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歸夫人還真是不敢打包票了。
她很想說她兄弟肯定跟她是一條心的。她為娘家籌謀的好出路,她兄弟完全沒有反對的理由。
可現實就擺在這里。
她千方百計傳信給兄弟,讓他們回京謀個從龍之功,他們卻完全沒有搭理的意思,也不肯給她回信。
他們回京了,也不去承恩侯府找她——他們剛從外任上回家,應該還不知道她來了長安吧?但凡他們心里有她這個姐妹,就沒理由不去承恩侯府問一聲。
再加上她兄弟去孫家拜訪的事…就算她在麻尚儀面前拼命為兄弟辯解,也不敢確信他們就真的沒有泄露七皇子的消息。
若是她父母還活著,她相信他們一定會接受她的提議。可她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呀!她知道這些年,兄弟們在守完孝重新起復時,是走了大弟岳家的門路。她也知道大弟的岳家是孫閣老一派的人。她原以為他們只是為勢所迫,才會認賊作父,等到他們歸家有望東山再起了,他們自然不用再看那些奸賊的臉色!
可是…那么多證據都擺在這里。她已經十幾年沒見過自己的兄弟了,怎么敢說,他們還跟她是一條心呢?!
歸夫人癱坐在地上,面色慘白,背后已是冷汗直流。
她試圖繼續為兄弟辯解,也是想要說服自己:“我的兄弟…自然是向著我的…我為他們出了那么好的主意,他們沒理由不答應…我是七殿下的嫡親舅母,唯一的嫡親舅母!七殿下當年見到我時,也是親親熱熱,恭恭敬敬的。如今皇上已經承認了他,又要給他封王,他很快就會成為儲君,等皇上駕崩,他便是新君了!這么好的一條路…我兄弟只需要給七殿下幫點小忙,表個忠心,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了。以往那些嘲笑他們、看不起他們的人,都不敢再說半句閑話!這么好的一條路,只需要抬抬腳就能站上去,他們怎么可能會不同意…”
麻尚儀看著她那副自欺欺人的模樣,只想冷笑:“吳二奶奶,事實就擺在眼前了,你還想騙自己到什么時候?!你兄弟但凡還念著半點手足情誼,都不會無視你的深仇大恨,一味去巴結討好孫家人!孫家根本不知道七殿下的事,他們全心全意都在想法子對付八殿下呢!若不是你兄弟告密,七殿下又怎會遇到那樣的兇險?!只可惜,他們走錯了一步。他們前腳剛向孫永柏告密,后腳孫永柏就因罪下了詔獄!七殿下也是有驚無險,逃過了孫貴妃的毒手。而你那兩個兄弟,卻再也不會有洗脫罪名的那一日了!”
雖然麻尚儀很看不起歸夫人,也必須承認她給娘家兄弟籌謀的是條好路。即使歸家兄弟沒什么大才干,但只要他們愿意為七皇子盡忠出力,八皇子日后也不會虧待了他們。高官顯宦是不能了,洗脫罵名、安穩一生,還是能辦到的。然而歸家兄弟非要往死路上走,又能怨得了誰?歸家當年選擇了錯誤的路,還能勉強說是為了自保;如今再選錯,不過是因為愚蠢罷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孫家已經是后繼乏力,頹勢已顯了。哪怕紀王世子當真成功還宗立儲,孫家也風光不了幾年。紀王世子對孫家能有什么情份?不過是利用孫閣老的權勢助自己謀取權位罷了。無論最終他是成功還是失敗,孫家遲早會失去用處,到時候他又豈會容孫家繼續踩著自己的頭頂上?!哪怕他娶了孫家女為妃,將來再生下子嗣,也不會因此手軟半分。他這個身份,哪怕坐不上皇位,又哪里會缺了妻妾子嗣?
這么一條遲早要沉沒的破船,孫家的黨羽都能見勢不妙,便火速另尋出路,不再死死綁在孫家的破船上了。歸家兄弟有歸夫人這個吳家兒媳做籌碼,又不受孫派待見,本來都已擺脫了孫派的桎梏,只需要在京中等上幾年,就能迎來東山再起的希望。結果他們居然上趕著要繼續攀附孫家,不惜自斷后路,落得如今的下場,又能怪得了誰?!
麻尚儀冷笑著對歸夫人道:“吳二奶奶就別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了。如今孫永柏入獄,他已招認了你兄弟向他告密之事,而七殿下也知道你兄弟的所作所為了。哪怕他們如今還安然無恙地待在家里,將來也不會再有起復為官的那一天!七殿下看在你這個舅母的面子上,沒有對你的兄弟趕盡殺絕,便已足夠厚道了。你休想再仗著所謂的親戚情份,便厚顏在七殿下面前為你的兄弟求官!七殿下再仁厚重情,也不會原諒差點兒害了自己性命的人!”
歸夫人的臉刷的白了,眼中露出了恐懼之色:“不不不…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兄弟他們只是一時犯了糊涂。他們不是存心要害七殿下的!七殿下不能這樣,我是他嫡親的舅母呀!我們吳家就只剩下三個人了。除了我們,他外家便再無親人。他怎能不管我們呢?!”
麻尚儀沒好氣地說:“歸家又不是他的外家。歸家人的前程與他何干?!七殿下能饒過你兄弟的性命,你就該替他們燒高香了,還敢得隴望蜀?!”
歸夫人已是糊了一臉的淚水,再也不復先前的高傲。她狼狽地爬向麻尚儀,抱住她的雙腿:“麻尚儀,麻嬤嬤,求求你,你知道我的為人,我絕對不會投靠孫家,絕對不會出賣七殿下的!我的兄弟只是一時犯了糊涂,他們再也不敢了!求你幫我說說好話,讓七殿下原諒他們吧!我們畢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橫豎孫貴妃也沒把七殿下怎么著…”
麻尚儀一腳踢開她,板著臉站起了身:“你怎么好意思說這個話?!你以為七殿下為何能逃過孫貴妃的毒手?!我們慈寧宮兩死四傷,許娘娘趕來相救,還差點兒破了相!這一切都是因你之故!當初你帶著女兒住在慈寧宮中,誰沒關照過你?誰沒幫過你的忙?!如今大家死傷慘重,你一句都沒問過,倒是只顧著替你那兩個兄弟求情了!吳二奶奶,你也好意思叫我們念舊情?你我幾時有過舊情?!人人都只是看在吳老夫人面上,看在吳家哥兒姐兒面上罷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歸夫人滿面是淚地再次抱上麻尚儀的雙腿,想要繼續哀求她,卻忽然看到房門外有人影晃了晃,頓時嚇了一跳:“是誰?誰在外面?”想起女兒一早出去了,難不成是回來了?
她生怕女兒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猶豫了一下,門外的人便開口了:“尚儀,話還未說完么?這樣的人,您何須與她多費唇舌?改日我回稟宮中,請圣上下旨,將她處置了便是。這等罪婦,只需一杯毒酒便可解決,原不必尚儀操心。”
是個男聲。
歸夫人嚇得縮成了一團。這個說話的語氣,莫非是…
麻尚儀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她畢竟是吳家婦,若是無緣無故死在鎮國公府內,只會給周家添麻煩。因此,現在還不是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