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這話讓左中堂覺得耳熟,先前楚青問他的時候,他就是這么回答的。
然而此時再看,只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不過縱然是到了此時,他也心有不甘:
“你們…我可是玄機門少門主,你們這么做…就不怕我玄機門報復嗎?”
“玄機門要報復誰?”
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左中堂抬頭一看,頓時大喜:
“歐陽世伯!小侄左中堂,三年前你我見過一面的!”
楚青回頭,果然就見歐陽天許帶著歐陽天峰正朝著這邊走來。
歐陽天許看了左中堂兩眼,點了點頭:
“我記得。”
“太好了!世伯救我,此人勾結天音府,想要抓我,還請世伯幫我一把。”
他伸手指著楚青。
歐陽天許便也順勢抱拳對楚青行禮:
“屬下來遲了。”
歐陽天峰站在一邊,有樣學樣。
楚青一笑:
“本來想直接上山的,沒想到,倒是把你們給驚動下來了。”
他們兩個隨意交談,卻是將一旁的左中堂看傻了。
他忽然覺得,楚青那句話似乎也不是有意報復。
自己好像是真的沒有資格知道他的名字。
歐陽天許此時目光落到了左中堂的身上:
“行了,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你還是仔細想想,為何落得這般下場吧。”
柳驚寒此時則開口說道:
“全都帶走。”
天音府弟子這才出手,將這些已經動彈不得被控制在了當場的玄機門弟子給抓了起來。
一場熱鬧至此消弭于無形之中。
可給旁邊的看客開了眼界…
“那年輕人究竟是何許人也?天音府對他的態度就已經足以叫人吃驚,歐陽天許的表現就更加讓人不敢置信了。
“竟然自稱屬下?”
“從未見過,難道說…他是那個人?”
“哪個人?”
“天籟城前,以一己之力對抗天邪教八大高手,生生挽救了天音府的那位三公子!”
“就是他!實不相瞞,當日在下也曾受邀小寒谷之會,曾經有機會遠遠見過其人一面!”
“是又如何?這般行事,未免霸道。
“玄機門畢竟是九大勢力之一,他竟然全無顧忌,說殺就殺,說抓就抓!”
“這是什么話?我若是有他這樣的武功,我比他更霸道!”
“言之有理。”
“以他的武功而論,抓人之前還跟你闡述究竟,就算是講道理了,否則的話,形勢比人強,他和天音府親厚,又得了燎原府投效,放眼整個嶺北,已然是高高在上獨一無二的角色了!
“鬼帝不出,此人第一!”
最后八個字一出口,卻是滿場靜默。
人群慢慢的也由此散開…
歐陽天許本就是聽說楚青來了仙云山,故此下山來接的。
也沒有鬧出多大的陣仗,就帶著歐陽天峰一起。
如今他們幾個走在前頭,天音府眾人壓著玄機門的人跟在身后,歐陽天許一邊走,一邊給楚青介紹當前情況。
當日楚青將大會召開地點,定在了仙云山。
柳昭年立刻著手將消息散播天下,又借各路傳信手段,將請帖送出。
之后就直奔仙云山而來。
本想著于山中無人之處,組織這一場大會。
卻沒想到,他們剛剛到來,就被仙云莊的莊主給堵住了。
表示英雄大會召開之所,可以定在仙云莊。
到時候仙云莊上下,全力配合,也免得與會的高手,風餐露宿了。
如今大會準備的差不多了,再有個兩三日,待等各方高手抵達,就可以正式舉行。
楚青一邊聽,一邊點頭,只是對這位仙云莊莊主不免多問了兩句。
歐陽天許仔細想了一下說道:
“這仙云莊莊主姓李,名叫李仙衣。
“武功平平,但家財萬貫。
“于江湖上有些名頭,主要是其人仗義疏財,往來的江湖朋友,有什么馬高蹬短不方便的,只要求到了頭上,他都愿意慷慨解囊。
“所以在江湖上人緣不錯。”
楚青聽的有些意外:
“聽上去…像個冤大頭。”
這江湖上參差不齊,什么樣的人都有。
你愿意慷慨解囊,仗義疏財,那我就專門登門求財。
就算是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可以裝出不方便來…總得想辦法從你的身上扣點銀子出來。
不過這種還算是好的。
還有那種直接殺上門來,奪取財富的也不在少數。
李仙衣能夠在這樣的江湖上,打出這樣的名頭,還能夠活到現在…只怕沒有想象中的這么簡單。
