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八里橋(四)

　　是的，金人一方剛剛頂上去了不久的步軍，貌似馬上也要敗了。

　　更為準確一點地說，當雙方開始炮戰的時候，完顏吳乞買就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這樣一場炮戰上。

　　整場炮戰從開始到現在，完顏吳乞買估摸著也就是持續了一刻鐘，也就是用宋人的新計時方式，區區的十五分鐘而已，

　　算起來，在雙方炮兵互相開火這一個過程中，除掉了雙方步兵互相靠近，所花費了的那一些時間。

　　雙方的步兵，互相之間的戰斗，頂天才是持續了十來分鐘而已。

　　可就是這么一點時間，等到完顏吳乞買扭頭看了過去后，驚恐地發現本方的步兵就快要頂不住了。

　　此戰之前，他曾經與完顏宗弼等，一眾朱仙鎮討回來的將領，反復研究出來的種種步戰手段，貌似沒有一些達到了預期的目的。

　　比如說，他們大量打造的那些盾車，距離遠一些還能擋住宋人的火槍子彈。

　　但一旦是，進入了對方四十步之后，宋人每一次的火槍排槍開火，躲在盾車后面的金人戰士。

　　就算身上穿著上好的鐵甲，依然是一一地被放倒在地。

　　頓時，在沖到了這一個位置上之后，一眾金人步軍們發現當前自己的情況，變得無比尷尬了起來。

　　不扔掉手中盾車，以他們緩慢的速度想要往前一步都做不到；在那些宋人的排槍之下，他們如同遇到了無形的礁石一般，根本就是不得寸進。

　　可是扔掉了盾車的話？坦白說，他們同樣是不敢。

　　當然了，他們到了這樣一個距離上后，自然能用著步弓對于那些宋人拼命射箭。

　　事實上，一眾弓箭手們也是這么做的；甚至當身邊同袍不斷被射穿了盾車的槍子，一個個被打翻在地的時候。

　　一眾手里拿著七斗以上步弓的弓箭手們，在驚恐中硬是被激發出了一些潛力，用著遠遠比起平時都要快的射速，將箭支對著眼前的宋人招呼了過去。

　　一時間，密集的箭支猶如雨點一般。

　　可惜的是，那些宋人身上的甲太好了一些，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之內；就算使用破甲箭，也無法射穿他們身的盔甲，造成致命的殺傷。

　　反而是在這一個過程中，他們的手臂很快就是變得酸麻起來。

　　射速開始降低，射出去的箭支也變得輕飄飄的。

　　而要說最讓完顏吳乞買一等金國高層，失望的一個情況，還是在那些摟著炸藥包，拿著火把的死士。

　　這些被他們千方百計之下，或許以重利拉攏，或抓住了把柄威脅的手段，才是辛苦弄出來的上千死士。

　　原本尋思著，是用來沖破那些宋人烏龜殼一般的方陣，最好的一個手段。

　　只要這些人沖到陣前七八步，將身上一共二十斤的炸藥包點燃了后，立刻能將宋人的步陣炸來一個大口子。

　　隨后的大軍沖上去，自然是那些宋人的末日。

　　可是在實際上，這些死士只要一冒頭往往就被宋人一銃打死，更別說可以沖到了宋人陣前了。

　　究其原因，那是宋人陣中那些孤身一人四處游走，手里拿著槍管更長的特殊火銃，叫做獵兵的戰士。

　　他們專門盯上了一眾死士開火，槍法還精準得嚇人。

　　幾乎每一次開火，都能打死一個死士。

　　甚至還有好些獵兵，專門對著死士身上摟著的炸藥包開火招呼；往往一銃打中了后，炸藥包當場就是爆炸了。

　　二十斤裝藥的炸藥包，未能炸開那些宋人的戰陣，反而是將本方的人員放倒一大片。

　　以至于到了現在，那些死士身邊老大一塊區域之內，都沒有其他金人戰士敢靠近；沒有了人群掩護，這些死士死得更快了。

　　綜合著以上的種種，不過是十來分鐘的時間里。

　　這些原本就被熱氣球和金龍嚇了一跳，根本沒有多少士氣的炮灰部隊，在短時間里已經是到了崩潰的邊緣地步。

　　之所以還沒有崩潰，無非是還有著好些金人在督戰罷了。

　　只是完顏吳乞買等人知道，等到宋人將那些火炮的炮口轉動一下，對著這些步軍開火，再多的督戰隊存在也是沒用…

　　后續戰況的發展，也與完顏吳乞買等人的預料差不多，

　　當徹底敲掉了對手笑話一樣的弩炮炮兵后，在炮長們的吼聲之中，一眾新軍炮手們開始轉動起了炮口。

　　在隨后的填裝過程中，對著距離極近的目標，他們裝填的自然是霰彈了。

　　尤其是24磅和12磅這兩種大口徑火炮，那一坨足有著數百、上千粒的霰彈，對于步兵來說，威力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這不！當數百門火炮，在先后數秒里一一開火之后。

