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病秧子
駱青離只當沒聽懂他話中之意，似笑非笑道：“符箓再貴重，也比不得小命要緊，性命攸關之際，哪還管得了這么多，施道友以為如何？”
施學真一愣，訕笑著應是，只當她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但想也知道，此人絕不會是一般散修，可能也是有師承的，而且昊英師叔也說過，她的年紀還未滿五十歲。
有些人行走在外，講究低調隨性，這位裴道友，一不傷天害理，二不妨礙他人，大家又只是萍水相逢，施學真著實不便多問。
邱河笑了笑舉起茶杯，“不管怎么說，大家相逢便是有緣，可惜此時沒有上等靈酒，否則真當浮一大白，在下只好以茶帶酒，敬裴道友一杯。”
賀小妍和施學真也紛紛舉起了杯子。
駱青離微微一笑，指尖于儲物袋上輕輕一抹，一只青玉酒壇已被放至桌面，“在下這兒恰好有些靈酒，可與三位道友共飲。”
金玄宗三人同時一怔。
隨著酒壇開封，一股清冽香氣緩緩溢出，邱河施學真二人目光微亮。
男修多數愛好飲酒，光是聞這酒香，他們便知此酒非凡。
駱青離一一給三人滿上。
她拿出的是從江陵那兒學來的清風紅露，這酒方是江陵改良過后的古方，味美回甘，靈氣溫和，還可滋養五內，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俗話說吃人家的嘴短，酒過三巡之后，幾人之間的氣氛顯而易見地熱絡了許多，話題也都慢慢放開了。
賀小妍注意到駱青離光潔白皙的脖頸，有些好奇地道：“裴道友，你脖子上的指印沒了啊？”
昨夜駱青離和賀小妍皆被瘟妖擒住，瘟妖當時下手根本沒有留情，要不是賀小妍有一樣師父贈送的保命之物，只怕早便被那瘟妖擰斷了脖子，事后哪怕抹了藥，那些青紫印記一時也未曾全部消去。
現在湊近了這么一看，賀小妍才發現駱青離的皮膚真是細膩得不像話，讓同為女子的她看得不免有些羨慕。
駱青離隨口解釋一句，“我曾修煉過煉體之術，傷口恢復起來會比較快。”
女子煉體的到底是少數，那三人紛紛有些意外，但也知趣地沒有細問。
駱青離問道：“說起來，那瘟妖算是徹底除了嗎？”
“那是當然！”賀小妍笑道：“瘟妖再厲害，它也還是陰邪之物，鎮邪符可是昊英師叔的好友智空法師所贈，這可是專門克制邪祟的！”
“智空法師是佛修？”駱青離在東海神洲志上看到過，修佛者到了金丹期，便被稱作法師，等到了元嬰期，則稱呼禪師。
賀小妍點點頭，“那是無量寺的修佛者，昊英師叔早些年在東海游歷的時候結識的好友，還曾經來過金玄宗做客講道呢。”
駱青離了然，無量寺是東海之上的某一個大勢力，主要都是修佛者，佛修嚴于律己，恪守教義，慈悲為懷…不過駱青離到底沒有見過真正的佛修，道聽途說而已，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樣的。
又是兩杯美酒下肚，駱青離說起了昨晚突然出現的那個黑袍者，“那個黑袍人究竟是誰？為何要飼養瘟妖，還讓瘟妖到南詔來生事？”
金玄宗三人互相看了幾眼，邱河無奈說道：“這事我們昊英師叔也正在頭疼呢，原本只當這瘟妖是個天生地養的，誰知半路還冒出來一個主人…”
賀小妍眨眨眼，補充了一句：“而且昊英師叔還說了，那個黑袍者有一雙綠眼睛，很有可能是異族之人。”
“異族人？”駱青離訝然。
浮華大陸上的人類，絕大多數都是黑發黑眼，當然不排除有很小一部分人天生異瞳，除此以外，有明顯異色眼瞳標志的，多數為異族人，甚至可能不是人族。
這其中最普遍的一類就是妖修。
妖獸到了八階化形之后，雖基本變成了人形，但往往還會帶有某些妖獸的特質，比如皮膚上會有花紋，比如發色眼睛也會和普通人類不一樣。
經昊英真人判斷，這黑袍者應該是人修，但必然不是南詔之人，也不會是中原人，最可能的一種情況，他是從東海的某些偏僻之地來的。
