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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上酒。”一身云錦華貴衣衫樣貌不俗的男子落座,豪放不羈地大手一揮。然后低頭前湊,對身旁蓄著胡須的儒士說道,“先生第一次來昆侖山腳下吧?”
儒士說道:“也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參加過劍閣盛會。”
男子好奇說道:“青梅煮酒,浣花洗劍?”
儒士點了點頭:“是在五百年以前,那時昆侖劍閣尚未得到浣花洗劍圖。所以并沒有浣花洗劍的說法,大致相當于煮酒論英雄?”
男子恍然點頭:“想來一定很精彩。”
儒士笑道:“最精彩的還是十數年前。帝無淚、牧云劍城、皇甫逸、一念禪、凰兒、甚至王小二等被譽為黃金一代齊名的世間天驕齊聚于此。后來牽扯到劍閣兩圣人的陳年舊事,菩提書院無相道宗的不惜出手…層出不窮的事態衍變堪稱萬年之最。”
男子露出些許不樂意的神情:“先生忘了說一個人。”
儒士笑道:“還有你那十字同袍洛長風。”
男子哈哈大笑,給對方斟酒:“先生慧眼,先生慧眼。”
正是江滿樓和書山墨顏。在王家客棧門前,還有兩位披甲的老者面無神色分別立在門的兩側,氣息若有若無,就像是活死人。
江滿樓不會無緣無故造訪天墉城,現身王家客棧自然是想見一見王小二。聽聞那幾位來自日不落墓園大鬧天下會的恐怖家伙也曾找過王小二,最終卻破天荒地失手了。這則消息傳開后,王小二便成為唯一一位日不落墓園強者都無可奈何之人,名聲大振。
而江滿樓坐鎮中州,和君澤玉約定四年為期肅凈天下異族,本就缺兵少將,得知中庸劍下落豈能輕易放過?正如天機星所言,有王小二相助左右,若肯出劍一二,興許用不了四年光景,便大事可期。
“小二哥,你家小二哥呢?”江滿樓隨手一勾,便將一名端著碗碟的客棧小二摟在懷中,然后另只手端起白瓷酒盅,斟滿了酒,朝客棧小二嘴邊遞了過去。
那客棧掌柜瞧見,連忙擱下手中朱筆,上來解圍,賠笑道:“這位客觀高抬貴手,店小二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海涵。”
客棧小二連忙求饒。
江滿樓頗覺無趣,于是松開手,自飲起來:“你是王家客棧掌柜?”
“是是是,這間客棧是祖傳下來的。”
“那么中庸劍便是你的兒子嘍?”
“什么賤?”
江滿樓扶額:“王小二。”
客棧掌柜頓了頓,心想果然善者不來。那靠窗的位置坐著幾位錦衣佩劍的劍閣弟子,輪值巡城,也順便照拂王家客棧。江滿樓和書山墨顏踏入客棧那時,便已被劍閣弟子察覺,有心思淺薄易沖動者,甚至方才忍不住欲拔劍而起,最終還是被按捺下來。
客棧掌柜想起前不久小二帶著滿身傷痕夜半回家的情形,心疼不已。此刻誤把江滿樓當成敵人,護子心切,便暗中對那幾位劍閣弟子使了眼色,然后拉著客棧小二連忙后撤。
同一時間,五名劍閣弟子朝江滿樓走來。
江滿樓瞥了眼,發現五名劍閣弟子皆腰懸金劍令,想來是劍閣四門金劍門人,不過觀幾人修為卻都在沖慧境界,為首的也不過剛入元神,不免有些訝異。然而轉念一想,作為最早支援天西的頂尖勢力,昆侖七十二奇峰里頗有天資境界不俗的弟子如今想必都在逐鹿原守城,也就釋然。
“在下秦懷空,劍閣金劍門下。不知兩位前輩尋我王師伯所為何事?”為首的劍閣弟子倒是頗具禮數,顯然也是見過些許世面。他心知此地天墉城本就在昆侖山腳,尋常人等不會刻意挑釁滋事。故而安撫了方才沖動欲拔劍的師弟。
江滿樓擱下手中折扇,喝了口酒說道:“秦懷空,你這少年倒是有些意思。”
名叫秦懷空的劍閣弟子看到桌面那柄黑色精鑄的折扇,若有所思。于是便再度觀察江滿樓幾眼,從衣著到容貌舉止,試探性地問道:“前輩可是出自提兵山藏兵谷?”
