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5月27日,本次任務的第三天。
果然如同胡彪他們頭一天晚上,看到了滿天星光的場面后,所預料到的情況那樣,今天就是一個大晴天。
一輪明晃晃的太陽從天邊升起后,才是到了早上的九點出頭,讓氣溫就飆升到了三十度以上。
那一種火辣辣陽光照在了皮膚上,甚至隱隱有些發痛。
鐵甲穿在了身上之后,也很快就會被曬得滾燙,就好像是做鐵板魷魚的高溫鐵板一般。
反正這么一個熱死人的鬼天氣里,胡彪他們怎么看,怎么也是看不出今天有什么下雨的跡象。
哪怕說好了,南方地區這一段時間里應該是多雨來著的。
只是在口干舌燥中,面對著今天又不下雨這樣一個壞消息,胡彪他們更為關注的卻是另一個事情。
具體上,那是在今天早上八點左右,又有著一大批的陰軍抵達了戰場。
算上了炮兵、步兵、上岸的水手之后,人數已經是達到了兩千人。
毫無疑問,原本歷史上陰軍在羊城之戰那2400人的登陸部隊,除掉了那些戰死的人員、傷員之后,剩下的當前全部都到了這里。
陰軍一方這么多的兵力抵達后,算是將小小一個蟠龍崗,立刻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若是只有這樣一點也就罷了,最為讓胡彪他們頭疼的事情,居然是陰軍一方不再發起任何進攻。
而是打算直接將他們圍起來,活活地渴死一般。
這樣一來,讓胡彪他們心中那一個盡快擊殺夠三百名陰軍,滿足系統的要求,解鎖空間裝備的打算全部落空了。
要知道在空間裝備中,雖然他們當初準備的應急食物和水不多,但是分配下來之后,也有著戰隊人均1000毫升水的份額。
確實不多,但是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而離著擊殺滿三百陰軍的要求,胡彪眾人認真的計算了一下,最多還有三四十人,就能滿足這樣一個標準了。
原本以為今天一個上午,就能輕松達成這樣一個目標。
結果了?陰軍都不發起進攻,一直躲在了他們手中火槍的射程之外,讓他們怎么就殺夠這三百人?
他們主動出擊,將要求給滿足了?想多了。
當陰軍全部抵達了羊城的城下后,炮兵手里大大小小的火炮足有著七八十門之多;最大32磅、最少6磅的炮口,那是齊刷刷的對準了蟠龍崗這么一個小地方。
胡彪他們若是躲在了戰壕中還好,在對方開火后了不起吃點灰塵和泥沙。
可要是主動出擊,他們這點人完全會被炮決了。
開炮轟炸,再炸死那么三四十人?這一個想法同樣不現實。
在昨天一整天的時間里,炮臺上不知道挨了多少發的炮彈,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徹底報廢了…
當時間來到了中午的一點半,這個一天之中最為炎熱的時候,胡彪最為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戰隊的眾人在士氣上,出現了巨大的問題。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很多。
不僅因為炮臺一側不遠的幾間窩棚,以及樹木這些遮蔽物早就在炮擊、火焰中全部報廢了。
以至于在太陽到了頭頂后,他們想要找一個陰涼的地方都沒有。
防炮洞中雖然能躲避陽光,但是里面空間太小了一些;于是在將近四十度的高溫下,讓他們感覺自己都快被曬出油。
不斷出汗之下,感到更加口渴得厲害。
也不止是因為到了這樣一個時候,在一陣響亮的排槍聲之中,鋒銳那一匹戰馬嘴里發出一陣巨大的嘶鳴。
在昨天一整天,加上今天一個上午的時間里。
其實陰軍士兵在義律的要求下,一直在努力嘗試著,來抓獲這樣一匹一看就神駿無比的戰馬。
只是他們一旦想要靠近抓獲的話,就不得不進入了四方炮臺上,老黑的火槍射程。
面對著這些送上門的目標,老黑可是一點都不會客氣,立刻就會開槍將這些目標一一打死。
