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無疑是極美的女人,驕傲、堅強且放蕩。
如果她不是那么愛往軍營里鉆,就更好了。
這讓他每一次都不得不在情人隔三差五的突然襲擊中惱怒不堪地命人把她攆到城外的別院里:“瑪戈,我說了許多次,軍營是不能讓婦人進入的,還有你…你是回阿讓吃了頓午飯就又回來了?”
在畢爾巴鄂靠著海岸的別院中,瑪格麗特捂著嘴笑起來像只要下蛋的小母雞,清脆的小聲里她轉了個圈,湊到陳九經面前搖著頭道:“沒吃午飯。”
“一想到見不到你我會睡不著覺,就讓仆人把馬車駕回來了。”
瑪格麗特說著,提著裙擺在陳九經身旁轉了個圈,最后朝著海面的窗子把裙子一角輕輕抬起來。
“為什么不讓我看你的士兵,我喜歡他們…我們是不是?”
可惜陳九經看著窗外刺目的日光并沒有給她回應,板著禁欲的臉道:“現在是白天,正經一點。兩個選擇,要么給我上課,要么就在屋子里待著,等我晚上從營地回來。”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重了些,不適合用于對待在路上前后走了十幾天的瑪格麗特,陳九經語氣放軟補了一句:“新兵操練已有四個月,天氣日寒,今后他能做的就只剩跑步了,所以今天需要檢驗。這對軍隊很重要,只有學習比這件事更重要。”
陳九經所指的‘學習’,是通過瑪戈來了解關系錯綜復雜的法蘭西乃至歐洲。
這樣的學習已有幾次,而這其實恰恰是瑪戈最厭惡的事,說到正事時瑪戈收起臉上的春情,露出探究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在陳九經臉上找到些什么,開口道:“我的將軍,是什么讓你這么好學?我們學習了幾次,可你依舊無法清晰地把四個亨利分清楚,更別說我更多的家人了。”
陳九經驕傲地仰起下巴,緩緩踱步走到桌前坐下,抬起兩根手指道:“但我已經能分清兩個了,一個是你那品味惡劣、愛穿女裝男女通吃的國王哥哥,瓦盧瓦亨利;另一個是你那充滿賢明君主潛質卻又情人眾多的納瓦拉國王丈夫,納瓦拉亨利。”
“另外兩個是…想起來了!”
陳九經像在背題一般皺起眉頭苦思冥想,手在桌案不斷點著搜索記憶,最終挑起眉來,道:“吉斯公爵洛林亨利和納瓦拉國王的兄弟孔代親王波旁亨利。”
瑪格麗特看著陳九經緩緩思索最終說出答案,欣慰地像看見傻兒子終于會叫媽媽了的母親,不住地鼓掌,最后笑著搖頭道:“在現在,將軍知道這兩個亨利的事就夠了,我的哥哥嫉妒我平靜的生活,他想毀掉我的生活,以消除我的影響力。”
“所以他給我丈夫寫信,告發我與丈夫信任的封臣蒂雷納子爵的事,以揭發我的不忠。”
瑪格麗特像說起別人的事一般向自己一名情人訴說自己與另一名情人的事被哥哥告發,旋身坐在椅子上擺弄著陳九經放在桌子漆木盤中的卷煙與火機,打亮了火道:“這個東西真精巧,你義父設計的?真了不起。”
“納瓦拉沒讓他如愿,他可以原諒我,就像我可以原諒他一樣;蒂雷納爵士也沒承認,認為這是國王不愿向王國交上我的嫁妝——卡奧爾城的惡意誹謗。”
“這是個很好的戰爭借口不是嗎?哥哥對我不懷好意,他想毀了我的生活,我就毀了他的王國;納爾瓦最是好色,我的一名侍女福賽小姐是他的情人,她可以為我勸說納瓦拉開戰…”
瑪格麗特說到一半,陳九經已感到頭疼不已,抬手制止。
“等等!”