歐陽天許知道楚青的意思,笑著說道:
“李仙衣雖然武功平平,但是手底下卻有幾位高手。
“都不是尋常角色,比之那兩美三丑五怪一魔也不過略遜一二而已。”
“原來如此。”
楚青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反正不過是借仙云莊開一場英雄大會,知道真正的東道是什么人就夠了,倒是沒必要刨根問底。
畢竟詳細情況歐陽天許和柳昭年必然清楚,他們既然覺得沒有問題,那應該就不會出錯。
此后無言,唯有一路上歐陽天許還有柳輕煙時不時的給眾人介紹仙云山的景色。
此山云遮霧繞,行至半途便有一種深入云霄之中的感覺。
再往前走,可以從朦朦朧朧的云海之間,看到仙云莊的建筑,鱗次櫛比,美輪美奐。
尤其是隱藏于云霧之中,更仿佛是已經登臨天上凌霄宮,顯得仙氣非凡。
而看到這些建筑之后,楚青倒是相信,這李仙衣確實是家財萬貫。
否則的話,置辦不起這般大的宅子,更不可能將規模弄的這么龐大。
如此又走了一段,方才來到了仙云莊的大門之前。
不等走近,就見一群人自莊內迎了出來。
為首的正是柳昭年。
而跟在他身邊的則是一個中年人,看上去其貌不揚,不過氣質不錯,衣著更是非比尋常。
看似樸實無華,實則價值不菲。
料想此人便是那位仙云莊莊主李仙衣了。
人倒是沒有名字那般有仙氣,面相與其說是英俊,不如說是憨厚。
他滿臉笑容,于人群之中觀望,繼而一眼就看到了楚青,一時之間眼神都是一亮。
不等柳昭年開口,便已經哈哈大笑:
“料想這位便是天籟城前一戰驚世的三公子了!
“早就聽柳府主說過,這英雄大會三公子也會參加,沒想到今日真的有緣相見了,實在是三生有幸。
“在下李仙衣,見過三公子!!”
說話間深施一禮。
楚青不好生受,便以同樣的禮節還了回去:
“李莊主謬贊了,晚輩不過是恰逢其會,算不得什么。
“倒是李莊主慷慨豪邁,仗義疏財之名,在下可謂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非比尋常。”
畫畫轎子人抬人,人家李仙衣上來就又是行禮,又是夸贊的,楚青自然不能擺著一張臭臉,也跟著笑著恭維了兩句。
倒是讓背后的聞人千落連連咋舌,感覺楚青這人真的太可怕了。
上山之前他都不知道李仙衣是誰,還是歐陽天許給他解釋,他這才知道了這么一個人。
這會卻說什么如雷貫耳,好像真的一樣,甚至臉上一臉不自然的表情都沒有。
這謊話讓他說的,跟真事一樣。
今后跟這人打交道,可得仔細一點,免得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
這也是聞人千落一個人廝混江湖慣了,只知道刀光劍影,不知道人情世故。
相比之下,舞千歡對此就司空見慣。
至少眼前不管是楚青還是李仙衣,多少還帶著一點真心實意。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之類的事情,舞千歡更是見多了。
有些時候明明恨得將對方大卸八塊,拆散了喂狗,臉上卻一臉惱恨的表情都沒有,好的就跟親兄弟一樣。
這都是人情世故體現出來的一部分。
至于溫柔…她什么都不在意,平淡的很。
柳昭年待等楚青和李仙衣互相吹捧了兩句之后,插話說道:
“三公子遠來辛苦,先入內一敘。”
李仙衣這才一拍腦門,連呼失禮,趕緊把人請進了這仙云莊。
入內之后,又走了一段,經歷了幾種不同的景色之后,來到了正堂觀云堂。
眾人分賓主落座,閑談了幾句,便有人前來稟報太上劍門的人,如今已經到了仙云莊門口。
柳昭年當即吩咐快請,便要起身迎接。
楚青卻微微皺眉:
“似乎不必了…”
果然,話音至此,就聽得一個聲音傳入堂內:
“不必客氣,在下已經到了。”
隨著話音落下,觀云堂內便已經多了一個人。
此人身軀筆直,宛如一把出鞘的劍,他站在這里,身上飛騰的劍氣,便引得整個觀云堂微微顫動。
屋頂上的瓦片嘩啦啦作響。
柳昭年眉頭微蹙,繼而輕笑一聲:
“司空門主,許久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楚青聽他這么說,便知道,這是太上劍門當代門主司空一劍。
以劍為名,一劍成名!