前后為這匹戰馬,死了能有四五人之后。
龍蝦兵們學精了,他們不再試圖靠近,而是用著一些漂亮的母馬,又或者是食物和清水,打算將鋒銳的戰馬誘惑過去再抓住。
可就算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鋒銳的戰馬在這兩天的時間里,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一圈。
面對著陰人的種種誘惑,連多看一眼的動作都是沒有。
一直都是揮舞著馬尾,幫鋒銳尸體上的大頭蒼蠅趕走。
到了今天中午,義律應該之終于反應了過來,他就算抓獲了這樣一匹神駿的戰馬;對方也會決死而死,他永遠無法擁有。
因為在心中,也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什么決定?當然是基于他們這一種強盜,在一件寶貝自己無法得到的時候,就想著要直接毀掉的本性。
在他的命令中,遠遠一陣排槍開火了。
頓時鋒銳那一匹戰馬,身上就冒起了眾多的血花,嘴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嘶鳴后,與它的主人就死倒在了一起。
這樣的一幕,讓山崗上的戰隊眾人看在眼里后,好些人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但是這樣的一點,依然不是讓這些經歷多少次戰隊的老鳥們,心態都徹底崩了,士氣出現巨大問題的原因。
真正讓他們徹底破防的事情,那是有著大量大青的百姓,紛紛出現在了下方陰軍大營之外的地方。
需要說明一點的是,這些百姓不是被陰軍強行抓來的。
而是自己帶著大量雞鴨、瓜果蔬菜等的農產品,主動地前來陰軍大營之外進行兜售;又或者是在有償的情況下,打算幫陰軍做些漿洗、修建炮兵陣地等事情。
每每從陰軍后勤軍官手里,接過了不多一些錢財后,他們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扎心。
當然了,對于幾乎近在咫尺的蟠龍崗上,胡彪他們這些同族的存在,這些百姓也不是直接就是徹底無視了,多少還是有些關注。
只是這樣的關注,胡彪他們寧可一點不要,寧可他們無視了更好。
因為他們更多的反應,是看戲一般地對著蟠龍崗上指指點點一陣,就好像在看著一場事不關己的大戲。
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在牽掛著胡彪他們的安危。
更多的是在遺憾著,今天雙方居然沒有繼續開打,以至于讓他們沒有看到一場難得的熱鬧。
而在羊城中,同樣是相當地熱鬧。
唯獨蟠龍崗上的他們,顯得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最終,當在望遠鏡的鏡頭里,看到了一板車翠綠的大西瓜,在一個陰軍后勤軍官,高傲地往地上扔下了幾枚銀幣。
一個腦勺后面,吊著一個尾巴一般難看辮子的漢子,在撿起了地上的銀幣后,并且點頭哈腰了好一陣。
將那一車看在自己眼里,都要流口水的大西瓜,向著陰軍大營中送了進去。
到了這一刻,老蛇像是被戳爆了肺管子一樣,終于是徹底破防了。
他將手中的一個望遠鏡狠狠砸在了地上,嘴里如同一個瘋子一般,聲嘶力竭地大吼了起來:
“憑什么,到底是憑什么?
老子渴到都要喝自己的尿了,死死頂在了四方炮臺這一個破地方;到底為了什么,難道就是為了讓這該死的大青,可以能比歷史上多活上幾年的時間。
難道是為了讓那些‘量種花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廢物們,多賣這個郭嘉幾年?
難道是為了讓羊城中,那些昏庸的官員,大腹便便的商人,有著鐵桿莊稼的旗人老爺,美滋滋的吃喝、玩女人、甚至是男人?
