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世道本就是這樣的
陳羅剛想嘲笑，卻勐地住了口，這些天，他早已經發現此世，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神情中沒有絲毫他身處的那個時代所特有的麻木。
盡管這個天地已經讓正常人有些生存不下去，然而卻也有像路仁這般的人物，為了這個世道不懈努力，以至于連普通人身上也充滿了不斷向上的朝氣，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絕大多數都在奔著美好的，盡管看不到希望，看不到盡頭，但隨著渡厄廟宇的種下。
那種精神氣質，讓陳羅從來沒有見過，這也是為何他會好奇下山，前往渡厄廟宇，研習世尊心經。
陳羅扶了扶自己頭頂上的玉冠，看了眼身形高大的路仁，很是驚訝道：“我完全沒有想到，此世竟然還有巫的傳承出現，在神話時代中，太上三清聯手，幾乎將這顆星辰的翻了幾遍土，差點連地心都被掏了一遍，就是為了將巫道滅絕，沒想到此世竟然還能看到。”
頓了頓，陳羅眸光帶著晶瑩的光亮，仔細甄別后，才緩緩說道：“混元一體，你已經神魂相融，成就大巫了吧。我其實很好奇，你到底是從哪里獲得的巫的傳承，明明已經泯滅在歷史當中，自我踏上修行路之后，便再無任何巫的痕跡，就連關于他們的歷史都被盡數篡改消弭。”
“你要明白，這方宇宙，就算是仙道最巔峰的時期，也只不過是在這宇宙中的一隅活動而已。”
“倒也是。”陳羅感嘆道：“天地無窮大，然真正的超脫地，成道地卻少得可憐，耗費幾十上百萬年時間，幾乎游遍了了所能看到之地，卻只有這么一處，可以找到突破更高維度的口子。”
他看向路仁，手中朝前微微一扇，便看到一茶桌如從虛幻中緩緩凝聚，漸變為真實，上面的茶壺，正有澹澹的繚繞的煙氣從茶壺口騰騰升起。
路仁看得眉毛一揚，如此精細的術法，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陳羅似乎也明白路仁在驚訝什么，微笑道：“此乃小道罷了，當年因為時間消磨，所以很多人閑得無聊，也就有了很多小把戲，不過不論是仙道，還是如今閣下走的巫道，究其根底不過是練假成真，借假修真之意。”
頓了頓，陳羅又笑道：“不過這等小書法，不過是事先開辟出一個須彌納芥子之法，將這些物件收入其中，等到用的時候再取出來罷了，剛才那虛幻化真…算得上是為了體現仙道縹緲之意吧。”
說著，陳羅到了兩杯茶，一杯推在路仁面前，開口道：“這可是當年神話時代中，龍虎山特地栽培的酥雷茶，這茶樹時刻接引九天雷霆灌注，擁有驅邪除垢，凈身強神的功效，喝下去能感受到自身身體內有雷霆奔走，純凈血肉，就算是在當年，除了天庭的靈茶，這酥雷茶也是一頂一的仙品，嘗嘗看。”
路仁倒也沒有絲毫客氣，兩只手指頭輕輕捻起來，這茶杯以他的體型來拿捏的話，完全就是一個小號的的瓶蓋，隨后一飲而盡，砸了咂嘴。
這一幕看得陳羅眼角抽搐，連忙道：“閣下，需得慢慢品才是，這靈茶功效很強…”
話語還沒說完，就看到路仁身上跳動著無數若細蛇般的雷霆游走周身。
路仁皺眉道：“這茶看來不適合我。”
這茶水中確實蘊含雷霆之力，可以強韌肉身，改善體質，提振精神。
但如今他已是大巫體質，排異性極強，這種靈茶蘊含的仙道氣息也許對其他人來講是無上圣品，但對于現在的路仁來講，說實在的喝砒霜都比和它要來得舒服。
陳羅啞口無言，仙道講究的是天人交匯，以人心印天心，以真力撬動大天地，從而爆發出種種匪夷所思的偉力。
但巫道不一樣，完全稱得上是真正的萬般偉力歸于自身的道路，是走極端路子，人身自成宇宙，天地萬物皆是其補給，供養。
到最后若是能走到傳說中的祖巫境界，體內當會自成小宇宙，小天地，單單依靠自身，便能持續維持，修行下去。
這是一個相當變態的能力。
就像前面形容的，如果走到自給自足的地步，以人身形成一方小天地后，就像是一輛汽車，不單單不需要加油，反而越跑，油箱里面還在往外冒油。
陳羅張了張嘴，最后嘆息一聲：“我們的道不一樣，終歸是走不到一起的。”
說著，他那寬大袖袍一拂，眼前的茶桌便消失不見。
他抬頭看向路仁，眸光閃爍著雷霆，如一方雷澤在其眸子中衍生，口中充滿了火藥味。
“道友，巫本就是禁忌，待到漫天仙佛回歸，你會被第一個遭到清算。”
路仁眸光沉凝深幽，面色平靜，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我還真是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會怎么遭到清算的。”
陳羅微微一哂：“不至地仙境，你根本不知道其中奧妙，那是一種，將星辰囊括在手中肆意蹂躪的偉力，你如今不過大巫，只不過堪比人仙之列，也許你因為山神權柄，可在這境界同階無敵，可地仙呢，這種從生命本質，從維度上的升華，完全是質的變化。”
他扭頭看向山腳下那處渡厄廟宇，目光帶著一絲復雜之色：“也許在你們看來，如今世道渡過一劫，算得上祥和，蒸蒸日上，若是有充足的時間，未必不能積蓄出足可以與仙道匹敵的力量，但你們算錯時間了。
那些地仙大能，只需要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你搭建起來的盛世徹底泯滅干凈。”
猶記得，他還是乞兒的時候，感嘆世道不公，天上仙神高高在上，地下凡人如豬狗活著，從踏上修行路后，他也曾立志想要讓人族不再遭受肆意打殺。
可最終幻象敵不過現實，一旦誰要想以此改變，那么便舉世皆敵，所有一切都會遭到針對。
他從最開始的憤滿，恨怒，到最后的絕望，麻木，以至于最終歸于平靜之后，終于明白他曾經的師父和他說的一句話。
“癡兒，世道就是這樣，真正的統治者可不是我們，他們在天上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