江滿樓露出訝異:“看來不止有些意思,還很善于觀察。”
書山墨顏也露出些許贊賞。
認出神兵墨攻、吃了顆定心丸的秦懷空連忙抱拳:“見過江家主。”
身后幾位師弟面面相視,心想江家主是哪位?值得師兄如此大禮?隨后有人低聲念叨,這才恍然大悟,幾人隨著師兄一道抱拳:“見過江家主。”
江滿樓擺了擺手。
秦懷空轉身朝王家客棧掌柜使了個眼色,示意來者非敵,后者便安下心,吩咐客棧小二招呼著酒菜去了。
秦懷空轉而又道:“江前輩遠道而來,不知因何要見王師伯?”
江滿樓抬頭瞧著少年,心想如今的少年怎就如此不禁夸?就算本家主尋那王小二有要事相商,也不必與你小輩匯報詳盡吧?
書山墨顏笑道:“冒昧問一句小友,王小二可在山上?”
秦懷空好奇道:“前輩是…”
江滿樓嘆息。
書山墨顏說道:“我姓墨,是江家的一個賬房先生。”
秦懷空心想,區區賬房先生就敢直呼王師伯大名,看來江湖上關于江家家主江滿樓的傳聞八九不離十。這瞧著儒士模樣的賬房先生,應該是那些三千大紅袍或者三千鐵浮屠之一,太子黨里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
秦懷空心中這般想著,自然不會流露于表面,再怎么說也是江湖前輩,又是天下第一世家家主,術字門集大成者,不該在昆侖山腳的天墉城里丟了面子。于是說道:“自上次受邀天下會以后,就再無王師伯的任何消息,想來與諸峰長老一道支援天西逐鹿原了。”
墨顏笑而不語。
江滿樓無奈說道:“這樣啊,那本家主就只能苦等了。天西之戰何時結束,王小二何時歸來,本家主便何時離去。”
說完,江滿樓便不再理會劍閣弟子,有些不厭煩地高聲喊道:“掌柜的,好酒好菜盡管端來,不必心疼銀子。我江滿樓這輩子沒什么過人之處,就是家里金銀太多,走路都拌腳。”
秦懷空站在桌前有些進退兩難。王小二的下落,他并無任何隱瞞。可瞧這位來者不善的江家家主明擺著滋事尋釁的作為,他秦懷空區區七十二奇峰里名不見經傳的晚輩,又怎敢阻攔喝止?
正自為難之際,身后一名同門師弟忽而邁出兩步,指責江滿樓說道:“前輩堂堂提兵山主,在這昆侖山腳耍無賴,難道就不怕傳將出去給天下人恥笑?”
江滿樓順口問道:“你又是誰?”
“我叫洛長生。”
江滿樓嗆了一口酒,滿臉漲紅地看著那名劍閣少年:“洛長風?”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洛長生是也。”
江滿樓捧腹大笑,眼淚不止。口中接連說了六七個‘好’字,手握著墨攻折扇指著少年:“你、你也敢叫洛長生?”
“有何不可?”
江滿樓捂著肚子笑著起身,朝劍閣弟子走去:“你可知道,洛長風是本家主的同袍手足?我告訴你,那家伙雖然不在江湖,可這江湖上始終留有他的傳說。”
江滿樓走到劍閣少年身前,笑容斂起,神色認真:“洛長生這個名字不是你該叫的,改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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