但連金丹修士都說不清楚的事，他們幾個筑基期的小輩，就更難弄明白了。
施學真嘆了聲又道：“更可惜的是，那瘟妖的丹元還被黑袍者給取走了，真是可恨！”
“丹元…”駱青離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看到的那顆綠色珠子，是在瘟妖死后出現的，但剛出現就被黑袍者給拿了。
駱青離對這丹元有些好奇，“那丹元有什么用嗎？”
施學真笑了笑說：“其實就和我們人修的丹田差不多，瘟妖所有的精元都儲存在里面，它喜食疫鬼，本身屬于陰邪，但它也吞食了不少修士的精魄，這天下萬事萬物，物極必反，瘟妖的丹元里面蘊含了無限生機，反正是對我們修仙者有用的好東西。”
如果沒有黑袍者橫空出現，那顆瘟妖丹元必然是屬于昊英真人的，可現在昊英真人什么都沒拿到，反而還受了傷，金玄宗的三人自然忿忿不平。
四人喝著美酒，談天說地，你一言我一語，酒意上頭，話題也更寬了，從瘟妖說到了修練，從修練說到了各地風情，又說到了某些花邊消息。
賀小妍坐在駱青離身邊，小聲問道：“裴道友，昨日來的那位秋水宗的茗薇仙子，你可見到了，覺得如何？”
“見是見到了，不過并未打過招呼，也并未曾細看。”駱青離只記得似乎是個紫裙仙子，而且人家還是金丹期的修為，她也不好盯著看。
賀小妍聲音更輕了，“那位茗薇仙子是秋水宗首座太上長老的高徒，在秋水宗也是一朵名花，風姿無雙，天賦出眾，追求之人無數，可惜她一心向道，叫無數上門的男修鎩羽而歸。”
駱青離點點頭，“那挺好的啊。”
在世人眼里，女子優柔寡斷，在修仙這條路上，容易感情用事，比起男修來不夠干脆利落，所以女修雖不少，但能夠修到金丹期乃至元嬰期的女修卻不多。
能夠一心向道，專注地做一件事，駱青離覺得這沒什么不好。
而且女修也未必就一定要找雙修伴侶，陰陽雙修雖是應和自然之道，但有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也挺好的，就像她師父宋驚鴻，沒有道侶，一樣可以自己修練到元嬰期，而且還無牽無掛，瀟灑恣意。
“你先聽我說完啊。”
賀小妍嗔了一眼，掩唇輕笑道：“茗薇仙子對男修不假辭色是不錯，一心向道也是真，但據說，她之所以拒絕那么多上門獻殷勤的男修，并非是看不上他們，而是…她壓根就不喜歡男人！”
駱青離：“…”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理解錯了，但看賀小妍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心想大概是沒想錯。
邱河和施學真面露無奈，施學真睨她一眼道：“賀師妹，人家茗薇仙子還在鐵家做客呢，這些話我們私底下說說也就算了，你可別出去亂說啊！”
“哎呀知道了！”賀小妍癟癟嘴，“我不就是見到了茗薇仙子，才想起了這么一茬嘛，再說那可是茗薇仙子親口說的，我也沒亂說啊。”
邱河輕嘆一聲：“但是自那以后，再沒有男修去叨擾茗薇仙子，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人家故意為之？”
賀小妍一怔，沒了話說，駱青離輕咳一聲，道：“這大約人各有志吧。”
賀小妍又和駱青離扯了某些小道新聞，駱青離還是頭回知道仙門里還有這么多八卦消息，邱河施學真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顯然賀小妍在門派里也是這樣的。
等酒喝得差不多了，邱河朗笑道：“裴道友，瘟妖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們修整兩日過后就會回宗門，你有什么打算嗎？”
駱青離淡淡道：“我本來也只是路過這里，之后大概還會四處轉轉吧…”說到這里，駱青離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一問他們無為真人的事。
