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這幾日你見過俺那結拜的大哥和二哥沒有?今日回來的路上,我還尋思著難得可以休假一日,晚上好好的與他們兩人聚聚了~”
光著膀子的侯三,半躺在了自家的床頭,嘴里是如此懶洋洋地問出了一句。
不過他臉上雖然顯得有些疲倦,但是臉色卻是好出了好些。
這貨是在上午的己時,也就是上午九點左右回到了家中,然后就好好地與自家娘子溫存了一番。
等到折騰到了心滿意足后,如今已經午時兩刻,也就是上午11點半了。
當然了,以上這一點不重要,人家小兩口剛成親沒幾天就分開了這么久,稍微熱烈一番那是相當可以理解。
而在面對著自家男人的詢問時,他媳婦正在忙活著縫制一件衣服。
更為準確地說,是在街道辦的要求下,將一些發下來的舊衣服和褲子,先是改成大宋禁軍戰袍的樣式。
接著,在肩膀、膝蓋、手肘等容易磨損的位置,用多余的一些碎布加固一下,打上了一些難看的補丁。
等到完成之后再度交上街道辦,以件數和手工為單位,換取一些米面下來。
最終,這些改了一下的舊衣服,會被重新發給了一眾新軍們,用來當成一些日常訓練使用的作訓服。
侯三也是入伍之后,才知道大宋這一支什么都缺的新軍,可是連戰衣都沒得發,最少暫時沒有辦法發。
因為原本開封城中,大宋朝廷庫存的大量布料和戰袍。
要么當初就是一車車送進了金人的大營,當成了給金人退兵的一部分賠償;要么就是被金人在撤退之前,眼見著帶不走就一把火給燒了。
結果在前段時間里,侯三等新軍只能是穿著自己的衣服訓練。
哪怕當前的訓練,都只是簡單的隊列、軍姿這些,耗費衣服厲害地摸扒滾打等訓練的科目都沒有正式開始,
但侯三等新軍身上的衣服,好些都是快到露腚的程度了。
于是在無奈之下,開封府只能是在民間用糧食,收購了一些多余的舊衣服回來,打算改了一下之后,先將當前的情況對付過去再說。
至于正式的戰袍,還要得等上一段時間才行。
具體什么時候才能到手的話?據說要等到戶部最新成立的商務司,具體負責的那一位前花魁,現在的戶部侍郎貴妃女相公。
什么時候想辦法,弄來足夠的一大批布料才行。
不過在歪打正著之下,這樣一個情況也算為城中侯三家媳婦一般,這一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婦人,解決了一下生存來源問題。
只要辛苦地縫補一天下來,勉強吃飽肚子是沒有問題…
在聽得自己家男人的問題后,小娘子當即就是回答了起來:
“前四五天的光景,二哥來我們家送了一袋小米,倒是見到過一回;二哥讓我告訴你一聲,他最近怕是吃住都要在工坊之中,要過一段時日才能回來。
但是大哥的話,這些天從未見過了;昨日見過他家大嫂金蓮,說是幫一貴人在做事,家中吃飯已經不愁。”
聽到了這話之后,雖然知道今日這一個難得的假期,怕是不能與兩位結拜大哥聚聚。
但是知道兩人現在都是有了不錯的差事后,也是放下了所有的擔心。
閉上了眼睛后,就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等到中午吃罷一頓媳婦做的湯面,再好好的一番。
侯三如此賣力地折騰,倒不是因為在新兵營中憋了半個來月,已經是生生的憋出了一些內傷來。
僅僅是回來之后,也是從自家媳婦嘴里知道,朝廷開辦的小學已經開始授課了。
只要是適齡的孩子,都能夠去上學,不過屆時會分為不同的男女,兩種不同的學校授課罷了。
更為重要的是,朝廷辦的小學不僅不要束脩,每日中午還能管上一頓午食。
僅僅是為了這一頓免費的午食,城中百姓們幾乎都把孩子送去了學校。
一方面,城中的那么多皇族、官老爺、豪商被金人抓走后;好些百姓家中連大人都沒有了活干,小孩子留在家中也不過浪費糧食。
另一方面,開封城乃天子腳下。
開封城的百姓,哪一個不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道理,以前家中給不起束脩,讀不起書也就罷了。
如今居然都管上一頓飯,自然是肯送孩子去上學。