怪不得能有這樣的氣勢。
司空一劍不理會柳昭年,眸光如劍,于堂內一掃,輕聲開口:
“哪個是三公子?”
聽他語氣似乎不善,柳昭年的神色也冷了下來:
“司空門主這是意欲何為?”
司空一劍仍舊不語,似乎再等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
柳昭年一時怒極而笑,正要開口,就聽楚青說道:
“區區在下便是。”
司空一劍這才將目光落到楚青的身上,他雙眸宛如兩點劍星,銳利的劍氣逐漸凝聚于虛空之間,凝望楚青,仿佛僅僅憑借這雙眼睛所散發出來的劍意,便能夠將楚青洞穿一般。
然而楚青坐在那里,卻是一動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他雙眸銳利,楚青卻只當春風拂面。
回敬的目光之中,還略帶笑意。
只是這一瞬間,不管是誰,都能夠感受到兩股氣機于當空碰撞。
致使整個觀云堂內的空氣變得焦灼沉重。
李仙衣的武功平平,禁不住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
“司空門主蒞臨我仙云莊,可謂是蓬蓽生輝,還請上座。”
司空一劍照舊不語,只是凝望楚青,緩緩開口:
“聽聞你于山腳下,拿了玄機門一行人?”
“正是。”
楚青點了點頭。
“聽聞…不久之前,你于瑤臺宗,斬殺兩位兵主座下大將,解了瑤臺宗之危。”
“有這事。”
“聽聞,天籟城前,你以一敵八,打的天邪教大敗虧輸!”
“是我做的。”
司空一劍接連發問,楚青隨口應下。
“好。”
司空一劍緩緩開口,聲音之中仿佛帶著錚錚劍鳴:
“由此可見,你武功必然不弱。
“今日我想借你試劍…”
“司空一劍,你過了!”
柳昭年一拍桌子,怒而起身。
司空一劍眸中卻無他物,他做事素來直接,多少年來只專心一件事情,便是手中之劍。
他詢問這些,既不是要給左中堂出頭,也不是和瑤臺宗有什么恩怨,惱恨楚青多管閑事。
更不是和天邪教有什么牽連,或者是不服氣楚青這諾大名頭。
他追問這些的理由只有個,確定這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這一劍出手,楚青必死無疑。
那就沒有出手的必要。
他想要的是能夠試劍的對手,而不是一塊一擊就碎的靶子。
如今得楚青親口承認,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情,什么原因,什么道理,都無法阻擋他要做的事情。
嗡的一聲。
長劍已然在手。
此劍非凡,剛剛出鞘,森冷的劍意便已經讓原本就已經沸騰的觀云堂,變得搖搖欲墜。
一抹冷厲的寒芒,漂浮在劍身周圍。
他抬眸看向楚青:
“看劍!”
話落,劍起。
這一刻,天地四方無處不存殺機,無處不有劍意。
劍意空靈浩大,宛如天上的云,林中的風,無形,無定,無相,卻又無所不在。
這是上天入地都難以逃脫的一劍,剛一起勢,觀云堂內便處處皆有劍痕。
卻又偏偏不知道,這劍痕如何出現。
只如一卷,便已經籠罩了楚青四面八方。
可楚青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危機。
甚至仍舊端坐不動,任憑劍意將其籠罩,這才緩緩抬頭,看向了對面的司空一劍:
“這一劍…平平無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