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秋,南洋衛今非昔比。隨{夢}小◢說шщЩ.suimEnG.1a
陳沐離開南洋衛的日子,恰恰是南洋衛飛速發展的時期,南洋貿易的海關稅務截留使南洋衛異常富足,合興盛的海船貿易則讓白、陳等人私財巨富。
與播州宣慰司良好的關系使南洋衛在半賣半送的貿易中得到充足的木料、毛皮及巨量的礦物,播州楊氏做買賣講究面子,交易中一貫秉持半賣半送的原則,因為這些靠天收的東西對土皇帝而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哪怕只換回一半價值的銀子,也是賺的。
何況還賺到互通有無的人情。
南洋陳氏的貿易理念則是另一個極端,打上陳沐烙印的南洋衛做買賣都恨不得買東西能少給錢、賣東西數倍取利,所以他們與播州的交易甚是融洽。
要面子的有面子,要里子的有里子。
通過香山千戶所的紡織廠,到如今五所都開展近似的紡織業,并因產能過剩而開始織造綢緞之外的皮具,就像這次新式攜行具帶給陳沐最大的感想一樣——他提出方向,接下來的事會由專人自己完成。
事實上他們做的并不壞。
陳沐提出的一切東西都像建國初向北方鄰居學習時的物件風格,樸實、厚重,但缺少那么點美觀。
陳將軍的一切都不夠藝術,而明人沒有思路,卻比他藝術的多。
他指導匠人做出的鎧甲就是鎧甲、攜行具就是攜行具,而匠人自己琢磨出的東西鎧甲不但是鎧甲、攜行具也不但是攜行具,它們更美觀,是藝術品。
盡管有些小部件是無實用、僅僅是觀賞性的東西,但這很有必要。
實際上即使時間再向后推二百年,當世界軍爭完全進入近代,各國活躍在戰場上的士兵在裝束與裝飾上依然會有古代武士的裝飾風格,以用來震懾敵人。
這同樣是一種實用性。
幸運的是,陳沐現在有足夠的錢與地位,能夠一展所長。
小西營白天的操練總會引來昌鎮總兵楊四畏部下將官的側目,不少軍士在閑暇時會扒著腦袋偷看他們操練,似乎從陳將軍的小妻到昌平以來…這支軍隊越來越好看了。
雖然那些將官總在偷笑,認為陳將軍的旗軍看上在做沒用的事,他們沿著號令從東走到西,從西跑到東,走到半截還要舉銃架炮,銃炮齊鳴間有時候還要喊兩句誰也聽不太懂的號子,喊什么見了鬼的一二三四。
每當盤起頭發挽起發髻的小掌柜送來蜜水,煙斗塞回腰間的陳將軍總會向校場外嬉笑的營兵瞟去不屑的目光“過些日子,他們會知道怎么回事的,等著瞧吧。”
如果陳沐面前聽令的不是跟隨他很久的親信旗軍,這場專為閱兵而產生的軍訓會給旗軍帶來很大困擾,尤其是旁人的嬉笑。
所幸這支作為親信的砥柱旗軍足夠令行禁止,他們甚至比信賴神佛更加信任陳將軍,因為當友軍連城千里的潰敗,只有陳將軍率領他們構筑出帝國最堅實的防線阻擋塞北虜兵,并取下他們的頭顱。
很多人堅信陳將軍是騎黑虎的武財神趙公明下凡,甚至就連南洋衛那兩只看門的大鵝都帶有些許神性,被戲稱做招財利市——它們的哥哥是招寶八郎與納珍李旦。
陳沐知道這事,不過他只是嘿嘿一笑,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他的旗軍如果拜他信他,升官發財戰功得勝的幾率確實要比拜趙公明好使多了。
雖然暫時失了直接統領三衛的權柄,但江月林與胡興運還是不間斷地派人來小西營匯報衛軍改編的情況。
于公,陳將軍的重新編制,讓衛所每個人都從渾渾噩噩的情況中擁有參與感,重新找到自己在衛所的位置,這令延慶三衛在氣氛上煥發生機,這是誰都能認識到的。
于私,朝廷發下賞賜很少,延慶三衛旗軍在戰爭中立下的功勛也很少,在朝廷初次賞賜后得到的銀錢自然也少。別說陳沐今后很可能換個更高的官位來節制他們,更關鍵的是就算陳沐不再節制他們,誰知道朝廷會不會把賞賜再交給陳沐分配。
況且,還有徐爵的助攻。
徐胖子因交上大閱書冊的條例而受到馮保青眼,在那些干兒子中脫穎而出,被委以重任。馮保知道書冊不是徐爵寫的,知道是陳沐寫的,誰會在乎是誰寫的?重要的是徐爵把這東西給他弄來。
這就是得力。
徐爵得到他想要的,別看這徐胖子生得像個碗口炮,但勁兒很足,更有言必信行必果的架勢,在延慶三衛轟轟烈烈的執掌礦事。
其實并不轟烈,徐爵可以說是毫無動靜了,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法子,那些占據礦山私自開窯的無論錦衣衛官還是當地權貴,其中位高權重者率先在幾日中把人手從礦上都撤了下去,甚至主動告知衛指揮使讓他們收回礦山,當地備受役使的旗軍也被還了回去。
潤物無聲,但在陳沐、江月林等人看來卻是轟轟烈烈,那些身份高的人先把礦山還回,剩下的小嘍啰自然也必說,甚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緊跟著幾日里就把礦山該還的還了差不多。
其實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耳目清明者,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傳言數十里。
“那么,徐爵究竟使的是什么法子呢?”
陳沐這么問著,坐在他對面的江月林左右看看,仿佛害怕什么般,這才小聲說道“延慶有個錦衣千戶,前幾日被發現一家老小五十余口吊死在宅子里,仵作去看的時候臭氣熏天,書房有千戶通北虜的畏罪絕筆書,筆跡對照后,是親筆。”
江月林搖搖頭道“誰也不知道這有什么關系,但那個千戶手里有延慶最大的銀礦八窯,那是徐指揮使去延慶前三日的事。”
陳沐能想象那人全家老家被逼迫自縊房梁的情景,同時他腦海中還浮現出徐爵那張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仿佛彌勒佛般的臉。
手段之酷烈,為陳沐聞所未聞。
這是震懾,不單單用以震懾延慶盜礦者,也用來震懾他,陳指揮使。
十月十八,在馮保的一手策劃下,各地總兵、都司皆摘選良將強軍向京師匯集,陳指揮使的賞賜到了。
這一次來的既不是兵部吏員、也非五軍都督府將官,來的是宦官,陳沐還得跪拜,因為是圣旨誥命親宣。
萬全都指揮使司僉事,世蔭南洋衛百戶。
賜二品飛魚服、繡各式獅子彩緞衣料八表里、白金一百兩、羊三牽酒三十瓶,以犒功勛。
賜奴婢四人、京師宅邸、莊田百畝、貂裘一襲;賜名馬赤鞍、寶刀一口、折扇一副、靴襪一雙,還有剛剛進貢來的高麗絲巾一副,以示親待。
陳將軍感覺,這就像,像打北虜爆出了皇家大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