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川兄既然已經猜到了。我就不多說了,”黃錦尚微笑著對顧維鈞說道,“少川兄只管放心大膽的同美國人談,在談判桌以外的麻煩事,全都包在我們身上。”
顧維鈞會心地一笑,“那就有勞皓軒和諸位同仁了。”
在表演結束之后,顧維鈞帶著黃蕙妍和黃錦尚夫婦一起去拜訪尤吉菲爾,后臺的化妝間里,剛剛那些在舞臺上表演的美麗姑娘們正一邊說笑著一邊卸妝,只是她們說笑的話題,卻不太象是普通女子常說的題目。
剛剛那個扮演垂死的富豪的“第一號情人”的金發女郎對扮演“第二號情人”的黑發高個子女郎說道:“你的表情還是顯得有些生硬,小雪,如果是碰上正主兒的話,是根本不行的。”
“小雪是忘不了那個負心漢是吧?”不知是誰說道,周圍頓時傳來女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
“這又不是在‘麒麟閣’(指軍情處),到‘出工’(指執行任務)的時候,我會注意的。”叫小雪的黑發高個子女郎——軍情處的女特工歐陽吟雪——一邊說著,一邊沖金發女郎露出了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可愛笑容,如果現在有男子在場看到這個笑容的話,差不多立即就會被迷倒在地。
“彩云姐這一回親自出馬,定能鞭敲鞍鐙響。高唱凱歌還。回去后說不定執政會親自給彩云姐授勛呢。”歐陽吟雪笑著伸出手,在叫“彩云姐”的金發女郎豐滿得幾乎要把內衣撐破的胸脯上輕輕掐了一把,“弄不好還是一等雙龍寶星,到時候勛章就別在這兒。”
叫“彩云姐”的金發女郎——她的全名是翁彩云,華夏共和情處的王牌女特工之一——不以為忤,而是在眾多的姐妹們面前驕傲地挺了挺胸脯,雙手掐腰,姿態撩人地轉了轉身子。
“哎哎,聽說彩云姐的爺爺是個老封建,總嫌彩云姐和她媽胸脯挺得太高,非逼得家里的女眷用布帶束胸,說‘咱們家的東西都讓外邊人給看見了!’,結果讓街上的女警察發現,登門狠狠的罰了一大筆款呢。”孔慶怡——剛剛扮演“第三號情人”的女孩子在一邊說道。
“還有這事啊?”姑娘們聽了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沒辦法,我媽媽是俄國人,天生胸脯兒就大,我爸爸就是被她的胸脯兒給迷住的。”翁彩云笑著說道,“我爺爺后來又讓警察局給罰了幾次,他心疼錢,后來就再不準我們束胸了。”
“這也難怪,聽說翁姐姐的祖上是前清有名的當朝宰相,戶部尚書,當時和咱們華夏執政李二先生平起平坐呢,”孔慶怡忍著笑說道,“所以說家風比平常人家保守一些也是正常的。”
“還說我,你小孔家祖上可是貨真價實的‘大成至圣先師文宣王’呢,我可是專門看過你孔大小姐的‘案底’的。你現在怎么也和我混到一起了?”翁彩云笑著去呵這位出身“孔門”的大小姐的癢,孔大小姐立刻笑著逃開。
于樂雨有些羞澀地笑看著這些笑鬧在一起的姐妹們,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
自己的人生,自從那次同他在劇院的邂逅之后,似乎就走上了另外一條不一樣的軌跡。
對于自己能夠見到共和國最高執政,她的同班姐妹們都羨慕得要死,有的姐妹甚至責怪她沒有把握住如此好的一個機會,但當時的她,卻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中國自進入共和時代以來,民間風氣開放,文化事業蓬勃發展,也給了她這樣的有志于從事藝術表演的青年男女以很大的機會,但由于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這條演藝之路,并不總是充滿著鮮花和掌聲。
自己在學生會擔任職務的時候,就聽往屆的學姐們說起過,青春易老,韶華易逝,對她們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在自己還沒有人老珠黃的時候嫁入豪門。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她就在自己的心里本能的說“不”!
