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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番薯

  回宣府的路上,隨行里多了近百騎,身邊倆彪形大漢跟著,鎮朔將軍臉上一直帶著高深莫測的傻笑。

  麻貴啊!

  麻貴被馬芳送到自己麾下效力了!

  馬芳送人是送全套的,麻貴是大同新平堡參將,過去就做過宣府的游擊將軍;他哥哥麻錦則是新平堡的副總兵,也稱副將。

  不過這個副總兵的含金量和陳沐先前的昌鎮副總兵不一樣,屬于地方小總兵,本部人馬不過八百多而已。

  調人的手續也是一樣,陳馬二人當面跟總督王崇古說過此事后,再由陳沐發調令往兵部,兵部都手續傳回宣府,陳沐再送往大同,就算辦好了二人調動的事宜。

  名義是協辦講武堂騎科。

  春耕過后,宣府突然就熱鬧起來,有了充足勞力,軍器局建設進度很快,轉眼沿河林立屋舍、水力鍛坊鋸坊都興建起來,一部分匠人投入打制工件的事務,更多的匠人也從各地趕來。

  匠人們對陳沐的奇思妙想感到驚奇,窯匠與鐵匠各發才能設計更好的煉鐵爐,磚廠、織造廠也投入建設,除此之外,就是位于宣府城北的講武堂亦投入建設之中。

  萬全都司龐大的人力在農忙后投入到宣府外的建設中,陳將軍無形拔高了匠人的地位,他們作為設計者、老師與監工,帶著軍余建設講武堂與軍器局,整個宣府一派熱火朝天。

  “明公,這…不好挑啊!”

  趙士楨臉上苦極了,在他面前桌案上擺著堆積如山的書稿,均為陳沐親筆寫就的大字。

  陳沐大字寫了幾十份,打算讓人做牌匾、篆石刻。在書法上,他是信不過自己審美的,就請趙士楨在自己的墨寶中挑選出其中最好的那副,交于匠人刻畫牌匾石碑。

  這對趙士楨來說顯然是個苦差事。

  陳沐靠在窗邊吧嗒往短煙斗里壓著煙絲,瞥了趙士楨一眼,“快挑!”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字對趙士楨來說簡直目不忍睹,但牌匾石刻必須用自己的筆跡,幾百年后是要讓后人看的!

  勉勉強強,趙士楨挑出一副,正逢鄧子龍來報告事由,看見趙士楨提著的書卷就笑了,邊看邊對陳沐道:“將軍,李旦來了,同行的還有楊應龍,他要入國子監讀書…宣府講武陸軍學堂?將軍,這字比香山船廠好了不止一籌啊!”

  陳沐聞聞煙斗,揣回腰囊,滿意地看著鄧子龍道:“常吉啊,你看看,你看看咱武橋將軍的眼力!”

  趙士楨恍然大悟,對陳沐拱手道:“將軍,要不您再修書一份送往香山,把那什么船廠的牌匾換了吧。”

  “不換,說什么也不換,將來后人是可以看見陳某書法進步的。”陳沐抬手拒絕趙士楨的提議,對鄧子龍問道:“剛剛你說,旦兒跟楊應龍過來了?他們在哪呢。”

  說著陳沐轉過頭對趙士楨道:“就那份了,請人做牌匾、刻石,將來這就是宣府講武堂的牌子了!”

  二將先后走出書房,趙士楨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擠著眼睛往手上墨寶看了一眼,連忙卷起來夾在肋旁也跟著走了出去。

  bsp;走出書房時,趙士楨握著拳頭,他決定自己眼下的首要任務,就是幫陳將軍把字練好!

  “這個講武堂為何要叫講武陸軍學堂?”

  鄧子龍邊走邊問,陸軍不是個新詞,晉書里就提到過陸軍,與水師相對。做為從廣東隨同北上的老部下,鄧子龍顯然是聽出陳沐的弦外之音才這么問,“將軍的意思是,將來還有講武水師學堂?”

  “水師?不不不。”

  “我們要用海軍,講武海軍學堂。”陳沐走在前面意氣風發,“宣府講武堂試行一段,只要不出現大問題,我就上疏在廣東建廣府講武海軍學堂、天津衛建天津講武海陸學堂,現在正是閣臣銳意進取的時候,大多有前途的奏疏都能暢意執行,這是任何時候都不能比擬的。”

  就在今年四月,高拱向朝廷上疏,請每歲特遣才望大臣四出閱視,以今視昔,錢谷贏幾何,兵馬增幾何,器械整幾何,其他屯田鹽法以及諸事拓廣幾何。明白開報,若比往昔有所增益,則與過去戰時擒斬同功論賞;如果只保持以往水平,則罪如失機論處。

  隆慶皇帝準許,這意味著從今往后,明朝各地主官都要進行績效考核。高拱能提出這個,足可見其才華絕倫。

  陳沐在邸報上看見高拱這份奏疏時就寫了一份方便、規范的績效考核標準,這不是出自他的智慧而是出自他不同這個時代的閱歷,但思前想后,陳沐并未將這封信送給高拱。

  他收起來了。

  高拱的脾氣暴躁,心胸略顯狹窄,又自視甚高,當然他有自視甚高的才華,不過此時陳沐認為把更規范的績效考核送給他并不是個好選擇。

  高閣老正因這份奏疏高興著呢,他又何必去打擾高閣老的幸福。

  快走到校場時,陳沐才斟酌著對鄧子龍說道:“咱在北方呆不長,朝廷派了錦衣衛去馬六甲,等錦衣衛回來,就該是咱們下南洋的時候了。”

  李旦來的正是時候,陳沐正有下一步事情要他去辦。

  “孩兒拜見義父!”

  校場外,李旦帶著十幾個一看就是海里討生活的漢子披甲帶刀等在車隊旁邊。車隊是楊應龍的,車旁侍立的一看就是楊氏的九股苗兵,各個透著剽悍勁頭,長標大弩隨意挎著生怕旁人瞧不見那股氣勢一般。

  眼見陳沐一來,李旦就行出個大禮,陳沐忙拉起笑道:“快快起來,有一年沒見了!黑了、也壯了,添了幾道疤,在呂宋和人打仗了?”

  李旦年輕的臉上多了風吹日曬的痕跡,尤其膚色黑了許多,卷起的衣袖露出胳膊上舊疤,這在以前都是沒有的。陳沐能感覺到,義子身上那股屬于海盜的剽悍氣息重了。

  “義父說笑,您在保定與韃靼人大戰一場那才是打仗,孩兒這不過小打小鬧。有義父提攜,海上不論什么事都容易許多。”

  李旦說著抱拳小聲道:“孩兒不辱使命,從呂宋帶回番薯,來的時候還不過滕苗,現應已生根莖了。”

  陳沐滿意地點頭,目光在車駕間巡視著,琢磨自己都過來了,楊應龍這小子跑哪去了,轉頭一往,就見一青衫公子在校場大門口扒頭踮腳兒朝里面張望著,還不忘回過頭朝里抬手傻笑:“誒!練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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