還有難道是為了這些麻木的百姓,能多和陰軍多做上幾天的生意,幫他們多干上幾天的活,讓他們多看幾天的戲。
我特么、特么、特么~”
在說到最后,用一串無比高亢的‘特么’,作為嘴里高亢罵聲的結束后。
老蛇,這一個平時總是無所畏懼的老SP,之前任務里不管多么艱難的情況之下,都充滿了斗志的漢子。
瞬間之中,身體里所有的精神和力氣,就像是被抽空掉了一樣。
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雙眼中再也沒有了神采。
面對著老蛇當前極度萎靡的模樣,還有低落到了極點的情緒,戰隊中沒有人去安慰他一下,更沒有人打算開口說點什么。
原本就是坐在了地上的他們,習慣性挺直的腰背一下子就彎了下去。
因為老蛇剛才嘴里的咆哮聲,每一句都是說到了他們的心里去了。
老蛇看到東西,他們自然是能夠清楚地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也是想到了老蛇,剛才所說的種種問題。
這樣無比扎心和郁悶的事情,擊潰了他們在如今環境下,原本就不佳的心態。
一時間,包括了胡彪這一個戰隊的指揮官,還有楊東籬這一個系統不承認,卻實質上是戰隊二當家的人員。
兩人同樣在前所未有無奈和沮喪之下,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去特么的系統任務,去特么的與陰軍死戰到底,一切都是算逑了。
總之,以上種種究其一個最根本的原因,一句話就能說清楚:他們已經喪失了在昔日的任務中,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堅持下去的理由…
在令人感覺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時間一點點過去了。
十分鐘,半小時、一個小時…。
直到就算被守正這一個菜鳥,在個人超高水平的發揮下,做了一次相對比較的手術后,肺部依然有著強烈后遺癥的羽漢楓。
忽然之間,又來了一陣仿佛要將心肝脾胃,都要咳出來的了劇烈咳嗽。
在這樣一陣老式拖拉機一般,異常響亮的咳嗽聲里。
胡彪在本能間,就是向著那邊扭頭看了過去后,看到了彎成大蝦的羽漢楓后,倒是沒有如何在意。
關鍵是,他看到了將腦殼埋在了膝蓋上,可以說露出了前所未有軟弱狀態的貴妃。
頓時在胡彪的心中,莫名就柔軟了起來;在升起了巨大愧疚的同時,終于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是的!不管如何,任務總要繼續下去。
哪怕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拯救該死的大青,還有這一個任務中的一切,僅僅是為了貴妃。
為了讓她繼續可以活下去,讓她可以繼續在神采飛揚中,車速驚人地開車。
就算再艱難,也要將本次的任務完成了。
更別說上次貴妃懷孕的事情,雖然被證明是一場烏龍;這貨還在一直默默惦記著,真正弄大貴妃的肚子,讓老胡家下一代可以人丁興旺的事情了。
不然在現代位面,他走到哪里都帶著一個保溫杯。
保溫杯里,泡著好些的枸杞作甚?
想到了以上的種種,胡彪在掏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煙盒后,將其中上下的最后半根沙子煙拿了出來。
原本這是他打算兩天才抽完的,但是現在打算日子不過了,一家伙干掉。
擦亮火柴、點燃半截沙子煙之后,胡彪一邊默默地小口抽著,一邊努力地調整起了自己的情緒。
還別說,在情緒逐漸調整過來之后,胡彪還真發現他們好像走進了一些誤區。
又或者說,有點鉆入了死胡同了;他們在四方炮臺的堅守,以及在本次任務中艱難地掙扎,并非沒有意義。
最終,他將半根煙抽到了一點煙絲不剩,都燒到了過濾嘴之后,心中已經是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
只是在開口之后,并沒有和大家說什么大道理。
反而是用著極度干渴,而無比沙啞的聲音,對著于洪這樣一個大青的土著,嘴里問出了一句:
“于把總、于把總,不知道你對這些洋人怎么看?”
