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八十六）德軍的喜劇
里希特霍芬在這里所強調的“電話線”指的是部隊的通信機構。因為如果發揮不了通信機構的作用。任何一個指揮官都將無法調動軍隊。德國空軍在西班牙內戰所得到的最大教訓之一，就是沒有組織好通信工作。
里希特霍芬是西班牙內戰后期“禿鷹軍團”的軍團長，現在他的司令部的參謀人員幾乎全是他在西班牙內戰時期的老相識。這使他處于一種特殊地位——在為對波蘭作戰而組建的空軍指揮部中，只有他一個人具有最新的實戰經驗，特別是從空中有效地支援進攻中的地面部隊的經驗。
現在，里希特霍芬擔當的就是這項極為重要的任務。他的部隊（俯沖轟炸機四個大隊，強擊機和驅逐機各一個大隊）要幫助從西里西亞出擊的德國第10集團軍在波蘭國境線上的要塞群中打開一個突破口，爾后支援該集團軍的坦克部隊直搗華沙。
里希特霍芬把他的司令部設在緊靠前沿的地方。因此，他要求通信機構必須充分發揮作用。可是眼下，能否做到這一點，里希特霍芬是很不放心的。因為自從通信線路的維護勤務交由空軍管轄以來，至今誰也不清楚管理的情況究竟如何。
實現里希特霍芬的“密切聯系”的理論，無需別的條件，只要陸軍和空軍的指揮官住在一棟房子里，而明天一大早參加進攻的坦克部隊的指揮官和為坦克部隊開路的俯沖轟炸機部隊的指揮官住的房間緊挨著就行了。
“要留心，賽德曼！”里希特霍芬對他的首席作戰參謀說道，“因為明天早上即使事情有了變化，恐怕也來不及通報了。”
就在18點30分的時候，德國空軍總司令赫爾曼.戈林從波茨坦附近的韋爾德爾狩獵公園發來了一封秘密電報。幾天來他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這道命令。如今，命令終于發來了。
電報中是這樣下達命令的：“8月26日4點30分，實施‘厄斯特馬克（當時的德國東部邊境地區）飛行’”。這是一條暗語。意思是“用武力解決波蘭問題”。
此時在通往格盧施納的國境公路上，站著第十集團軍司令沃爾特.馮.拉歇瑙將軍，一位炮兵上將和傳令官維特斯海姆少校。一支德軍機械化部隊快速從他們的身旁經過，向東方前進，這支部隊是在30分鐘以前開始從這里通過的。
“解決波蘭問題”是德國的既定國策之一，為此，德方專門制定了對付波蘭的“白色方案”，希特勒的要求是：“德國國防軍的任務是殲滅波蘭的武裝力量，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必須做好充分準備，力求達成進攻的突然性。”
對于何時解決波蘭，德國高層一直沒有確定，由于英國和法國覺察出了德國可能會發動戰爭的危險，宣布對波蘭提供安全保證，希特勒感覺到戰爭有可能提前爆發，因此開始秘密的對德軍進行布署，從6月份開始，德軍即分批開向東部邊界、波美拉尼亞、東普魯士和捷克斯洛伐克，為了掩人耳目，德軍的集結都以“夏季演習”和“戰術集訓”為借口，到了8月下旬，德軍在東線已經集結了42個師。
從純軍事角度講，這是一個極為冒險的布署，因為此時德軍主力東調，在西線僅有11個不滿員的裝備較差的師。
新瓦爾特城位于德國第16軍集結地的正中，埃里希.赫普納中將率領的這個軍，是第10集團軍的先頭部隊。他所指揮的第1、4兩個裝甲師。將于明天清晨4點30分，在這里突破數公里長的一段波蘭國境線。然后趁著波蘭軍隊驚慌混亂之際，果斷地向縱深猛插。部署在該城南部的德軍將從盧布利尼茨的小碉堡群插過去，北部的德軍要插過維盧尼前面的要塞群。南部的德軍在通過琴斯托霍瓦工業區以后，要徑直向拉多姆斯科附近的瓦爾塔河渡口挺進。
德國陸軍總司令部的意圖是：搶在波蘭完成戰爭動員和集結軍隊之前，一路從西里西亞，另一路從波美拉尼亞——東普魯士分進合擊，集中兵力殲滅部署在維斯瓦河——那素夫一線西側的波蘭軍隊。
所有這一切最關鍵的是，德軍大部隊能不能早日形成夾擊的態勢，能否及時阻止波蘭軍隊渡過維斯瓦河向內地撤退。如果能及時將波軍主力大規模包圍的話，就能在維斯瓦河以西同波軍進行決戰。
