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便一去不回
“霍駝子，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半躺在了一處屋檐下，一直都是在閉目眼神的楊東籬在睜開了眼睛后，忽然就對著不遠之處的一個駝背老漢，嘴里問出了這樣的一句。
那被喚作霍駝子的老漢，原本是海陽城中的一個打更人。
原本在開戰之前，胡彪他們眼見著這一個孤寡老頭的年紀也挺大l，身體的健康情況看起來也是不佳的樣子。
就是留在城中，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所以就安排這一個老漢，隨著城中的一些婦人、孩子，一起撤退往平州城。
并且在隨后的時間里，能優先乘坐登州水師的戰船，前往登州、也就是如今煙臺這一個安全的所在。
可是這老漢，說著自己如今年紀大了，不想臨死之前也背井離鄉、做一個異鄉鬼。
所以就留了下來，平日間也能幫得上胡彪等人一些忙。
除了平時幫忙燒火做飯，做上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他這一個打更人，有著一個能計時的老古董滴漏壺。
被他小心地看管之下，算是能讓城中的眾人，可以知道相對準確的時間。
于是，在聽到了楊東籬的聲音后，那霍駝子都不用看看自己的滴漏壺，嘴里就是直接回答了起來：
“楊虞候，馬上就是丑時一刻了～”
丑時一刻，也就是午夜一點十五分。
在聽到了這樣的一個回答之后，楊東籬、AT、羽漢楓、老黑、武卒五人，還有其他20個玄戈營中的戰士。
一共25個打扮成女真人的行動人員，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從之前閉目養神的狀態，第一時間里睜開了眼睛，坐直了自己的身體。
因為根據著他們的突圍計劃，到了這么一個時間點上。
已經是到了他們這一個小隊的眾人，正式開始行動的時候了。
“老胡，我們走了～”在起身之后，楊東籬在最后整理著自己身上衣甲的當口，在對著不遠之處的胡彪說出了一句。
聞言之后的胡彪起身后，在點了點頭之后原本在嘴里還想說上一些什么。
比如說，兄弟們一路小心、一定要活著回來等。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以區區25人的規模，不僅要一路成功地摸進那些女真人的大營之中；還要制造出足夠大的動靜和亂子，拖住這些人對突圍大部隊的追趕。
想要完成以上的這幾點，都已經是無比艱難的事情了。
就算是在勉力地完成了之后，也沒有可能在女真人的重重包圍之下逃出來。
總之他們這一行25人，在接受了這一個任務的時候，早就注定了將是一群有去無回的死士。
也正是這樣的一個認知，讓胡彪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么好。
明明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強行地憋了回去，最終變成了從鼻腔間，所憋出來的一個聲音‘嗯～’
城中的其他人見狀之下，情況也是如此。
嘴里想要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說點什么好，只能是默默的目送這些以自己生命為代價，幫助他們離開的人員。
只是在臨行之前，羽漢楓眼見著氣氛莫名的沉重，眼睛滴熘熘的一轉后開始整活了。
對著身邊的楊東籬，開口問出了一句：
“老楊，我們現在是去哪里？”
“女真人大營，割下那完顏婁室的狗頭～”楊東籬張嘴之后，就是輕松地接住了這樣的一個老梗。
羽漢楓：“若是一去不回～”
楊東籬：“便一去不回～”
說罷之后，瀟灑的對著眾人行了一個叉手禮，帶頭大步的向著南面城墻走去；老黑、AT、羽漢楓、武卒等人，一一也是如此。
如同接下來，是要去赴宴一般輕松的行禮告別后，就是跟上了楊東籬的步伐。
以至于，城中幸存下來的那些軍民們，他們哪怕是在很多年之后。
依然是清楚地記得，玄戈營虞候楊東籬等一行人，一頭扎進了重重夜幕之中，那灑脫和豪邁到了極點的背影…