被連續叫了兩聲,于洪才是從呆滯中反應了過來。
主要是連胡彪等人,熬到現在都相當難受了,更別說他們這些的普通土著,現在更是虛弱得厲害。
思索了一會后,于洪本能舔了一下干燥、裂開好些口子的嘴唇,嘴里緩緩的說到:
“我是岳州人,什么‘陰雞力’僅僅聽說過一兩次罷了;前天隨著大家一起沖陣時,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大鼻子、藍眼珠子,長得像是鬼一樣洋人。
從湘省出發的時候,上面的大人告訴我們,這些洋人不過是一些蠻夷而已。
我大青物華天寶,豈是這些蠻夷所能窺視,一戰之下就能將他們打得大敗;讓其國主獻上降表,今后年年納貢稱臣。
可是誰能想到,他們的槍炮會是這樣的厲害,炮子落地之后還會炸開。
不怕你們笑話,當時一個炮子落在了二十來步之外,當即就炸死了五六人,那場面我都是差點嚇尿了褲子。”
聲音才是落下,狼青憤憤不平的聲音就是響起:
“厲害,這年頭的陰人厲害一個毛線,是這大青的皇帝和朝廷,為了心中那一點私心,才會造成了這樣一個局面。
落地后會爆開的炮子,很厲害么?
早在兩百年前的大明,我們漢人的工匠就掌握了這樣一種炮彈的制作技術;在火槍、大炮的制作水平上,也不差陰人半點,甚至有些方面還強一些。
用來制作槍炮的鋼鐵,這些洋人全部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結果了?為了可以讓他們八旗一直坐穩天下,一直領著鐵桿莊稼。
他們閉關鎖國,推崇他們更為擅長的騎射,最終導致了火槍和大炮的制造技術,反而比起一兩百年更多差。
反倒是洋人的槍炮,質量和威力上越來越好。
關鍵是八旗一直把我等視為低賤的奴仆和牛馬,試問在強盜打上門來,哪一個吃不好、睡不好的奴仆,愿意為老爺們拼命?
不然區區數千陰人而已,大家齊心合力的上前,一人一泡尿都能淹死他們。
反正我說了,這還是只一個開始,只要有著這大青在一天,什么泱泱天朝只會比洋人們越甩越遠,被打得越慘。”
聽到了狼青嘴里,這樣一段近乎大逆不道一般的話后,另外七個綠營兵當即就是目瞪口呆。
而于洪這一個綠營七品把總,當即就要開口訓斥。
只是轉眼就想到,如今都到了這樣一個大家快死的時候了,狼青似乎也沒有必要與他說謊,以上這些應該是真的。
頓時眼神之中,滿是說不出的茫然和絕望。
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胡彪終于也是緩緩的開口了:“大家看到了,這些同胞們的麻木不仁,一切都是韃子愚昧統治的鍋。
難道我們的到來和付出,一點意義都沒有嗎?不是這樣的。
這一場鴨片戰爭之后,種花家從封建社會,陷入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境地,也是百年屈辱史的開始。
可也正是在這樣千年未有的危機下,好些人被從天朝上國的美夢中被打醒了。
種花家有眾多兒女們,紛紛都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為了這一個民族的復興開始努力起來。
還有一部分兒女,因為雙方之間巨大的差距,開始在絕望中變得麻木。
所以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是要告訴那些絕望的人一點,洋人也不是不可戰勝。
我們還要盡可能留下一些東西,讓那些為這一個民族努力掙扎的人,可以掙扎得不那么艱難。
至于這樣的努力,會不會讓大青這一個腐朽從朝廷,又茍延殘喘上幾年?這樣一個事情還不簡單。”
說到這里,胡彪從地面站起后。
在眾人隱隱猜到什么之后,稍微有點遲疑,不過更多還是期待眼神中;對著羊城所在的方向,手里拿著一個喇叭。
運足了內力后,嘴里大喊到:
“韃擄逞其兇殘,屠殺我漢人二百余萬,竊取中華一大罪也。
其二大罪,韃清太祖努爾哈赤,別號野豬皮、乃李引城之養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