而實現這個計劃的第一個前提是，德國空軍要掌握制空權。
第二個前提是，德國空軍的轟炸機要能夠按照指揮部要求的那樣，隨時切斷敵后任意一個地方的公路和鐵路。
第三個前提是，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刻投入空軍，并使其發揮作用。屆時，強擊機、俯沖轟炸機、驅逐機、戰斗機將一齊上陣，對波軍實施強大的空中突襲，不給波軍以任何喘息之機，使其感到絕望，除投降以外別無他路。
德國人讓空軍起左右戰爭結局的決定性作用的做法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把空軍完全從陸軍獨立出來并集中投入戰爭，也可以說是首創。
但對于德國空軍是否能夠肩負起這一重任，德國空軍在空戰中和在攻擊地面部隊及空襲敵后目標時以及前線上所到之處是否都能夠顯示出強大的威力，德國人其實并不是那么有信心，一切都需要在“波蘭試驗場”上試驗過后才能夠知道。
拉歇瑙和里希特霍芬并肩站在門口，此刻是20點剛過。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長的車隊從兩人的身旁隆隆駛過。就在這時，參謀賽德曼突然出現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說：“報告閣下！明天不進行‘厄斯特馬克飛行’了！”
聽到了這個消息，里希特霍芬一時間目瞪口呆，眼睛直楞楞地盯著這位首席作戰參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賽德曼接著說道：“這個命令是第二航空師轉來的。元首命令撤消預定于8月26日開戰的命令，繼續按原計劃集結待命。”
“怎么搞的？！”拉歇瑙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賽德曼，大叫了起來，“這樣也可以么？”
“糟糕！賽德曼！你無論如何要設法把停止進攻的命令發出去！不管多少遍都行，一定要發出去！有線、無線通信和傳令兵你都可以同時使用。叫部隊接到命令后立即答復。明天早上不能有一個人開火，一架飛機也不能起飛，否則，就要承擔開戰的責任！”顧不上和拉歇瑙解釋，里希特霍芬喘著粗氣說道，“一定要快！馬上！”
在這次行動開始前，里希特霍芬最擔心的就是通訊方面會出問題，誰知道里希特霍芬的這種疑慮竟然這么快的就變成了現實，而且是以他所沒有料到的方式出現的。
賽德曼一路小跑而去，很快，在無線電通信車和在城堡旁通信部隊的帳篷里，開始了緊張的工作。所有的命令都被編成密碼發出，報務員在焦急地進行著聯絡，書面命令則由傳令兵急三火四地送往各支部隊。
里希特霍芬所屬的各部隊在當天下午進入了各自的前出基地，有的部隊沒有發回任何報告。也不知道它們的確切位置。因為各個基地彼此都離得很遠，而且都在遠離前線的后方。象施瓦茨科普夫上校的第77俯沖轟炸航空團由兩個大隊組成，該團已經進駐到了沃波累西部的諾伊德魯夫；拜爾上校率領的第2飛行訓練團所屬的兩個俯沖轟炸機大隊則駐在施泰因山下的尼達埃爾古特基地；維爾納.施皮爾福格爾少校的第二飛行訓練團第二強擊機大隊駐在后方離前線很遠的阿爾特吉德爾；蓋茨上尉的第2驅逐航空團第一大隊，駐在沃波累以東的大施泰因。
又過了半個小時，20點30分，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馮.拉歇瑙面色陰沉的對里希特霍芬說道：“看樣子沒有你們空軍的支持，我們也得干了。”
“你說什么？”里希特霍芬吃驚地問道。
“我們為此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元首說過，要做到突然性！”拉歇瑙堅定地說道，“不管怎么說，我沒有接到停止進攻的命令，就得進攻！”
在剛才過去的這段時間里，第10集團軍司令和他的參謀長弗里德里希.保盧斯少將一直沒有聯系上，此時公路上的德軍部隊依舊在大踏步向東前進著。這就是說，他們對停止進攻的命令還一無所知。因此，拉歇瑙下了決心，只要他沒有直接接到命令，他就決不停止進攻。