也許是受家庭和學校教育的影響,在她的心底,對藝術的追求和對真正愛情的渴望是那樣的強烈。
也許學姐們“待價而沽”的想法是正確的,但她在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那一天,她在見到他之前,心里想象過無數次他會怎樣對待自己的“情景”,諸如在見到他之后,他會馬上將自己帶走。也許等自己到了他的辦公室或者家里之后,他就會趁勢將房間的門鎖上,接下來象惡狼一樣的向自己展示著男人特有的主動甚至是野蠻,然后…那時的她惴惴不安的跟著劇院經理走在劇院的走廊里,而這條路當時讓她感覺是那樣的漫長,有好幾次她想轉身逃走,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無路可逃。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她怎么也沒想到的。
那一天,她不禁為自己此前把他想得那么不堪而感到慚愧,同時,心里不知怎么卻充滿了淡淡的歡喜。
從那一次的見面之后,只要有機會,他總是會來看自己的演出,為自己捧場。而因為他的關系,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間就成了家喻戶曉的名星。
現在,自己的父母已經在北京定居了下來。
終于有一天,他向自己發出了“共進晚餐”的邀請,而自己欣然接受了,并且沒有了上次的不安和忐忑。
那天只有兩個人的“燭光晚餐”在一般人看來,并不那么浪漫,從某種程度上講。更象是兩個好朋友的久別長談。
而自己正是從那時候起,才對他有了真正的了解。
他和自己說起過他以前經歷的往事,她這才知道,一個人居然可以有這樣傳奇和冒險的經歷。
以后這樣的約會還有好多次,盡管外界對他和自己的約會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猜測,但她知道,他從來沒有對自己做過什么非份的事。每一次約會結束,他總是象個紳士一樣的將自己送回家,然后在門口和自己道別。
而那天,他出人意料的求自己幫他一個忙,她想都沒想,就爽快地答應了。
從那一次并不算浪漫的“燭光晚餐”開始,她不知不覺的,就有了想要幫助他的渴望。
她知道,之所以孫綱愿意讓自己幫他的忙,不光是因為自己的美貌。
在民間經常有這樣的說法,即只有最為美麗和優秀的女子,才能夠進入軍情處工作,成為國家和民族的驕傲。
而那位執政大人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過,“美麗的女子,絕不應該也不能沉淪于風塵,給她們一個機會,她們將會更加美麗。”也許就是對身邊的這些姐妹們的最好贊譽了。
現在從這些來自于軍情處的姐妹們身上。她大概的了解到,她已經卷入了某個她尚不能完全說清楚的游戲之中。盡管她還沒有弄清楚這個游戲的參與雙方和具體規則,但是,天性浪漫和愛冒險的她能夠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游戲的“趣味性”和對國家民族的重要意義。
從自己懂事的時候開始,父母的諄諄教導和多年的國家義務教育已經把“國家”和“民族”這兩個字和所代表的意義灌輸到了她的血液中去。
此時的她眼中閃耀著無比堅毅的眼神,閃閃發亮,仿佛夜空中的燦爛星辰。如果說她以前也出現過類似的神情,推溯起來,應該是自己進入青春期后,終于能夠和哥哥弟弟一樣的來到學校學習時的那一次。在共和以前的中國,受傳統觀念和貧窮的影響。女孩子很難有和男孩子一樣的上學機會。而就在那天,鄉里的勸學官給家里送來了她的入學通知書和助學金,當時的她聽到這個消息后,覺得自己的呼吸幾乎都要凝固了,那時自己的心差不多也象現在一樣,在那里“砰砰砰”地亂跳。她還記得當時母親的樣子,母親幾乎要替女兒給勸學官跪下,感謝國家能夠給她這樣一個機會,讓她能夠走上一條嶄新的燦爛道路。當時母親干巴巴的嘴唇翕合幾下終于還是沒能說出話來的情景,現在仿佛就呈現在她的眼前,和共和國執政那看著自己的和善笑容融合在了一起。
“一定要努力啊!”她看著這些曾經為國家而戰斗在另外一條戰線上的韶華姐妹們,默默捏緊了拳頭,渾身的熱血開始一點一點的綠色起來,許久未曾燃燒的斗志如同小錘一樣“砰砰砰”地敲打著她的心扉。
“什么時候才能夠知道具體的任務?”一位叫聶小翠的小姐妹的話將于樂雨的思緒拉回到了眼前。
“需要我們出手的時候。”翁彩云看了看她和于樂雨,微微一笑。
1922年11月11日,美國,華盛頓,大陸紀念堂。
今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休戰紀念日,選在這一天召開關于限制各備的國際和平會議,地點又是富麗堂皇的“美國女兒會”所屬的大陸紀念堂,美國政府可以說用心良苦。
這一次前來參加華盛頓會議的,一共有包括美國、英國、法國、中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葡萄牙、日本、朝鮮、北海、澳大利亞、新西蘭、加拿大、南非、印度等16個國家和地區的代表團,出席會議的美國政府主要代表為國務卿查爾斯.休斯和前國務卿伊萊休.魯特,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亨利.卡伯特.洛奇,外交委員會民主黨首席委員奧斯卡.安德伍德;中國方面是外交部副部長顧維鈞,司法部長王寵惠,海軍造艦局局長史司和中國駐美國公使施肇基;英國方面的主要代表是外交大臣兼樞密院院長亞瑟.貝爾福,海軍大臣巴倫.李.法爾海姆,英國駐美國大使奧克蘭.格迪斯;法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葡萄牙等國和英帝國的各自治領派出的是殖民部部長、國會議員、駐美國大使、公使級別的人物,大部分是熟悉遠東事務的外交專家。日本代表為海軍大臣加藤友三郎和駐美國公使幣原喜重郎,朝鮮代表為外相金重宏。
