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晚上,謝治久違地睡上了一個好覺。m.sanguwu
在近距離感受到趙海洋的威嚴形象之后,謝治感覺如今的自己無比地安全。
畢竟,再沒有什么比起知道自己有一個實力強大的靠山更讓人安心的事情了,所有來自敵對勢力的惡意都被可靠的大前輩攔下,給自己創造出充足的發展時間和安全的生活區域。
數字奇跡的四千多名長老,被趙海洋一槍捅作鳥獸散;人類天平的多名領袖級別的人物圍攻趙海洋,也被趙海洋一槍捅死了三個,剩下的一個倉皇而逃;甚至原初教會的陰謀,也在尚未完全顯現之前被趙海洋攔截了個干凈。
從穿越之初開始到現在,謝治身上所遭遇到的絕望組織謀劃,全都被趙海洋清理了個干凈。
而至于趙海洋為什么要幫助自己,在謝治看來就不是那么重要的問題了。
謝治只是思考了片刻,就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現在的自己考慮。
自己只需要知道,趙海洋,至少是目前的趙海洋,是沒有害自己的打算的。
他用他的鹽水負清大學收留了自己,又給自己畫了個餅,承諾只要期中考試考到全科4.0,自己就能夠成為他的入室弟子;與此同時,趙海洋又為自己提供了足夠的自由活動時間和私密空間,盡可能地為自己保留了一個作為普通人生活的基本權利——雖然這個普通人的生活因為自己之前利用命運抽獎機里的道具裝了個逼而有些紊亂,但至少目前,一切還在計劃之中。
從趙海洋的行為當中,謝治體會到了久違的尊重。
似乎從穿越到現在,趙海洋作為一個身居高位的校長角色,給予到自己的尊重卻是所有的組織當中最高級別的,他完全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可以平等對話的人,縱使這個可以平等對話的人目前還十分弱小。
謝治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是,趙海洋一定有求于自己。
或者說,趙海洋乃至趙海洋背后所代表的整個負清部,一定是有求于能力發展到一定程度的穿越者的。
也許是與世界意志有關的謀劃,也許是與穿越自身特殊性有關的謀劃。
但老實說,以趙海洋的能力水平,想要完成這些謀劃,完全可以不給謝治這些尊重。
他可以像人類天平那樣,直接用武力鎮壓自己,讓自己按照他的心意去幫助負清部完成各項任務,一旦完不成,還可以給予各種各樣的懲罰,又或是直接抹殺。
他也可以像數字奇跡那樣,利用特殊能力或者陣法,去哄,去騙,去讓穿越者發自內心地認為“幫助負清部辦事是穿越之后的第一要務”,這樣的事情,謝治相信能夠舉辦一場皈依儀式的趙海洋完全可以做到,無非是把發生在王大擺身上的事情再原封不動地在自己身上來一遍罷了。
但趙海洋并沒有這么做,他給予了自己極高的尊重。
而這種尊重與張紅棉以及張紅棉背后的原初教會給予自己的尊重又不相同,原初勢力給予自己的尊重更像是一種不同勢力之間互相提防的情況下,提供了充足的籌碼來搬上談判桌與自己進行合理的談判。
但趙海洋的這種尊重,則更像是一種,家里人的尊重,長輩對后輩的尊重。
說得夸張一些,甚至是爺爺對孫子的尊重。
他的確對你有所期望,但從他的眼睛與言語里,你能感受到的,是他對若干年之后的你有所期望,期望你成人成才,期望你發展空間更為廣大。
但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期望,他卻能夠竭盡所能為你提供更好的環境來,事事順著自己心意的同時,又對外展露出肌肉來,讓自己能夠免于各種外部威脅的侵擾。
說出來有些奇怪,但謝治從趙海洋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超越利益關系的情愫。
更像是親情。
“管它呢。”
謝治又想了一陣,最終決定不再思考。
如今的自己只要知道趙海洋不會害自己就行了。
至于他究竟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謝治并不在意。
他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等自己有能力提供這種東西的時候,就給他唄。
從樸素道德價值觀的角度,一個多次將自己從生死困境中拯救出來的救命恩人,哪怕他現在說,他救自己是為了奪舍自己,開啟自己的下一世,自己也愿意把這條命就這么交給對方。
謝治的情感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你對我好,那我就會對你好,你救了我的命,那我還你的命也是理所當然。
