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西班牙貴族回去的時候可驕傲了,他們感覺自己像親身經歷了教皇子午線的劃線過程一樣驕傲。
楊策沒急著走,他的海盜部下們在海上飄了好幾個月,僅有靠岸也是靠岸非洲西海岸的桑海帝國港口,難得有個機會能吃到家鄉菜,在常勝狠狠地花天酒地一番。
“大帥,這班海寇太有錢了!”
鄒元標一雙眼睛都快變成銀元寶的形狀,瞪著眼抬手在身前比劃道:“楊策六日前從衙門支了三千萬通寶,昨天花完了又支了一千三百萬,四千三百萬通寶呀,他要是在這待一年,縣衙收的稅都不夠他花!”
常勝已經不印錢了,印幣總額固定在一百六十億通寶,值白銀一千六百萬兩,他們并沒有這么多的白銀,但相對的這些錢也不都是活錢,真正在市面流通的通寶不超過二十億。
絕大多數百姓會把錢存在軍府商務局,換一張兌票,當然,聰明人都是用通寶兌通寶,常勝與金城兩個移民最多的縣已經用政策杜絕了百姓喜歡把銀子藏在地窖里的習慣。
楊策花的通寶是支取來的,他們隨船有很多財貨,但都停在庇護灣,派人去取金銀,所以需要支取。
支取的手段是扣押,他們的鎧甲、兵器、火炮與隨身珠寶統統抵押在常勝,雖然不值四千萬通寶,但到底六百多人的東西能值個千余萬,這也是鄒元標的主意。
在不影響雙方感情的情況下把他們的兵器下了。
只要沒了兵器,就好約束得多。
“他們能沒錢么,在常勝以外的地方他們都有錢沒地花,更別說剛搶了一大堆卷起細軟回西班牙的貴族。”
站在陽臺上俯瞰城鎮的陳沐靠著立柱十分滿足地拍了拍手,道:“林鳳那有句話是怎么說來著?對,只要能拿走的,都是你的。”
“他們不需要花錢。”
“他們在常勝還算守規矩吧?我聽說楊策下了令,讓他們不要驚擾百姓。”
聽見陳沐的問話,鄒元標拱拱手道:“楊將軍的命令是有效果的,不過不是全部,最讓他們安分守己的還是常勝街頭巷尾的巡檢亭與走來走去的保甲。”
“下官從縣衙出來走到軍府衙門這幾百步路上還瞧見有幾個海盜喝多了酒在街上亂晃,剛想挑釁百姓就被保甲民兵用吹箭放倒了,全部放倒。”
他們是常勝民兵重點關注人物,鄒元標對巡檢司、保甲的任務表達的非常明確,讓漢國海盜想花錢就好好花,想惹事就直接射翻送軍醫院救治。
海盜入城為常勝帶來更多開銷,他們不像本地人,花錢大手大腳豪爽得很。
但相應的帶來縣中治安問題也很嚴重,但到底巡檢司帶著保甲嚴陣以待,沒出什么大亂子。
“收入如何,四千多萬通寶,他們花的快趕上半個復了。”陳沐是改不了一聽賺錢就高興的習慣了,哪怕他現在很有趣,這個毛病依然無法改正,一提到錢便眉飛色舞:“能掙不少吧?”
鄒元標點頭道:“五萬余兩白銀,里里外外今年縣衙收入能增不到兩萬兩。”
常勝的稅沒這么重,可單單兌換就能掙上萬兩。
這跟杜絕百姓藏窖銀也有關,手段就是白銀與通寶的兌換,常勝百姓憑戶籍一兩白銀兌通寶九百;一千一百通寶兌白銀一兩。
漢國海盜沒戶籍,他們的兌換比例是一兩白銀兌八百通寶;一千二百通寶兌白銀一兩。
陳沐把這個工序叫做買家多花錢、賣家少掙錢。
“海盜們確實有錢,他們不是抓了許多西班牙貴族,一個貴族就要五千多兩,更別說他們還搶了別人從新西班牙帶走的財貨,弄得我都心癢癢了。”
西班牙貴族在新西班牙開種植園,賺了錢送回西班牙,路上被漢國海盜截了,最后又花到常勝來。
陳沐喜歡這種產業鏈,他說:“以后可以讓楊策每年都帶著部下來幾趟,算了…這種機會不常有。”
鄒元標也心有戚戚地點頭,他知道陳沐所謂的機會是什么。
等到明年,也許留在新西班牙的西班牙人就不再想回西班牙,明年或者后年,楊廷相什么時候在新西班牙總督區推行戶籍黃冊,大概那就沒有西班牙人了。
突然,不知道鄒禿子想到什么猛地一拍手,把眺望遠處的陳沐嚇了一跳,就聽他道:“大帥,可以讓楊策去龜島啊!秘魯總督區對面!那有西班牙人!”
“而且秘魯的西班牙人還特有錢,你看那馬蒂恩,兩只手戴著六七個戒指,哇,看著都沉甸甸的。”
這禿子太不厚道了。
“鄒知縣,注意你的身份。”陳沐還心悸于被鄒元標嚇一跳,板著臉回過頭道:“大明帝國的官員倘若都像你這樣掉進錢眼里,帝國還有希望么?”
鄒元標都沒來得及羞愧就聽陳沐接著補充道:“有陳某這一個就夠了。”
“捋羊毛也不能逮著西班牙一個照死里捋,到時候羊被捋死了什么都有。在我們尚未踏足的歐羅巴,西班牙是個大窮鬼,費老二的錢都被別人賺走了,我們真正該關心的那些羊。”
跟隨陳沐出海越舊,鄒元標越覺得自己接近世界的真相。
一個沒有禮法廉恥,強者唯我獨尊、弱者淪為牛馬的世界。
他不想回大明了,不但自己不想回,還希望所有任職軍府的高級武官文吏都不要回大明——他們太壞了。
鄒元標喃喃道:“九州之外,為何是這個樣子?”
他很疑惑。
“大道無形,世間諸國亦無規矩,但每時每刻世上又有規矩,但這規矩不是大道,而是世間強者所奉行的觀念,強加于天下。”
“歐羅巴人趕在好時候出海,他們掠奪天下奴役亞洲、南洋,那是他們所奉行的觀念,在徹底擊碎這套觀念之前,我們也只能依靠他們的奉行的觀念行事,擊敗他們,使其從強者變為弱者。”
“當規矩是我們奉行的觀念,新西班牙西部便成了常勝,過去任意施為的得到驅逐,過去蒙受欺壓的得到自由,等他們失去所有海外土地,新的秩序將由我們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