里希特霍芬聽了拉歇瑙的話，想了想，小心地說道：“用我們空軍的無線電通信網直接問一問柏林，你看怎么樣？”
里希特霍芬的意思很明顯，開戰的責任。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拉歇瑙明白里希特霍芬的意思，表示同意。一會兒，快到21點的時候，一封內容怪異的電報就這樣發了出去。
“特命空軍指揮官代第10集團軍司令詢問，停止進攻的命令是否適用于第10集團軍。”
這份電報是用普通線路發出的，由“特命空軍指揮官”發到第2航空師，然后由第2航空師轉到第4航空隊，最后再轉給空軍總司令。譯完這份電報之后，負責通信的軍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個小時又是飛快地過去了，21點30分，柏林還是沒有回音。而此時一輛輛德國坦克仍然在隆隆地通過新瓦爾特城，繼續向東挺進。
22點，靠近國境的公路上開始擠滿了一隊隊的德國步兵，看著長長的步兵隊伍，里希特霍芬不由得仰天翻起了白眼。
他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剛開始接到的“停止進攻”的命令肯定是元首的真實意圖，但到底是什么讓元首改變了主意，他現在還猜不出來。
22點30分，從空軍各部隊發來了確實收到停止進攻命令的回電，這多少讓里希特霍芬懸著的心有些放了下來，可是直到現在為止，德國步兵卻好象什么也不知道，仍然毫無反應地向前開進著。
快到凌晨1點鐘的時候，里希特霍芬總算接到了柏林發來的回電。
“空軍總司令受最高統帥部的委托，通知馮.拉歇瑙將軍：停止進攻的命令對第10集團軍同樣有效，望轉達。”
在確定了元首改變了主意之后，馮.拉歇瑙執行了命令，隨后公路上德軍各部隊的前進停止了。午夜過后，各部隊開始向后撤退。
德軍將領開始向各自指揮的部隊下達停止進攻的命令，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命令必須從軍下達到師，然后再由師下達到前線的團、營、連。特別是一定要和突擊隊取得聯系，因為按預定方案，他們要在全面進攻開始前四小時，也就是午夜以后就要帶著“特殊任務”潛入敵后。好在德國人的辦事效率一向高，不久之后，德軍各部隊大部分都接到了停止進攻的命令。
象這樣的在幾個小時之內就通知到所有國境線上的部隊，也算是個奇跡了。
但奇跡歸奇跡，并不是所有的德軍進攻部隊都得到了消息，還是有少量部隊（尤其是突擊隊）沒有接到命令，仍然按照預定計劃發動了進攻，結果和遭到突然打擊的波蘭軍隊一起，上演了一幕幕別開生面的“喜劇”。
4點25分，盧布利尼茨近郊，波蘭軍隊防線。
一小隊德國突擊隊士兵小心地抬起頭，望著晨曦中的波蘭軍隊小碉堡，靜靜地等待著攻擊的命令。
他們是屬于德國第10集團軍不知道停止進攻命令的一個突擊隊，此時他們正位于第46步兵師戰線的前方。正與波蘭軍隊的小碉堡群對峙。這個突擊隊在夜間按著上面預先下達的作戰命令，已經偷偷地潛入到了波蘭軍隊的陣地中。
帶隊的德官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當指針指向4點30分的時候，他擺了擺手，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已經埋伏在預定位置的機槍手猛地開動了MG34機槍，一瞬間，道道火流橫掃過波蘭軍隊的陣地，完全不知情的波蘭士兵發出凄慘的喊叫聲，立時倒下一片。
在機槍開火的同時，另外的30個突擊隊士兵猛然跳起，也用手中的MP38式沖鋒槍一齊向波軍猛烈開火，遭到突然襲擊的波軍士兵一下子被這狂暴的攻擊打蒙了，亂成一團。
訓練有素的德國突擊隊士兵一邊前進一邊用手中的沖鋒槍向波蘭士兵掃射，很多波蘭士兵試圖用手中的步槍進行反擊，但他們的火力過于薄弱，很多人甚至來不及開火就被德軍士兵一一射殺。
