不會死的。
可是看袁術的表現,很顯然并不接受道歉,接下來雙方很明顯就要爆發大戰。
而那時候,不論是誰輸誰贏,最終劉備都會很是凄慘。
想到這里,他心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什么?劉備還送來了五萬斛糧食?”
然而就在孫乾思索,如何迅速回到皖城,并將這一噩耗告知的時候,袁術再度開口了。
他的語氣里,居然帶有一絲…驚喜?
孫乾心中暗道:大概是聽錯了?
他從沒有聽說過,有人會因為一點點的錢貨糧食,便就此取消調兵遣將的。
袁公路偌大的名聲,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
“是。”
雖然確定了袁術不會改變,可孫乾還是盡到了一個使者的本分,他在點頭過后,便裝模作樣道:“我主劉備覺得,此次攻伐廬江雖是事出有因,可終歸還是冒犯了袁公。但由于我主麾下實在太過困苦,唯有糧食還有一些,因而…”
“不必說了,玄德之心,我已明了。”
讓孫乾咋舌的是,袁術連稱呼都改了,語氣更是極為平和的道:“此事之前,我確實也有過錯,且回去告訴玄德,便說僅此事而言,我們雙方算是扯平了。”
孫乾張大了嘴巴。
這一刻,他忽然很好奇,那封簡雍所寫的信中,到底是什么神仙內容。
居然…就這么輕松的,便把袁術這個野心家給安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