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入城
茂德元年十月十五日，下午的未時兩刻，也就是下午3點半左右的時候。
身上穿著一件大宋正六品，那一種標志性綠色官袍的杜寶君，坐在了一家酒肆的二樓，臨著窗戶的一張桌子邊上。
四四方方的桌面上，此刻擺滿了好酒和好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以當前開封城的物價，光是這一桌上好的席面，怕不是要十來貫錢才能拿下。
只是面對著這一桌的好菜，最近天天吃炊餅和馬肉這些食物，都快要吃吐了的杜寶君，卻根本連多看一眼都是欠奉。
理由很簡單，因為今天是大宋新軍從朱仙鎮得勝回來。
帶著俘虜，向女皇陛下獻捷的重要日子。
以兩地之間的距離，還有新軍戰士押解著大量俘虜的腳程，計算了一番之后，那么應該就在這么一個時候抵達開封城了。
在昨日得知了這么一個消息后，城中的百姓可是一大早，就扶老攜幼地紛紛出門，在大街兩邊試圖占據一個最好的位置了。
到了如今這么一個時候，大街兩旁那叫一個人擠人地厲害。
一眾開封府的衙役們為了維持著秩序，如今可是連嗓子眼都快喊啞掉了。
而他杜寶君，自從幾個月之前家主決定他們湖州杜家，徹底投靠了女皇陛下，還有胡樞密使之后。
說是被動地當成人質也好，主動的想要出人頭地也罷。
在商務司貴妃女相公的麾下，成了一個正六品的朝廷命官。
雖然說在偌大的一個開封城中，他這樣一種六品的小官，數量那叫一個相當的眾多；但是多少有些自持身份的杜寶君，在今天這樣的場面下，也不能與百姓們擠成一團不是？
于是，就采用了在這家酒肆點了一桌子菜的方式，算是占據了一個好位置。
哪怕在今天上午的時候，杜寶君因為連吃了三套豪華版的煎餅果子，肚子現在一點都不餓。
只是沒辦法，若是菜點的少了，人家店家不樂意讓他占住這個好位置啊。
就這樣，無心吃喝的杜寶君不斷探出了一個腦殼，向著城門的方向看了過去，希望看到得勝而來的大軍，出現在了眼前的盛景。
其實原本以胡樞密使等人，率領不過區區六萬大宋新軍正兵，加上一些民夫，大敗了數倍金人大軍的驚天功勞。
據說茂德女皇陛下，可是打算親自領著，城中一應留守的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
并且在這一個過程中，一眾文武百官還要采用古禮，親自為大軍起舞作為歡迎。
不過當胡樞密使，聽聞茂德女皇陛下最近幾日身體欠佳的事情后，連夜讓信使送來了一份奏疏。
在奏疏中，說是一切以陛下的身體為重。
那金國目前百死不僵的猶在，那么多的皇室成員和朝廷重臣依然落在金人手中，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難和折磨。
所以，本次大軍雖然是大勝而回，但是一應慶祝一切從簡就好。
等到他日大軍北伐成功，直搗黃龍、迎回皇室成員和朝廷重臣，算是真真正正的得勝而回之后，再隆重慶祝一番也是不妨。
在胡樞密使，如此情真意切的奏疏中，茂德女皇不得不從善如流地答應了下來。
也算是君臣之間約定好了，等到昔日北伐成功之后再隆重慶祝，這樣一段君臣相得的美好佳話…
很是有些焦急地等待中，樓下聚集的大量百姓們，嘴里發出的各種聲音，不斷地落在了杜寶君的耳朵里。
其中有著‘你踩我腳了’的抱怨，有‘登徒子離我遠點的’罵聲。
還有孩童們的哭聲、笑聲，以及他們父母的訓斥聲等等，一時間落在了杜寶君的耳朵里之后，并沒有什么不耐煩。
反而有著一種，這樣滿是煙火之氣的生活，實在是太好了一些的感嘆。
主要是他沒有忘記，在之前半個月的時間里，因為心中的擔心和牽掛，生活在這樣一個的城市人員，似乎連呼吸的動靜都充滿了拘謹和小心。
讓杜寶君在這一段時間里，心中也是充滿了說不出的壓抑感。
更關鍵的是，連個煎餅果子也買不到，實在有些饞壞了。
好在以上的一切，隨著新軍大勝的消息傳遞了回來之后，立刻讓整個開封城都是活了過來。