指揮進攻的德官有些焦急地看了看表。
這時按照原計劃，突擊隊的兄弟部隊本來應該立即越過國境線前來夾擊敵人，可是現在戰斗已經打響，而國境線自己人那一邊卻詭異地毫無動靜。
波蘭士兵很快在遭到打擊產生的初始慌亂當中回過神來，當他們發現是一支規模不大的突擊隊時，便一始集中兵力發起反擊，很快，德國突擊隊的處境便開始不妙了。
不遠處，兩輛波蘭軍隊的“雷諾”FT17式古董坦克開了過來，上面的機槍開始向德國人所在的位置猛烈開火。
“怎么回事？”德官無奈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這位德官想不到的是，同樣的事，在別的地方，也正以差不多的形式發生著。
在斯洛伐克南方集團軍群的右翼，德國第14集團軍的一個突擊隊也沒有得到停止進攻的命令，他們按照預定計劃，向波蘭軍隊駐守的一處鐵路樞紐發動了漂亮的突襲，經過一番白刃格斗之后，他們奇跡般的奪取了鐵路隧道。但就在這時，突擊隊接到了停止進攻的命令，他們只能無奈的放棄了這個重要的補給線。莫明其妙的波蘭軍隊“收復”了這個隧道后，為了防止德軍再次來犯利用這個地方，因此將隧道當場炸毀了。
象這些小規模的作戰行動還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一些規模較大的德軍部隊沒有及時的接到停止進攻的命令，而是按照“閃擊戰”的預想一路高歌猛進，將波蘭軍隊打得潰不成軍，攻占了相當一部分波蘭城鎮，而在接到了停止進攻的命令之后，德軍匆匆忙忙的又將在占領的波蘭城鎮上升起的“卐”字旗降下，然后飛快地撤走了，飽受驚嚇避免了成為亡國奴下場的波蘭居民悲喜交集之余，也在心里發出了“德國人在干什么”的疑問。
“德國佬在搞什么鬼？”看著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德軍，一位波蘭騎兵軍官不解的向身邊的另外一位舉著望遠鏡的陸軍軍官問道。
“我不知道。”對方苦笑了一聲，“也許是他們在搞軍事演習。”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在我們的國土上把我們當成敵人進行演習？”
“如果不是的話，你還有什么更好的解釋嗎？”
對于德國人可能對波蘭發動的進攻，波蘭人其實也是有思想準備的，由于波蘭在地理位置上處于相當不利的局面，北、東、南三個方向都處于德國的包圍之下，加上波蘭的地勢平坦，雖然森林和湖泊都不少，但卻無險可守。波蘭的道路不佳，在雨季難以通行，但在8月至9月波蘭雨水不多，摩托化車輛卻可以在簡陋的道路上通行無阻。更為不利的是，波蘭的工業區象波茲南地區、羅茲地區和下西里西亞地區，都位于同德國接壤的邊境。波蘭軍隊很早就開始了在這些易攻難守的地方的布防，本來波蘭人對德國人是否真的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進攻自己還有一定的懷疑，但德國人的這次“進攻”使波蘭人對于德國是否會進攻自己的這個最后疑問水落石出了。
但德國人為什么要對自己來這么一下子，波蘭人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就在波蘭人對德軍的“進攻”和突然后撤疑惑不解的時候，德國人以最快的速度給了他們以“解釋”。
德國元首希特勒在很短的時間里發表了聲明，稱“由于通訊方面的失誤，進行軍事演習的德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入到了波蘭境內”，這次所謂的“對波蘭軍隊的突然襲擊”完全是一場“誤會”，對于德隊因為這次演習失誤給波蘭軍隊和居民所造成的損失，“德國政府表示衷心的歉意，并愿意做出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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