所以侯三心里也是想著,早早地讓媳婦懷上一個孩子,生下來好延續他們老侯家的單薄血脈。
最好是學業有成后,未來能在東華門外唱名,給他們老侯家光宗耀祖…
是夜,當夜色剛剛暗了下來,侯三早早就是睡下了的時候。
他不知道的是吧,他二哥謝二狗今天一天的工作,又或者說大晚班,到了這么一個時候才是剛剛的開始而已。
之所以這樣,那是因為用工部尚書狼青爺爺的話來說。
新軍嗷嗷待哺、裝備奇缺,為了盡快完成全面武裝,工坊之中人可以停、機器卻是不能停。
所謂的機器,其實就是一些在現代位面說起來再平常不過,甚至是老古董一般的水力鍛錘。
但是對于謝二狗來說,真心是小刀拉屁股、開眼了。
從十三歲開始,就跟著師傅學習打鐵的他,第一次知道居然有著這樣一個精巧的辦法,可以讓人逃避最累、最傲人的掄大錘。
只見狼青爺爺讓在許河上,人工修建了幾條堤壩。
用這樣的一個方式,先是造成了彼此之間六尺左右的水流落差。
這樣一來,當水流在沿河修建的大水車葉片上,推動著水車轉動的同時,也通過一些青銅材質的齒輪和杠桿,帶動著一個大鐵錘一下下地在鐵氈上自動敲打了起來。
可以說只要河中的水不干,這錘子就會永遠地敲打下去,節省了不知道多少度人力。
而且水力鍛錘,可以沒有累的說法;每一錘敲打下去的力氣,也不知道比起謝二狗這個精壯的漢子強上多久。
用來鍛打鐵料的效果,自然也是比起人力更好。
唯一的問題就是,一條河能夠人工修筑的水壩數量有限,自然這樣的水力鍛錘也是有限。
所以,為了將這一個好寶貝用到了極致,謝二狗這些鐵匠就是分作了日夜兩個班次,兩人接力著工具。
就這樣,眼角尚且帶著眼屎的謝二狗,替下自己輪班的孫老頭了之后。
眼見著一旁爐子上一塊上好的鐵錠,已經是在有自動鼓風裝置的焦炭爐加熱下,變得一片通紅,溫度絕對是足夠了之后。
直接雙手拿著一個大火鉗,將這一塊有著十斤的通紅鐵錠夾了起,放到了水力鍛錘的鐵氈之上。
頓時,在一陣極有節奏的打鐵聲中,原本長條形的鐵錠就開始變形了起來。
同時一些通紅的粉末,也在這一個捶打的過程中不斷脫落。
身為一個打鐵了快二十年的老手,謝二狗自然知道這是鐵中雜質,在反復鍛打中被生生地敲打了出來。
這些雜質除得越干凈,這鐵的質量就是越好。
若是能反復鍛打上百次,最后的一些成品,就是傳說中的百煉鋼了。
只是昔日想要得到一塊百煉鋼,僅僅想要憑著手工鍛打,不知道需要花費多少時日和工夫才行。
眼前卻是在不到兩刻鐘的時間里,就水力鍛錘這么神奇地被敲打了出來。
并且整體的模樣,逐漸形成了一塊十來斤重的弧形鋼板。
到了這樣一個時候,每一錘敲打下來的雜質已經是不多了;謝二狗趕緊將鋼板拿開,放到了一邊的位置上。
猶如一道流水一般,很快就另一個學徒接過了后續的工作。
那學徒拿著一根小小的鋼釬,掄起了錘子一番敲打之后,就在鋼板的四個角上留下了一個指頭大小的小孔。
再拿著一個鋼印,在盔甲的右下角位置來了一錘后,一個狼頭的印記就是留在了上面。
做完了這一切之后,才是將其放進了一旁的一桶淬火油里。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這些鐵板將會運送往下一個工坊,只要被安上了一些用來系牢的帶子,一些緩沖的皮墊子,一件只能防護胸腹要害的板甲就出現了。
這玩意,再加上一個頭盔、一個鐵質面具。
以上這三件套,就是狼青他們為今后新軍火槍兵,所準備的所有防具了。
至于盔甲上那一個狼頭的印記,不過是狼青出于個人的惡趣味,所折騰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別看這樣一個只有著三臺水力鍛錘的工坊不大,但是一天一夜下來,足夠生產一百多件胸甲出來。
工作效率上,比起了原有地靠著人工敲打,不知道要強出了多少。
以至于讓謝二狗等鐵匠,每天的干凈都是十足。
只是當胡彪看到了這么一個統計數據后,嘴里給出評價只有一個:“不行,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