既然趙海洋有求于自己,又不愿 意在現在告訴自己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有求于自己,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目前的能力還不夠,甚至遠遠不夠。
所以,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水平,讓自己順著心術階梯,從第一步一路往上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抱著這樣的想法,謝 治最終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睡醒的時候,太陽已經日曬三竿,早上的月亮也已經掛得老高。
一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半了。
宿舍里空無一人,一看手機留言,王大擺的留言顯示,他們三個都已經去了社團活動教室,王大擺看自己睡得十分香甜,不忍心喊起自己,就讓自己在睡醒之后吃點東西再過去,他們先在社團里做一些迎新的準備活動。
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謝治打開地圖,隨手找了一家附近的包子鋪,穿好衣服以后就順著地圖路徑摸到了包子鋪去。
包子鋪在學校的西門外,謝治吃了六個包子還覺得不飽,但一看撕開的靈魂粉末已經就著這六個包子吃完了,又舍不得再撕開新的一包,搖了搖頭,拍了拍八分飽的肚子嘆了口氣,還是從包子鋪門口離開了。
但沒走幾步路,剩下的那兩分餓度還是勾起了他胃里的饞蟲,他又轉去了街角的另一家飯團店,買了兩根飯團,就著一包新的靈魂粉末吞了下去。
等到謝治解決完自己的肚子,走到“大學生心理互助協會”的社團活動教室時,時間已經走過了十點,來到了十點一刻。
三個舍友遠遠地看到了自己,朝著自己打了一聲招呼。
謝治又走近了一些,注意到除了自己的三個舍友,互助協會里還有著另外的三個人。
頭發盤在腦后的周靜思老師正坐在里側的一張辦公桌后面,在辦公桌上則擺著一臺看上去科技感就很強烈的機器,謝治一眼看過去,猜測那機器應該是和情緒疏導中心的情緒疏導機出自同一個公司。
“一個微縮版的情緒疏導機。”
謝治在心里想道。
“大概是十比一縮放的程度,剛剛好能夠讓這臺機器擺放在桌面上。”
“情緒分析機。”
張紅棉的聲音出現在謝治心底,
“可以理解為小型的情緒疏導機,但一般情況下沒辦法代替后者的功能,只能作為常規分析使用,外帶一點點心理疏導的能力,可以輔助心理醫生進行心理檢查和心理治療。”
謝治若有所思,一邊想道,有張紅棉真好,等于有了一個百科全書。
從情緒分析機側邊伸出一個可以固定手臂和手腕的固定支架,看起來有點像測量血壓的血壓儀。
謝治看向分析機的時候,坐在辦公桌前面的一個女孩子正把手臂從那固定支架里伸出來,又把袖口從上臂靠近肩膀的位置重新卷回手腕處。
“謝謝周老師幫忙分析,不知道我的病現在好些了嗎?”
那個女孩站起身來,對著周靜思老師鞠了一躬,而后非常溫和且彬彬有禮地對著周靜思老師詢問道。
而那個女孩的身邊,還有一個看起來頗為文靜的小姑娘,只是這個小姑娘看向另一個小姑娘的時候,眼睛里表露出一種恐慌和一些害怕的情緒來。
周靜思看了看兩個女孩,最終的目光還是停留到向自己鞠躬的那個小女孩身上,許久后嘆了口氣,
“你能對我鞠躬,說明你現在的這個情況不太好哦…”
“人格解離癥比上個星期還加重了,你這個星期經歷了什么?”
周靜思看著向自己鞠躬的那個女孩的眼睛,她從那個女孩的眼睛里看到一望無際的溫柔與和周靜思同樣的疑惑。
“我…不知道…”
女孩眨了眨眼睛,最后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當女孩搖頭的時候,謝治注意到,女孩的頭發上有一圈紫色的挑染,她的眼睛周圍也有一圈紫色的眼影,看起來十足地像是一個朋克女孩。
這個時候謝治終于意識到自己從進門開始所感受到的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情緒是從哪兒來的了。
眼前的這個妹妹,自己是見過的。
就在昨天,就在大匯報廳的后排,這個女孩坐在比起自己更后排的位置,帶著耳機聽歌的同時,朋克妝容下方的五官上,展現著生人勿進的表情。
但陌生的地方也在這里,此刻的女孩,臉上沒有一點生人勿進的樣子,溫柔的神色充滿了她的整張臉,那種溫柔感當中包裹著充盈的共情與憐憫,你只需要看她一眼,就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是個能夠體會到他人疾苦的 善良孩子。
她的善良從心靈深處溢出到她的臉上。
“林染秋?”