對于這次會議,美國方面還精心制定了會議的議程,即各備限制問題,包括海軍軍備限制、新式武器的控制(潛艇、化學毒氣等);以及遠東和太平洋的“各國領土遺留問題”,由于在華盛頓會議前日本已經和中國簽訂了“中日東京新約”,日本在巴黎和會上提出來的中國和日本的領土糾紛問題被美國以“中國和日本已經達成和解”排除在了會議之外。
在華盛頓會議一開始,美國的表現就不同凡響。美國國務卿休斯并沒有象好多國際會議上經常出現的那樣的發表一篇傳統的、優雅的、詞藻華麗但空洞無物的開幕詞,而是直截了當的打出來了美國的第一張牌,即全面停止海軍軍備競賽,五大海軍強國美、英、中、法、意按照5:5:2:1.75:1.75的比例裁減海軍軍備,將超過這一比例的主力艦和輔助艦艇全部廢棄或沉沒,并在今后的10年里完全停止建造新的主力艦。
“整個世界都在關注著本次和平會議,熱切期望能夠減輕由于軍備競賽所帶來的沉重負擔,”休斯國務卿在發言時這樣說道,“美國政府認為,我們應該毫不猶豫地滿足世界人民的這種愿望。”休斯的發言得到了與會者雷鳴般的掌聲。
休斯精心準備的發言起到了預想的效果,美國在會議一開始就占據了道德方面的制高點,以一種悲天憫人的語調表達了美國方面“祈求世界和平”的美好愿望。美國人開門見山的舉動對中國代表團來說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也打亂了美國的盟國英國事先準備好的計劃。
盡管共同縮減海軍軍備也是日薄西山的大英帝國的統治精英們的愿望,但縮減的比例和相關條件,則是需要力爭的。
美國人提出來的比例把美國擺在了和英國平起平坐的位置讓英國人感到很是不快,因為這不光是個面子上的問題,實際上美國人在這個比例上暗藏殺著,因為現在別看英國海軍的總噸位同美國海軍的比例為13.5:10,現役主力艦噸位比例為13.9:10,如果把已經開工建造的那部分算在內的話,英美主力艦噸位的比例則變成了10.6:10,英國已經不占多少優勢了,而且由于英國的主力艦老化程度要高于美國,即使是比例相等,英國也擺明了是吃虧的。
而英國人想提醒美國人的是,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對付未來潛在的競爭對手中國身上,則不應該這樣的“窩里斗”。
美國人在華盛頓會議一開始提出來的這個比例可以說是對英法在巴黎和會上對美國下黑手的真正報復,對此感覺痛快的中國人,可是不止一個的。
但讓顧維鈞感到生氣的是,美國人提出來關于中國海軍的比例雖然比法國和意大利要高(表明了在美國人的心目中,華夏中國地位的提高),但相對于英國和美國卻差得太遠,這是他和中國代表團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顧維鈞當然知道,由于中國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經濟方面的原因,中國在保證海軍快速向前發展的同時,刻意的壓縮了中國海軍的規模,并沒有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趁歐美列強無暇東顧而建立一支可以與歐美海軍比肩的無畏艦隊。但這不等于中國放棄了海軍的發展,事實上中國有太多的海洋權益需要維護,美國人提出來的中國海軍規模是美國的百分之四十這個比例,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從這第一天的開場白中,顧維鈞和中國代表團的主要成員差不多就明白了打著“限制軍備維護世界和平”的幌子召開華盛頓會議的美國人的用心到底是什么,也清楚地看到了中國在未來的發展道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險。
在美國人眼中,強大起來的中國已經成了他們的潛在競爭對手和敵人。
看不見炮火的戰爭,已經從現在的會議桌旁悄悄的開始了。
在顧維鈞前來參加華盛頓會議之前,孫綱曾經和他面談過多次,指示他在關于海軍艦艇總噸位和主力艦總噸位的問題,不用一味的同英美爭勝,可以給予一定的讓步,以向全世界表達中國維護世界和平的誠意,但絕不可讓步太多。海軍部長劉冠雄也曾經和顧維鈞多次強調過,中國海軍的主力艦的總噸位比例最少也要超過英美海軍的百分之五十,才有可能維持西太平洋地區的海權。
在休斯的發言結束后,顧維鈞并沒有馬上的表示出反對的意思,而是也做了一次簡短的發言,表明了中國政府在關于限制軍備問題上的立場和看法,以及中國維護世界和平和捍衛國家民族正當權益的決心。
還有兩米,沒有淹過來,回家留守,堅持碼字,請大家多多訂閱支持我吧!
…(一千一百二十六)華盛頓會議開場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