　　那一個瘋狂的爆發火力，不知道能比得上多少輪的排槍了。

　　幾乎在瞬間之中，宋軍陣前的那些金人最前面的幾排，就是無一例外地全部倒下了，渾身成為了篩子，每人體重上少說也重了一斤的那種。

　　而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那些原本還能勉強堅持戰斗的金人，立刻就是潰敗了。

　　他們在掉頭后，不顧一切地向著后面逃亡了起來。

　　那些督戰的女真人和鐵桿的漢奸們，原本還對著這些人瘋狂砍殺了起來，但是轉眼就被密集的人流沖散、撞翻，無數的腳底板踩了上去。

　　也就是金人的兵力相當恐怖，這一批人員潰敗之后，后面數里的位置上，還有著好些人員在列陣。

　　在軍官的吼聲中，陣中的弓箭手們紛紛做好了開弓射箭的準備，只要舍得下狠手，倒是不至于讓這些潰兵們沖爛的陣型。

　　不然的話，光是這樣一批的潰兵，就能引發金人整體的潰敗。

　　只是就算看著那些潰兵，在被射翻了好些后，剩下的人終于知道向著軍陣兩側退下，不至于引發連鎖的壞反應。

　　那些宋人也是沒有直接追殺了上來，而是在整理了一下隊形后，才是繼續推進。

　　完顏宗弼這一個在女真人中，算是所剩不多的昔日大將，一咬牙對著完顏吳乞買大聲地說了起來：

　　“陛下，看樣子等不了宋人那些火箭彈被耗盡了，讓俺帶著鐵浮屠為前驅，其他女真人勇士跟在后面，直沖宋人中軍。

　　不管如何，總要搏上一把才行。”

　　聽到了這樣一句，完顏吳乞買臉上明顯露出了掙扎之色。

　　他們原定的作戰計劃，說起來其實也是簡單。

　　無非是驅使著炮灰部隊，先消耗一下宋人的火力、人員等等，最終才是出動騎兵，不計損失地直沖對手中軍。

　　這樣一個戰術雖然簡單，不過完顏吳乞買等人自問，應該也有著三分的勝算。

　　可是現在的話，他們的騎兵再不出動，大軍搞不好都徹底崩潰了；只是真出動的話，連一兩分勝算，完顏吳乞買也不敢說有了。

　　在一番短暫的糾結之下，完顏吳乞買爆發了心中的狠勁。

　　嘴里喝到：“也罷！什么北地漢人、奚人、遼人、渤海人終歸是靠不住，俺們女真人的一線生機，只有靠著俺們自己搏殺出來。

　　宗弼你且帶鐵浮屠為先鋒，俺帶著其他族人跟上。

　　俺們女真人還能不能有明日，一切就看宗弼你們，能不能一路沖開敵人阻攔，為大軍殺向胡一統那廝所在的中軍，沖開一條血路了～”

　　說罷之后，竟然以金國皇帝之尊，在馬上對著那完顏宗弼行了一個鄭重的大禮。

　　心中已然充滿了死意的完顏宗弼，坦然地受了一個大禮之后，當即就是拍馬向前，來到了一旁鐵浮屠的隊伍中。

　　招呼著這一共五千的女真人最強騎兵們，紛紛給戰馬、自己套上了厚厚的戰甲；以及每五匹戰馬，互相用鐵鏈連在了一起。

　　包括了完顏宗弼，也是與四個親衛如此操作。

　　一番準備之后，這樣一支東方大陸上的最強重裝騎兵，開始猶如一面面鋼鐵墻壁一樣，緩緩地前進了起來。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說一片不出的決然之色。

　　他們的后面的位置上，中軍所有的女真人騎兵，還有鐵桿漢奸騎兵們，間隔了一里后跟了上來。

　　這樣的情況，當然第一時間里就被熱氣球上的瞭望手們發現了。

　　飛快就將這樣一個消息，報告給了胡彪這一個主帥。

　　對此，胡彪只有一句話：“讓倉管將所有的火箭彈都給射出去，一滴、不對！一發都不剩。”

　　在吼出這樣一句后，胡彪知道今天這一戰，應該很快就要結束了。

　　整個過程，比預計中的還要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