謝治看向一旁有些無所事事的熊安穗,想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人。
“還是說,林染秋有個姐姐或者妹妹?”
卻不曾想熊安穗朝著自己點了點頭,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你沒看錯,這就是林染秋。”
林染秋是大學生心理互助協會迎來的第一個客人。
與其說是客人,不如說是周靜思老師帶來的病人。
周靜思老師在一個優秀 的老師和一個專業的負清師之外,也是一名出色的心理醫生,在學校里負責給多個心理上有問題的孩子看病,為孩子們掃清在成為負清師之前一定會面對的心理障礙。
而林染秋,就是她在上個學期所接受的新病人。
林染秋旁邊的女孩,則是林染秋的舍友,姓李,叫做李依依。
與林染秋不同,李依依的長相一看就很是文靜,寬厚的眼鏡待在她的鼻梁上,有一種柔弱與知性共存的美感。
熊安穗說,林染秋的心理治療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從她大一上學期的第五個星期一直持續到現在,已經是第十七個星期。
前十五個星期是上學期的時候,后兩個星期就是這個學期開學到現在的兩個星期。
一般情況下,心理疏導的周期不會超過十個星期,但林染秋的疏導周期已經幾乎接近常規流程的兩倍,卻依舊反反復復,甚至又愈演愈烈的趨勢。
按照熊安穗的說法,無論是周靜思還是林染秋本人,乃至于林染秋的舍友,都對此很是困擾。
“但我看林染秋好像不是很困擾的樣子?”
謝治看向還在和周靜思老師交談的林染秋,從對方的表情以及肢體語言上,謝治感覺到,此刻的林染秋對于自己的心理問題似乎并沒有多大的擔心,從談吐到舉止都顯得頗為得體,還時常勸周靜思不要太過焦慮和著急。
“就是這樣,才更加困擾啊。”
王大擺忍不住插了一嘴,
“你知道現在在你眼前的那個是誰嗎?”
“就是你說的那個看上去不是很困擾的那個。”
謝治眨了眨眼:
“林染秋啊,你們不是介紹了嗎?”
王大下巴靠在桌面上,趴在桌子上擺了擺手:
“是,卻也不是。現在在說話的那個,叫做林婉秋。”
謝治又眨了眨眼,而后蹙起眉來不解地問道:
“林染秋,林婉秋,這中間有什么區別…”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眼睛睜大了,
“你是說,現在的她,其實并不是真正的她?”
“林染秋,林婉秋,她的體內有兩個不同的人格?”
謝治終于意識過來為什么今天看到的林染秋和昨天看到的她在氣質上有明顯的不同了。
而隨著熊安穗與王大擺你一嘴我一嘴地向謝治補充信息,謝治終于明白過來,這個名叫林染秋的女孩身上正經歷著什么。
原來,昨天自己看到的那個,叫做林染秋。
而今天,自己看到的這個,叫做林婉秋。
兩個人格雖然同樣居住在一副身體里,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性格。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內還不止這兩種性格,還有一個叫做林滿秋第三性格。
林染秋以林染秋的身份入學了鹽水負清大學,但在第五個星期時,體內的林滿秋人格占據了身體的主導權,將同棟女生宿舍樓的另一個宿舍全體宿舍成員都給打了一頓,這之后,林染秋、林滿秋、林婉秋三個人格,就此起彼伏地在林染秋的身上不斷反復起來。
“她正在忍受人格解離癥的痛苦。”
“與此同時,我們并沒有辦法確定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實主導人格,因此也就沒有辦法幫助主導的那個人格來把其他的兩個人格勸化成次生人格。”
“換句話說,我們只能在一旁看著她忍受痛苦。”
“但有一說一,林染秋的三個人格之間,連記憶都不是互通的,這說明,三個人格之間的矛盾已經很深了。”
“如果這個學期周靜思老師還是沒辦法解決她的人格解離癥問題,她大概率會瘋。”
謝治一愣,已經有三個多重人格了還不算瘋嗎?
陸川搖搖頭,說,能治就不算瘋,目前應該還是能治的,就是難了點,以及,更多地得看林染秋自己的悟性。
謝治又問,如果最終確定是瘋了會怎么樣?
陸川聳了聳肩,那就只能退學了。
“一個瘋了的人是不可能成為負清師的,也沒有哪個發證機構愿意承擔這背后可能存在的安全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