也是在失去了一段時間后，再度感受到了這樣鮮活市井氣息，杜寶君如今心中只有歡喜，哪里會覺得吵鬧。
因此在當前的情況下，杜寶君最為感興趣的事情，是胡樞密使等人進城的方式。
會不會如同上次，從炊餅山上進城的情況一樣，抬著好些戰死軍民的神位在最前面，率先進城享受萬民跪拜。
真要是這樣的話，杜寶君都是決定好了，一定要好好地給這些英靈遙敬上三杯酒，表達一些心中的敬意。
然而很快之后，杜寶君就知道情況與自己想的不一樣。
那是在不久之后，在‘胡相公進城了’的歡呼聲，才是響起了后又落些下去，很快就是變成了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
如同瞬間之中，大家都集體牙痛了一般。
等到杜寶君看到了大軍的真容之后，反應上也是同樣的如此。
因為最先落入他眼中的，并非是什么一個個巨大的牌位，而是一熘煙地好些輛大車，從他們面前一一駛過。
在打頭一輛大車的空曠車廂上，僅僅只有著一支被固定著豎起，帶著鋒利刺刀的火銃，在鋒利刺刀上挑著一個首級。
那人首級雖然用石灰泡過，但是臨死前凝固在臉上恐懼、悲憤、甚至是委屈的表情，卻是那樣的分明。
身為一個文人，看到了如此一幕后，杜寶君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
如果心中的情緒，一定是要有著什么說法的話，那只有說不出的暢快。
那是因為在火銃的邊上，還立著一塊牌子，上面用毛筆寫著一行大字：“偽金國二太子，伐宋大軍統帥完顏宗望，被李三相公以炸藥包陣斬于朱仙鎮，只剩一首級完好～”
順帶著，還有一些破爛的旗幟，如同垃圾一般的扔在了大車上卷了起來。
不用看就知道，這就是完顏宗望的帥旗。
曾幾何時，完顏宗望這敵酋兇名赫赫，對于大宋的一眾軍民來說，那可是能讓幼兒止哭的兇悍之輩。
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可以說頓時讓杜寶君，心中一股雀躍之情澎湃之下，都要忍不住大聲叫起了好來。
不過很快之后，他就知道這才到了哪里。
在隨后的第二輛大車上，被固定上了一個木頭架子，在架子上一個獨臂的金甲女真人被綁在上面，早就是死去了多時。
邊上同上有著一塊牌子，上書著：偽金國大宋大軍元帥右監軍完顏希尹。
以杜寶君聽得朝廷中的傳聞，自然知道這完顏希尹在大金，可是一個創立‘女真大字’，也就是女真人文，能文能武的重要人物。
眼見得當前場面，心中的歡快情緒又是重了一分。
接下來的時間里，一輛又一輛大車從眼前駛過，上面無一例外都是一具尸體。
他們要么被綁在木頭架子上，要么直接被好些刺刀捅進身體，靠著足夠多的刺刀被支撐在了上面。
根據他們身邊的木牌子說明，這些人皆是金國一些重要的人物，又或者直接就是女真人中，那一些聲名赫赫的戰場悍將。
另外，雖然本次15萬之多的俘虜，大軍進城獻捷的時候自然不可能全部帶上。
但是胡彪他們也在一番忙活后，挑選出了五千女真人俘虜，押解著跟隨那些大車一路前進。
見得這些活著的女真人后，一眾城中百姓雖然因為生活不富裕，根本沒有什么富余的臭雞蛋和爛菜葉子，可以用來投擲一番。
街道打掃得干凈，連一些磚頭和石子也難找到。
不過基于對這些女真人的痛恨，一時間瘋狂的咒罵聲、口水，甚至是鞋子這些，雨點一般地對著這些金人招呼了過去。
要是不是剛好被小二死活攔著，實在沒有辦法做到。
杜寶君都想著抄起屁股下的凳子，從窗子上扔下去砸向這些女真人。
而這些昔日牛逼哄哄的女真人，此刻一個個除了低著頭默默承受之外，根本連抬頭看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如同被打亂嵴梁的野狗一般，連對人大聲狂吠都不敢了。
哪怕在他們的身后，就跟著開封府組織的一支水龍隊，不斷噴灑著清水沖洗著這些女真人剛剛走過的街道。