信息量太大了,陳九經有點接受不過來,問道:“你有一名侍女是你的丈夫納瓦拉的情人,你用這名侍女去給自己的丈夫吹枕邊風?”
而且,一名侍女的枕邊風就能讓他們再次開戰?
瑪格麗特把這一切視作理所應當,點頭并不回答,轉而笑道:“我在回阿讓的路上遇見從阿讓跑來告訴我消息的仆人,立刻就讓馬車回來了,當然,打不打仗不重要…主要是想你。”
陳九經不置可否,在歐洲駐扎半年多已經讓他知道沒有人嘴里是完完全全說實話的,尤其是瑪格麗特。
不過他并不在乎這點旁枝末節,攤開手問道:“那么,現在法蘭西又開戰了?”
“對,開戰了!”
瑪格麗特興奮地不像個法國人,重重點了幾次頭,起身昂起光潔的頸子,踮著腳一步一步半走半跳地繞到陳九經身后,兩臂環著他的脖頸在桌面的地圖上指點著說道:“納爾瓦打算約定新教各地在明年四月同時起兵,但各個首領并未遵守約定。”
瑪戈邊在陳九經耳邊吹氣,邊拉著他的手越過大半個地圖,在巴黎北方二百里定住,正正地向東劃出一條線:“納瓦拉的堂弟,孔代親王亨利率先行動,帶兵奪取了皮卡第的要塞拉費爾,那可以當做德意志雇傭軍進入法蘭西的通道。”
“很快孔代就回去德意志征兵,圣誕前夜,梅勒將軍登上熱沃當的芒特城、下普瓦圖的蒙泰古向波米耶投降,他們都是新教徒。”
說起這些事時瑪格麗特高興極了,陳九經很難在一個女人眼中發現其對戰爭有如此多的光彩與渴望:“最新的消息,是納瓦拉將會在明年春季攻打卡奧爾…對了,那是你們的今年冬。”
冬季展開突襲?
雖然會受些磨難,但這對納瓦拉的亨利來說能很好地抵消新教徒兵力不足的劣勢。
如果在王室做出反應前拔掉幾座城池,尤其是作為瑪戈嫁給納瓦拉王國嫁妝的卡奧爾,到時候是戰是和對納瓦拉的亨利都沒有壞處。
看見說出口的消息難以引起陳九經的興致,瑪格麗特把頭靠得更近了些,帶著蠱惑輕聲道:“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中,只要你率領軍隊出現在波爾多,哪怕什么都不做,所有人都會不留余力的拉攏你,你可以視他們開出的傭金加入任何一方,提升你的影響力。”
瑪戈甜甜地說道:“法蘭西的花瓶要碎了,每個人都想多撿幾塊碎片,你也不該例外。”
陳九經輕輕笑了,手在桌上攤開,道:“就在上個月,西班牙的一位修士建議我娶了你,以此得到法蘭西國王的繼承權,后來我知道他騙了我,雖然國王沒有子嗣,但你還有個安茹公爵的弟弟;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們總是如此令我苦惱:為達成你們的目的,告訴我遮遮掩掩的情況,并以對你們有利的想法以己度人來向我提出荒謬的建議。”
“倘我是雇傭兵,歐洲沒人能付得起我的傭金;若我是名封臣,我所效忠的陛下至高無上光照四海,歐洲何人可與之匹配?我想要什么只管自己去取,何須為旁人幫閑索要報酬——我極惡菲利普如此待我。”
瑪戈圈在陳九經脖頸的手逐漸僵硬的松開,她沒想到陳九經和過去她所見過的情人大不相同,更令她感到像是羞辱的是陳九經似乎根本不在乎她身份帶來的好處。
每個情人沒有不在乎的,哪怕他們嘴上不說,但權力是最好的春藥,哪個又沒想癡心妄想地有過愿望,希望自己離婚與他成婚,一躍成為法蘭西顯貴呢?
人人都會這么想,憑什么你不想?
陳九經仍是一副禁欲面龐,只是微微將下巴抬高半寸:“若你希望我在這場戰爭中做些什么,或想我為你取得什么——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