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侯與莽應龍會戰于勃固山后的第七日,陳沐在白古城得到暹羅王請求發兵進入緬甸與大明同攻莽應龍的消息。隨{夢}小◢說шщЩ.suimEnG
鄧子龍與林滿爵率六千余軍向北去了,一是為督戰,二是合適時機給猛勺等人在對抗莽應龍時提供支援。
陳沐與白元潔沒去,他倆忙著規劃三宣六慰呢,這是一群堅信戰爭不可避免、永無和平之時的狂人,打著這場仗、想著下場仗,這些古代武士其實只缺少一個方向。
一旦有了方向,哪怕劉顯都不會生出‘深藏功與名’的想法。
至于陳沐本人,只需要做好一個販子的角色就夠了,戰爭販子。
“暹羅國加入,大量兵力已向勃固山推進,首尾之勢已成。”白元潔手持竹鞭,指向輿圖道“只要莽應龍東面再退一步,奪回阿瓦,我部即可與俞帥、劉帥北面大軍聯系,白某以為,莽應龍的撤退已不可避免,其退兵之地,當在緬甸軍民宣慰司西北,若戰局有利,能將他的殘兵敗將逼進軟山里。”
白元潔野心不小,軟山,那都快出上緬甸,比鄰孟加拉了。
顯而易見,這場仗之后,緬甸軍民宣慰司的地盤會小很多。
“借道阿拉干,襲擊其腹背正是時候。”白元潔言語篤定,道“大勢在我,前番阿拉干就已有派遣使者前來的想法,在仰光被白某擋回去了,正臨戰事,但現在陳帥可以見一見。”
聽到阿拉干這個名字,陳沐笑了起來。
阿拉干位三宣六慰西南,過去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國家,也是葡萄牙人在中南半島最早定居的地方,他們國家有一支葡阿混編的陸軍與海軍,數十年來培養出海盜文化,東面襲擊商船,攻掠馬六甲一帶;西面同莫臥兒帝國搶奪孟加拉灣上游利益。
大體上看,這是個與葡萄牙人在東南亞利益相關的國家,陳沐的小心眼看,則是個大型海盜據點,與自己的部下是同行冤家。
“我不想向他們借道,給他們傳信,讓他們發兵去軟山,截斷莽應龍退路,墻倒眾人推,兄長覺得如何?”陳沐說罷又覺得自己用詞不太好聽,道“眾人拾柴火焰高。”
白元潔不置可否,他清楚陳沐是不想在繼續參與這場戰事了,能讓他生出這種情緒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白古城。
“這個我去辦,先發兵再朝貢。”
白元潔點頭,朝廷大勢在此,阿拉干很難拒絕出兵,更別說莽應龍也是阿拉干的敵人,現在是大明制定規矩的時候,白古城一場大勝已足夠殺雞儆猴,凡在大明影響圈里的小國,很難不看著大明的眼色行事。
縱然不從,了不起白元潔自己帶兵去軟山,回頭放三島林道乾與爪哇林阿鳳出馬六甲溜溜,收拾個阿拉干易如反掌。
“倒是安南與三宣六慰,等了這么長時間不見你的動作,盤算什么呢。”白元潔笑笑,王宮里沒外人,他抬臂輕碰陳沐,道“等著看你本事呢。”
陳沐笑道“怎么,要幫我給朝廷通通氣?”
這次針對三宣六慰,進攻莽應龍震懾三宣六慰數個獨自建國的土官,行動被稱作海上三眼銃,但其實在傳送朝廷的戰報里,三部并不是依照劉顯、俞大猷、陳沐這樣劃分,而是云南、廣東、南洋。
劉顯和俞大猷要一起交上一份,陳沐這邊自己交上一份,另一份則是廣東都司的白元潔為主官。
“其實現在南洋很亂啊,我也琢磨不清,一部萬國通法,看起來治理諸國大同小異,但實際也是我在找方向,不知怎樣的道路才是最好的。”
白古王宮的一應裝飾器物已被分成三份,統統被裝船運往濠鏡,貴重且有象征意義的,將被送入紫禁城;另一批貴重器物則在廣州府、南北二京售賣;還有一些則被當做賞賜,給有功之人。
此時的王宮已成為另一處軍府衙門,除桌案等尋常器物外,一應裝飾都有軍事意義,諸如沙盤、輿圖。
陳沐拉動輿圖掛軸,放下南洋全圖,道“我們有軍府衛、林來這樣的海外要塞,有呂宋這樣全面控制的屬國,有蘇祿、琉球、婆羅洲這樣提供兵役、通商的朝貢國;也有爪哇、三島這種像西班牙海外策略的海盜自治土地,亦有自葡國接手的商站馬六甲、亞齊,還有安南,分成三份可供縱橫捭闔的四戰之地。”
“安南我有主意,但三宣六慰,確實還沒想好,只有一點,緬甸白古方圓五百里、安南升龍方圓二百里,大明要絕對控制,像呂宋一樣,劃府縣而治。”陳沐動手在中南半島圈出兩塊眼下南洋軍府伸手就能摸到的土地,道“至少由國內輪換調來駐派兩衛旗軍,港口各駐六丁六甲艦隊。”
白元潔看著陳沐在地圖上潦草劃出的圈,顯而易見他是盯上了這里的糧食,不過即使了解這些,依然讓他對陳沐的話感到疑惑,道“像呂宋一樣容易,安南有武公紀、緬甸有猛勺,但駐派旗軍為何要輪換,豈不增添叛亂風險?”
衛軍自太祖皇帝之時就世代為軍,永鎮一地,調兵極少,自國中輪換調派,麻煩事就多了,中間不管哪個出問題,都會釀成亂象。
“駐軍是好辦法,調出來主要是為練兵,各衛練兵官必須由南北講武堂畢業學員擔任,帶兩屆旗軍,四年或六年后,直接充正千戶、指揮同知一級將官;首先駐軍在這肯定是舒服的,南洋軍的軍糧、軍備都比國中各衛好得多,何況在這劃出一軍五十畝軍田,產量也比國中大多衛所軍田高;也不要他們耕種,怎么耕種后面說。”
“一來為震懾地方,二來也讓他們練兵,兩年三年回去,戰力倍之,國中遇戰,也不懼旁人;三來嘛,兵力輪換,也能減少些國中官吏對咱的猜忌,更好做事。”
“現下只有這兩處,兩年可練兩衛精兵;但如今南洋軍府出海,其實才剛剛開始,我們只是在走前人的老路,并沒有走出自己的新路來,將來還有更多的土地,倘若有十七八處,兩年就能將一省都指揮使下所有衛軍輪換操練一遍,這算是我心里衛軍革弊的后續吧。”
“他們送來的旗軍,必須滿員,否則指揮使、同知有罪,反正我大明哪個衛都有三四個指揮使,比方說今年抽調萬全都司與薊鎮旗軍,各衛抽一千戶,等他們回去,整個都司的戰力便不同往日,往后南洋軍府會遇見更厲害的敵國,也需要有更多能征慣戰的將士。”
“你看那小國葡萄牙,遠離國土萬里,卻能威服諸國…這是個好時代,只要抓緊機會不放手,小國便可強盛;抓不住機會,大國也會衰弱;海上所有人,都是我們的同行,壯大自己,擊垮別人。”
“莊公十一年,其興也勃,其亡也忽,說的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