算是用這樣一個方式表明，女真人連腳步都是骯臟的。
算是將對他們的侮辱重到了極點，可偏偏這些女真人，依然是沒有半點反應；只是猶如行尸走肉一般，默默地低頭走路。
果然經此一役，那什么大金國算是被打斷了骨頭，應該是對大宋再無威脅了。
以上歡快的情緒，在大宋新軍終于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后，終于是變得沉重了起來。
這一次胡彪他們因為時間匆忙，沒有將所有戰死人員的神位，當眾地抬著一起進入開封城獻捷了。
可是在城中的百姓，在自家兄弟、兒子、丈夫所在的部隊隊列中。
未能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之后，等到他們漸漸在明白了什么之后，頓時巨大嚎哭聲開始響徹了起來。
而對比起來，刺客穿著一件簇新軍裝，但是左臂衣袖中已經是空空如洗的侯三，還是幸運的。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足夠準備，這一趟回來之后無論如何，都要與自家的娘子和離。
畢竟對方一個天家貴胃，總不能跟著他一個廢人受苦，生生地耽誤了人家不是。
但是當他與人群中，那一個熟悉的人影互相對視起來的時候，他從對方的眼中除了看到了滿眼憐惜。
還有著一些巨大的慶幸：只要他侯三活著，比什么都好。
偏偏，就是沒有絲毫的嫌棄。
瞬間之后，在戰場上左臂被金人一刀砍斷時，半點淚水也沒有流下的硬漢，在這一刻眼眶卻是紅了。
是啊！只要活著，什么都好…
最終，入城獻捷的大軍在皇宮前停下了。
也是在這里，城中的百姓們看到了一身素縞打扮的趙福金，這一個茂德女皇陛下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根據宮中流傳出來的消息，這是女皇陛下為此戰之中，戰死的兩萬多名大宋勇士在親自戴孝了。
聽到這一個說法后，一眾軍民百姓們對于這位賢明的女皇陛下，越發敬重了起來。
他們又不瞎，自然看得出女皇陛下那一股發自內心的傷痛，還有看著那些女真人俘虜的憎恨；以上這些，可是半點都做不得假了。
唯有胡彪這些人，才是知道打扮成了小寡婦模樣的茂德女皇。
這一身行頭，完全是為了AT小哥準備的。
甚至以他們的手段，從太醫、茂德女皇身邊的近侍嘴里，在昨天的時間里搞清楚了，這位陛下根本沒有與AT發生過什么。
真的如同AT當初說的那樣，他們兩人之間非常純潔，頂天就是聊了聊詩詞歌賦，可能彼此間很是有些欣賞而已。
但是一切，都是發于情、止于禮。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點，這位女皇陛下對于AT這小哥，真的是真愛來著。
‘啊’的一聲之中，胡彪在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后，才是從一張軟榻上坐了起來。
在身邊一個新招沒幾天的老管家，很是有些期待的眼神里，拿起了手邊一大堆的拜帖，一張張地看了起來。
胡彪看著這些名帖的時候，據說很是有些水準的老管家，也是在一邊介紹了起來：
“阿郎，這一份是蔣家的拜帖子；蔣家雖然在當今朝廷中，最高的官職不說是一個翰林而已。
但是蔣家自大唐起，就有著‘九候五牧’之說，絕對是江南地區的第一世家，若是論起了底蘊之豐厚，無有能出其左右者。
這一次送來拜帖時，俺側面地打聽了一下。
據說是他們家有一嫡系女子，自幼端莊大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端是大人的良伴，所以想要與大人結親了～”
“這一份是相州韓家的拜帖，韓家最為出名的人物，自然是曾經的韓琦相公了…”
在老管家喋喋不休地講述中，胡彪摸了一摸臉上，那一個系統偽裝金印的位置后，一時間的表情那叫一個相當精彩。
今天的時間，已經是他們帶著新軍，返回了開封城的第五天早上了。
