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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摳門

  戴眼鏡的老爺子,葡人探險家平托回來了。

  乘著一艘雙桅快船,葡人船長在濠鏡近海向巡行海外的香山所戰船炮擊,然后毫無疑問地被聞訊趕來兩艘鯊船以船首十斤炮轟漏水線,五斤舷炮打這樣等級的戰船即使一對一都能輕松取勝,何況是三艘鯊船夾擊。

  雙桅快船被打漏,已經六十一歲高齡的平托僥幸未在炮戰中受傷,落海被撈上時來分外狼狽,不斷叫著沒有戰爭的想法被押送至濠鏡。

  近海的炮戰令濠鏡炮臺發炮示警,聲音傳到香山,不明真相的香山所沿海炮臺接連發炮,派出探馬,致使整個南洋衛大警。

  真正僥幸的是陳沐對麾下旗軍戰力有充足信心,并未命人點燃烽火,否則就因一個張狂的船長開出一炮而導致廣州大警,再引人彈劾可就不是鬧著玩了。

  濠鏡岸邊,跟陳沐一起趕過來看熱鬧的楊應龍算開了眼,圍著平托與幾個被海水灌個半死躺在岸邊不停吐水的番夷水手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很。

  “等會再看,島上外國人多的是,以后有你看的。”陳沐撥拉開擋在前頭的楊應龍,對平托問道:“那個船長呢?敢打我的船。”

  海上炮戰持續時間并不長,那艘接近沉沒的雙桅快船上也只有八門佛朗機炮,打不穿鯊船,但依然對旗軍傷亡,死了兩個還有一個落水找不到。

  因為眼鏡丟了,裹著帆布取暖的平托眼睛一直瞇著,臉上表情更為復雜:“船長死了,這不是總督授意,他心血來潮想試試將軍的戰船是否與將軍的脾氣一樣厲害,唉!”

  “總督沒有想與將軍戰爭的想法,他答應準許將軍的船隊到馬六甲貿易,但船數最多不能超過十條,到馬六甲貿易的水手不能超過五百。”

  平托覺得那個該死的船長完全就是神經病啊!

  做什么不好,只是開船從馬六甲航行到濠鏡,把他送到這里就好了,非要惹上這個魔鬼。

  “你們的總督怎么說的,給我細說一下。”陳沐說話間有人把木箱放在身后,順勢坐下對鄧子龍下令道:“派船隊繼續巡行,不要走漏葡人戰船,小心是緩兵之計。”

  這有點太容易了,就這樣,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了?

  十艘商船前往馬六甲的貿易名額,一匹綢緞從廣州府買來運到馬六甲能得到三十倍暴利,前面鬧出陣仗頗大,結果就這樣?

  太不真實了。

  “王國四處征戰,但我們沒有打算與明國作戰,即使將軍得寸進尺。”大概老人的膽子總是要比沒什么見識的年輕人要大一點,平托毫無忌諱地指出陳沐得寸進尺,道:“如果有重修舊好的可能,總督愿意動用他的私人權力來讓將軍得到這條特許航線,但總督需要將軍以名譽保證。”

  “保證什么?”

  “這僅僅是私人在口頭上的保證,在馬六甲總督與將軍之間,不需要任何書面文件。”平托環顧周圍,在確認并未看見任何西人面孔后才慎重地對陳沐道:“將軍是大明國在濠鏡的掌權者,我們需要您做出承諾,這本應在教士與主的見證下,鑒于將軍并非主的信徒,請您以祖先的名譽做出承諾——濠鏡不能與呂宋的佛朗機人貿易。”

  陳沐笑了,盡管他是想顯得嚴肅一點,但沒憋住。

  他押對了,但還是明知故問道:“呂宋的佛朗機人,和你們不是一條心?”

  “這,實際上是一條心的。”平托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陳沐解釋他們與西班牙的關系,道:“他們曾是我們的宗主國,就像滿刺加對大明那樣,但我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變化,這邊是我們的貿易范圍,他們占據呂宋已經很過分了,不能再讓他們到濠鏡來,將軍能保證么?”

  陳沐當然明白這里面的關系,西班牙的國王菲利普二世給呂宋起名叫菲律賓,看來葡萄牙人也對此不滿,他樂呵呵地說道:“我不會對此保證,因為沒有人能占據濠鏡,這里是大明的國土,受大明管轄,恰恰相反,我依然需要你們保證。”

  “當濠鏡面臨外敵,不管是從哪里來的人,濠鏡葡人必須我站在一起,進攻他們。”

  這幫人把發現的土地當作殖民地,把生活在這里的人民當作土著,明朝用六十年漫長時間與多次戰爭來幫他們確立正確的國與國觀念,現在看來平等教育還是挺失敗的。

  “你可以派人告訴你們的總督,今年會有十艘閩廣合興盛商船抵達馬六甲,希望能得到妥善照顧與公平的交易,他們在馬六甲得到怎樣的照顧,葡人在濠鏡就會得到怎樣的照顧。”

  陳沐笑著離開,走出幾步又折回來,拍著鳳翅兜鍪道:“忘了,那艘擅自攻擊朝廷水師的雙桅船的船長死了,那艘船和船上所有東西歸我所有,沒問題吧?”

  “還有,我的旗軍陣亡失蹤三人,撫恤應該由你們給。三十枚克魯扎多,從今年葡人引商的收入中平攤,沒意見吧?”

  平托不理陳沐,閉著眼睛拿著胸前十字架比劃,老人家根本不想和陳沐多說一句話,似乎多說一句話就會被這個惡魔引向萬劫不復。

  當然陳沐也沒指望他會回答,只要達成共識,有沒有聲音回應是不重要的。

  “沒意見就行,有意見就去市政衙門口信箱寫信。”陳沐很認真地說道:“我會看的——走吧!”

  楊應龍是沒怵過什么的,走到哪都是一副大爺做派,唯獨在濠鏡有點露怯,眼巴巴地不斷從夷人與海上戰船及陳沐臉上循環,像看妖怪一樣,直到陳沐提醒這才跟著走,邊走邊小聲道:“那個克什么多,是他們的錢?蕞爾小邦,那么不值錢,你跟他們做買賣干嘛?”

  “不值錢?挺值錢的。”陳沐從家丁腰囊里拿出一枚金幣遞給楊應龍,道:“一個這個頂一兩四五錢銀子吧。”

  楊應龍接過金幣正看著,聞聲瞪大眼睛吃驚地望向陳沐:“仨人的撫恤,你要四五十兩撫恤?”

  “我們窮啊,哪兒能比得上播州宣慰司那么富有,陳某的錢一個子兒都是扣來的。”陳沐邊苦窮邊對家丁頭子隆俊雄下令道:“跟陣亡旗軍的小旗說,這次是陳某惹來的禍,陣亡旗軍家里每人送去五兩,剩下參與海戰的兩船旗軍,各賞一兩。”

  “誒,你看見俘獲的番船沒,海船,挺好的,你要不要?”陳沐轉頭對楊應龍道:“回頭我把炮都拆了貨卸下來,修補修補,賣你一百五十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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