“對了，幾位道友既然是金玄宗弟子，那金玄宗是否有一位秦真人？”
邱河輕輕擰眉，施學真含笑問道：“裴道友怎么會想到問這個？”
駱青離面不改色，落落大方道：“是這樣的，我早前曾經經過一個叫石英城的地方，那里也是一個修仙小城，當地最大的修仙家族便是秦家，號稱在金玄宗里有金丹真人照拂，行事上難免有些…”
說到這里，駱青離便不再繼續。
事實上，她從未到過石英城，秦家的行事作風如何她也不清楚，不過她也沒說怎么樣，至于人家怎么想，那就是他們的事。
而金玄宗的這三人無一例外地想到了“囂張跋扈”、“霸道不仁”上面。
像這種修仙城鎮上的家族勢力，霸道囂張一些都是難免的，打著金玄宗的旗號也是很正常的事，但現在有人都有人將這事擺到他們面前來了，難免會讓人感到略失顏面。
賀小妍想了想道：“姓秦的真人，莫不是無為師叔？”
其他兩人也點點頭，邱河輕嘆道：“裴道友，金玄宗確實有一位秦真人，道號無為，無為真人的家族也確實是金玄宗的某個附屬家族，不過秦家在當地做的什么事，卻是和我們金玄宗毫無關系的！”
賀小妍補充道：“而且我們和無為真人就沒見過幾面，對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他年紀不小了，一直在金丹初期，以后大約也沒什么進階的機會了。”
施學真咳了兩聲，“賀師妹…”
賀小妍皺皺鼻子，輕聲嘟囔道：“我又沒說錯。”
駱青離眸光微閃，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我聽秦家的修士還說，他們小姐天賦出眾，再過不久必然能夠繼承真人的衣缽…”
“小姐？難不成是秦雙晗那小丫頭嗎？”賀小妍擰緊秀眉，搖了搖頭，“那丫頭我還見過幾次，雖說修練速度在同階修士中很不錯，不過一天到晚都病歪歪的，臉色比死人還難看，現在都還沒筑基呢，更別說更遠的結丹了。”
病歪歪？
秦雙晗的身體不好嗎？
可在蘇白羽的記憶里，秦雙晗能蹦能跳，似乎挺健康的啊…
駱青離心存疑惑，邱河出言道：“裴道友，這種修仙家族，最會借勢作威作福了，平素夸大其詞都是常有的事，你也別太較真，等我們回到門之后，會向門派反映反映，讓無為師叔多多約束族中之人。”
駱青離微笑頷首。
問得夠多了，再繼續下去，便要教人生疑了，她見好就收。
至少還是得到了一些挺有用的信息。
時候差不多了，駱青離也起身告辭回自己房間，一壇子清風紅露換回這些消息，倒是不算虧。
而等人走后，邱河抱著那只青玉壇子，聞著壇中殘余的酒香，長嘆道：“真是好酒啊，這位裴道友拿出來待客的居然都是這種上好靈酒，出手可真闊綽。”
施學真砸了咂嘴，也有些意猶未盡，“她應該是赤霄宗的人吧。”
賀小妍不解，“赤霄宗？施師兄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施學真笑了笑說：“她說四處轉轉，應該是在游歷，身家不菲，出手闊綽，來歷應該不凡，可能是大宗門大勢力的子弟，而且石英城在南面，已經靠近赤霄宗的地界，她既然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有很大可能是赤霄宗弟子。”
邱河贊同地點頭，“而且她的那把長劍，品質不凡，肯定出自名家之手，赤霄宗又最是擅長煉器…”
眾多證據指向下來，幾人紛紛同意了這個結論。
駱青離可不知道他們給自己安了個什么身份，她回到房間后梳理了一下得到的消息。
無為真人那兒沒什么特別的，倒是秦雙晗讓她有些意外。
先前她就推算過，秦雙晗就算沒筑基也差不離了，賀小妍說她修練速度挺快，應該是有入星脈的緣故，可變成了個病秧子又是怎么回事？
在蘇白羽被挖入星脈之前，秦雙晗是一切正常的，那這也許是秦雙晗有了入星脈之后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