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六年五月十八日,新大陸西海岸燥熱的空氣仿佛能引燃一起,明朝東洋軍府與新西班牙捍衛國王榮耀與土地的貝爾納爾軍在整個西海岸經歷漫長對峙后全面開戰。
也同樣在這一天,自西班牙直布羅陀駛來的龐大艦隊經由古巴哈瓦那駛入墨西哥灣,氣派的西班牙大蓋倫船上阿爾瓦公爵指派穿戴整齊盔甲的貴族乘坐小船靠岸,命令港口騎兵向二百公里外的墨西哥城發去消息。
“在見到貝爾納爾之前,我與一萬名來自馬德里的戰士不會登陸,他必須在一周內給我合理的解釋,究竟事情為何發展到與明國開戰這一步。”
老當益壯的阿爾瓦公爵已經做好準備在船上再漂泊一周,以表達王室對貝爾納爾的不滿,他對身旁跟隨的小貴族說道:“國王陛下讓我來解決與明國的問題,在我們啟程時葡萄牙人的軍隊也正在準備啟程,我們要逼迫陳沐議和,然后發兵里斯本。”
兵力上的捉襟見肘令老公爵心急如焚,帝國處處糜爛,甚至連調集兩萬軍隊都變得極為困難,甚至無法在短時間里湊出能讓另外一萬軍隊遠渡大西洋的海船。
不論是等待塞維利亞、巴倫西亞的港口新造戰船還是直接從尼德蘭調撥都等不急,偏偏還要四處用兵。
國王為他準備的另外一萬軍隊只能散布在塞維利亞與梅里達之間,以求等他的船隊返航進攻里斯本時能在一個月內攻破邊防占領里斯本。
順利的航行讓每一個水手與陸軍都誠心實意地感激神明恩賜,大半航程順風讓他們的航行時間縮短了至少一周,甚至到現在由四十條船組成的艦隊中還沒有幾個人患上壞血病。
之所以沒有幾個,是因為有人在上船前就已經有壞血病了。
舊大路的貴族對新大陸的一切往往都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傲慢,盡管他們吃穿用度都離不開新大陸,可傲慢依舊。
被派遣登陸的小貴族也不例外,帶著頭頂鐵盔的扈從與單衣麻袍的仆人,劃著一艘小艇趾高氣揚地在登陸后以審視的目光看著這座最早被征服的港口。
因為沒人來迎接他,更使得小貴族對此感到不滿,以品頭論足的口吻連帶著將在這里工作的西班牙人評價為‘懶惰的’、‘不忠于職守的’蠢貨。
耐著性子叩響港口居民的房門,詢問這的人去了哪里,卻被緊閉房門的混血女主人告知港口所有能拿起兵器的男人都被征召去和占領墨西哥城的敵人作戰的答案,令小貴族背后的涼意從腳底冒到頭頂。
“墨西哥城被占領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阿爾瓦公爵再顧不上什么矜持,在短短三分鐘里下達無數條命令。
身披重甲的西班牙輕騎兵自道路向西方的墨西哥城方向偵查,以確定前線作戰情況;四個步兵連隊、三個火槍手連、一個騎兵連入駐港口修筑工事,還派出兩隊騎兵向南北方向的城鎮與歸附印第安人部落下達征召命令。
除了港口加強防務,阿爾瓦公爵同時還向西印度群島派去船艦,古巴哈瓦那與圣地亞哥、牙買加的西班牙城、海地島、圣胡安等城市發去戒嚴命令。
“一周,一周內我必須知道墨西哥城的情況有多糟!”
在征戰數十年的西班牙老將、同時期最杰出的司令官看來,墨西哥城陷落的情況對西班牙非常不利,甚至還不如直接在談判中把這座城送給明朝。
這就好比林道乾的鳳凰港或麻貴的麻家港被襲擊,對大明京師而言不會有任何問題,可一旦呂宋馬城亦或軍府衛島被攻陷,消息傳至京師立刻就不一樣了。
既無上帝視角還受限于傳播過程中的時效性,對阿爾瓦公爵來說,墨西哥城淪陷就意味著他必須將掠奪沿岸一切屬于或不屬于西班牙的城鎮,把所有財物、人口、武器裝備轉移到西印度群島上去。
如果墨西哥城都淪陷了,那他這一萬軍隊即使全部填入新大陸也不能解決問題。
眼下能決定這一切的,是他對局勢的判斷力。
閣樓上掛著過去港口主人祖先的側身畫像被取下,反扣著擺在阿爾瓦公爵面前,這幅繪于十三世紀西班牙卡斯蒂利亞王國時期的畫像比人們想象中還要名貴得多,不過此時此刻,它只是老公爵的一幅畫布。
除此之外毫無意義。
老公爵閉上雙眼,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戰火熊熊的突尼斯港口,那是他作為查理五世麾下司令官遠征時最深刻的記憶,隨著突尼斯港口的模樣逐漸清晰,老公爵手上不停,在裝裱半身像的背面木板上畫出準確的新西班牙道路圖。
這是亞里士多德的聯想法,流傳過整個中世紀,到文藝復興時期基本上快要被遺忘干凈,如今除了一些家學淵源的貴族在年幼時曾以古老方式受訓之外,只剩下一些異端以新的方式使用。
比方說受東方哲學影響視‘太一’為萬物之源的新柏拉圖主義者與實屬異端的赫爾密斯密教信奉者們,他們把星圖來作為助記圖像,以此也來加身自己對宇宙的理解。
當道路圖被繪出,很快阿爾瓦公爵就得出結論——明軍攻陷墨西哥城,說明阿卡普爾科、巴爾塔港、塔斯科城與德克雷塔羅中必然有三座城被明軍占據。
而他面臨的情況則是必須要先收復龐大且人口中多水路繁雜的墨西哥城,才能繼續在其他幾座城鎮與明軍進行拉鋸戰。
盡管心急如焚且議和是必然,但阿爾瓦公爵已經給自己立下堅定目標——議和絕不是投降,他不但不會投降,還要在議和的過程中從明軍手中依靠軍事手段奪回幾座已被占據的城市。
好在,登陸的第二日,由西面傳回的情報證明了事實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