數分鐘之后，胡彪從楊東籬一行人離開的方向，如今已經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的夜幕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在嘴里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腦殼中被那些家伙們裝逼的套路，居然鬧到有些上頭的情緒。
才是對著身邊默默看著南方的岳飛、牛皋等人，在嘴里鄭重地說了起來：
“城中所有軍民聽令，即刻行動起來、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
注意手腳上的動作放輕一些；以免被城外的女真人聽到動靜之后，提前就有了提防，讓他們白白死了～”
在胡彪的這樣一個命令下，眾人紛紛領命。
很快之后，城中只要是還有著一些行動能力的人員，都在盡量放輕了手腳的動作后，紛紛都是忙活了起來。
首先，他們將手頭擁有的所有戰馬，都是一一地從馬廄中牽了出來。
得益于胡彪帶領的玄戈營，當初從大宋一路過來的時候，就達到了一人雙馬的奢侈配置；后續在夜襲海陽城的戰斗中，又繳獲了三百多匹的戰馬。
這樣一來，胡彪他們手頭的戰馬數量，立刻就是達到了驚人的1326匹。
反倒是城中的軍民，在大量的戰死了之后，只要是有著一口氣的傷員都算上，也只有1106人而已。
現在突圍的時候嗎，完全達到了每一個人都能有一匹馬的情況。
需要說明一下的是，不管是從遼兵遠探攔子馬手里繳獲的戰馬，還是從女真人手里繳獲的戰馬，無一例外都是上好的好馬。
耐力、負重、速度，這些方面素質都是幾號。
若是運送到大宋地界出售，每一匹的價值都在百貫以上；這也是今天晚上的突圍行動，胡彪心中最大的底氣之一。
只要馬快，就能強行沖過了女真人騎兵的阻攔，將追兵甩在后面。
對于這些本次突圍的底氣所在，眾人仔細給它們刷了一次毛后，又喂了一些上好的豆粕和清水。
大概喂到了六七成飽的樣子，能讓這些戰馬有著一定儲備的同時，也不至于喂得太飽，影響了后續奔跑起來的速度。
喂完了之后，也沒有忘記將一根木棍子塞進了馬嘴里，防止它們的叫聲，引起城外的對手的注意，提前知道他們突圍的行動。
照顧完了，比起人還要重要的戰馬后。
每一個人員都開始忙活著，紛紛往自己的身上套上了一件件五花八門的盔甲來。
這些盔甲的很大一部分來源，都是從戰死的本方軍民，又或者是遼兵和女真人身上扒拉下來的。
所以上面不僅是血跡斑斑，甚至因為時間倉促之下，好些上面的缺口都來不及修補了。
不過這些盔甲再怎么樣的污穢和破爛，穿上之后也能給他們提供一些防護，在今晚的突圍行動中，可以說相當的重要。
穿好了盔甲后，大家又將一面面盾牌、甚至是鍋蓋背在了身后。
才是紛紛將弓箭、解首刀、長刀這些掛在了身上。
很快之后，大家都是變得全副武裝了起來。
只是到了這么一個時候，大家依然覺得有些不足一般，又將一個大概有著五六斤的包袱，徑直背在了背后的位置。
其實在這一個包袱里，并非什么稀罕和貴重東西。
僅僅是有著三斤左右的饅頭和餅子，一些刀傷藥、鹽巴、針頭線腦、銅錢等等。
之所以有著這樣一個包袱的出現，完全是胡彪擔心在這一個突圍的過程中，有人如果跑散了的話，那么就往巨大的燕山山脈逃。
只要是逃進了燕山中后，也能靠著這些物資活下來。
最終，在準備好了一應的盔甲、兵刃、物資后，胡彪他們最后做的事情，則是將一個個傷員放到戰馬上，用繩子將他們死死捆綁在了馬背上。
沒辦法！雖然算起來，他們已經連續兩天沒有戰斗了。
但是好些傷員的傷勢，離著痊愈還有著太長的距離。
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這些人若是不采取這樣捆在馬背上的辦法，突圍時搞不好很快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而在一眾傷員的身上，唯一可以慶幸的事情是。
那什么革蘭氏菌引起的瘟疫，在每隔著幾個小時的時間，眾人就是灌下去一大碗湯藥后，貌似傳染已經被控制住了。
甚至在一天的時間過去后，好些被確診了的人員，在癥狀上也有了相當的好轉。
總之就是這樣，在楊東籬他們出城了之后；城中所有人都在胡彪的命令之下，做好了萬一楊東籬他們的行動被發現后。
立刻就能上馬，提前強行突圍的準備。
當然了，如果楊東籬等人的行動若是一切順利，自然是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