那一日在茂德女皇面前，一番獻劫儀式結束之后，胡彪又參加了一下御宴；匆匆吃喝了一點東西后，就是告辭離開了。
并且在之后幾天的時間里，都沒有上朝過，更加沒有辦公過。
倒不是這一個傳說中的活曹操，立下了本次挽大宋天之將傾一般的蓋世功勞后，越發的有些囂張跋扈了起來。
實在是朱仙鎮那一場大戰，對于他們這些指揮人員的精神、身體，各方面消耗太大了一些。
再加上了之前時間里，為了準備這一場大戰的嘔心瀝血。
說得不夸張一些，對于他們身體方面的消耗和損傷，可是比起一場大病也不遑多讓。
以至于在后面這幾天的時間里，讓他們不得不放下了一切后，準備好好地休息上一個禮拜再說。
畢竟就是機器，時不時也要停機檢修一下，加點機油啥的嘛。
然而，就算是在家連續吃了睡、睡了之后又吃，連續躺平了三四天后，胡彪依然覺得有些緩不過勁來了。
可是在他們這些人，在家休整的這樣一段時間里，隨著這樣一戰的戰果被快馬、快船傳遞出去了后。
整個大宋的疆域之內，卻是風云激蕩了起來。
要知道！當初聽聞了金國八十萬大軍來襲的時候，連胡彪他們自己心里也是沒底。
大宋各地的封疆大臣，地方的豪強們、世家等，幾乎一致認定了茂德女皇這一個新朝廷，怕是難逃覆滅的結局。
頓時就在心中，紛紛有了一些各自的算計和準備。
要么做好了推舉趙老九為皇帝，組建一個新朝廷據著長江劃江而治，偏安江南這樣的一個準備。
要么更過分一些，都直接投靠大金國了。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大宋新軍居然陣斬了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完顏希尹等一大票金人統帥，打得金人大敗。
堂堂的八十萬大軍，能逃回去的不過十之一二。
至此，以他們這些人的眼力，哪里還看不出大宋這是咸魚翻身了。
今后這一個天下，都是屬于了大宋；又或者說，是胡彪、胡一統，還有他手下一眾黨羽的。
自古以來，就是雪中送炭者少，錦上添花者多。
所以在胡彪等人，還在家紛紛睡得一個昏天暗地的時候。
首先是整個大宋的輿論環境，就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變化，什么‘胡一統是活曹操’的說法，一夜之間就是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胡一統、胡公不愧是國之柱石一般的人物。
本次有著再造大宋的功勞，就是位列三公、加九錫的封賞，那也是一點都不為過。
同時，胡公因為憂心國事，目前尚未婚配的事情，也是落入了好些人的眼里；于是就有了這樣的一個人雖然還來不及過來，但是拜帖快馬送來的場面出現。
本質上，就是一個個豪門世家，紛紛放下面子來投靠和聯姻。
除了胡彪這一個大肥肉，就連戰隊的其他人，同樣也是遇上了這樣的一個情況。
這些所謂的豪門世家，根本就不顧其實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私底下罵著這些賊配軍，居然竊居朝廷高位的事情。
對于這樣的一個情況，胡彪等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起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根據他們的一些后續行動計劃，雖然他們真不打算，要與這些世家小姐發生點啥。
但是這些曾經在現代位面，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單身狗們，心中還是很爽的。
可讓包括了胡彪在內的一眾網友們，都很是有些始料不及的是，下一個階段的任務，觸發的是那么快和讓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