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吃了一驚:“真的?是誰?!”
海礁說了一個名字,十分陌生,海棠完全沒聽說過。她從前聽長兄說起上輩子的死因時,也不會提起仇人的姓名。她雖然有心替長兄未雨綢繆,但她以為那是十幾年后的事了,眼下這仇人恐怕都不知道在哪兒,興許還未進京做官呢,他們兄妹這會子想要報復都找不到人去,她也就沒有追問太多。
誰能想到,這仇人竟然已經在京里了?!
海棠又迅速想到另一件事:“這人是侍郎的女婿,那侍郎如今又收了一個江家旁支子弟做走狗,他們的關系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上輩子就已經有了嗎?那人會算計害哥哥你的性命,到底是因為你知道了他的秘密,還是有別的緣故?!”
比如說…有什么孫家人發現了海礁是逃走的海家遺孤,擔心他對錦衣衛說出什么來…
海礁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剛剛發現自己要調查的對象,居然就是上輩子害死自己的仇人的岳丈時,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前世真正的死因了。
興許,對方不但發現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還發現他是海家的幸存者,與自己手下的心腹爪牙有死仇,沒法收買成功,才會決定下死手的吧?
海礁一路心情激蕩,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回家,沒讓任何人看出端倪來。可看到知道他重生秘密的小妹,他就再也忍不住了:“那位侍郎上輩子就是江家的靠山了,勾結了好多年。后來孫家倒臺,這侍郎因為脫身得早,又會做人,不曾被牽連進去,仍舊是高官顯宦,只是沒法再往上升罷了。他后來順利告老,兒子女婿又撐起了家業,依舊享盡了富貴榮華。只是錦衣衛里有人認為他們家身上不干凈,才一直沒放棄徹查。我聽說他家收了江家的重禮,江家一個女兒還嫁到他家來做了妾,生了兒子,十分受寵。江家仗著這個閨女,在永平府作威作福,無人敢惹。我有心要拆了江家的這個靠山,便參與到案子中去,被分派去監視他家的女婿…”
他當時發現了這侍郎府女婿貪贓枉法的罪證,還懷疑他曾經與某些孫家人來往密切。那時孫家已經倒臺,但凡跟孫家沾上邊的,都不會有好下場,更何況這人是在孫家倒臺后,幫著掩護某些孫家人逃亡?若海礁能查到實在證據,這侍郎女婿便是罪無可恕,還會牽連到岳家。他正想進一步確認,就被對方拿住了。如今回想起來,對方只怕也早就發現了他的身份來歷,因此才會果斷地狠下殺手。
海礁嘆息一聲。他上輩子曾經有過機會為海家伸冤的,可惜功敗垂成。或許他當時應該更冷靜一些,別那么心急,先將罪證送回錦衣衛,再謀后事也不遲。那樣他就算無法直接將江家的靠山拖下水,好歹也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削弱江家靠山的權勢。削得多了,侍郎府自身難保,江家作為走狗,還憑什么繼續在永平府橫行下去?!
如今他都重活這么多年了,再后悔懊惱也無用,還是先想想以后吧。
海礁對小妹海棠道:“侍郎府的嫡長子納過一個妾,號稱是江家女,但到底是真是假,就只有他們自己曉得了。反正,我去年在老家聽人說過,江海屯里根本沒人知道江家幾時出了這么個美人,能叫京里大官家里的大少爺看上。江家很可能只是被安排成了這個美妾的娘家,出面給侍郎嫡長子送人。這侍郎的嫡長子收了人家的人又收了人家的財,與江家如何能撕捋得開?江家被卷進山海衛貪腐案,查到撫寧縣衙,這侍郎嫡長子就栽進去了。據說他連賬都沒做好,一查一個準,興許是以為他父親位高權重,根本無人敢惹吧?”
結果孫家衰落,他老子為了與孫家切割,根本不敢張揚,怕給人留了話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革職丟官。等到事過境遷,他家終于敢生出救他的念頭時,卻已來不及了。
海礁目前查到,那侍郎府嫡長子回家后,并沒有攆走這個美妾,還和她生了兒子。興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江家旁支子弟來投奔侍郎府,才會如此順利吧?侍郎府會愿意為了洗白嫡長子而替江家翻案,估計也少不了這個生子有功的美妾從旁勸說。
眼下海礁只知道,那江家旁支子弟知道許多機密,很可能是想說出江家是替人做擋箭牌、工具人的真相,將江家代人賄賂撫寧縣令的事實強行解釋成是有人利用江家陰謀陷害撫寧縣令,把侍郎的嫡長子洗白了。到時候就算江家難以翻案,江家嫡支的罪名難消,好歹也能讓侍郎嫡長子擺脫了原本的罪名。
海棠對此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洗得白?!江家嫡支的成年男丁都已勾訣伏法了,若是現在翻案,豈不是在說山海衛與永平府辦了冤假錯案,殺錯了人犯?那是在斷山海衛指揮使、永平知府以及其他辦案官員的前程,誰會犯這個蠢,任由侍郎府胡鬧?!”
海礁冷冷一笑:“經手案件的官員自然不會犯這個蠢,可永平知府已經任滿,年前回京述職,開春后便有新任命了。倘若侍郎府安排了自己人去接任永平知府之位,后來的事不就由得他們做主了?”
繼任者出于私心,不顧前任的前程,隨意污蔑對方判錯了案子,這種事又不鮮見。侍郎府的嫡次子殘疾,庶子卻十分出眾,哪怕侍郎本人不在乎嫡庶之別,侍郎夫人也會急不可耐地為嫡長子洗白,好將他重新推出來爭前程,免得偌大家業最終便宜了庶子,正妻嫡子卻要看庶孽臉色度日的。
海棠想明白這一點后,忙正色對兄長道:“哥哥,我們不能讓侍郎府得逞。不管是為了你上輩子的死仇,還是為了咱們海家在永平府老家能得享清靜,我們都絕對不能讓侍郎府成事!”
“這話還用你說?!”海礁冷哼一聲道,“我如今就想找小金問清楚,宮里對侍郎府到底是個什么態度。倘若也同樣厭煩得緊,我就趕緊收集一波證據交上去,好讓他家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江家人也休想再掀起風浪來!但如果宮里不想鬧大,還想要維持朝中安穩…”那他就不能明火執仗地對付侍郎府了,需得另想法子來報復他們翁婿郎舅。
海棠想了想,握住兄長的手:“哥哥別著急,這事兒我們慢慢想辦法。反正我們這輩子發現仇人發現得早,他們如今權勢大不如前,還要設法自保,能鉆空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我合力,定能想到法子,出了上輩子那口惡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