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龍人」巴托洛余光瞥到了那黑布包裹的囚車,那雙濁眸底掠過了一抹思索。
作為頂級劍客的直覺,讓他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他直言不諱道:“貝內特團長,我奉勸你們直接把這通緝犯處決掉她最好。否則,你們此行可能不會的安穩。”
貝內特聽到,臉上也露出了難色,道:“抱歉,巴托洛先生.國王陛下有密令,一定要把她活著帶回王都。”
雖然剛才那一戰死了很多的部下,但他們是王族騎士,有著對王族的絕對忠誠。所以哪怕他們全都戰死,也覺得不會違背王令。
巴托洛聽著表情毫無波瀾,似乎猜到了國王已經被美色所迷。但這和他完全沒關系,道:“算了,隨你們了。那是你們自己的決定。”
說著,他把那個裝有蛇發女妖頭顱的布袋也丟了出來,又一臉麻煩脫手的表情道:“回去告訴加西亞,獵殺了蛇發女妖,從此兩不相欠。以后,別再來煩我了。”
貝內特聽著表情一僵,也只能接過布袋,回應道:“好的。您的話我會如實轉告。”
巴托洛說完,再沒打算留在營地,轉頭就朝著漆黑的森林里走去。
蘇倫一聽兩人這對話,哪里沒猜到這囚車里八成就是那位“海倫”了。
一個能讓銀龍國國王發動戰爭都要搶來的絕世美女祭司。
說是禍國殃民也不為過。
可蘇倫對這甚么美女沒有任何興趣,他更在意的是,剛才被斬殺的蛇發女妖是來劫囚的,還是沖自己來的?
但想了一瞬,也覺得可能性有,但不大。
那美杜莎的蛇發權杖現在在小虛空界里,即便是有人占卜尋物也絕對不知道它的準確位置。而且他現在的實力,神階以下的存在想占卜,準確率都絕對不高。大概率是只占卜到了一些模糊線索。
不過無論如何,蘇倫覺得再跟著這隊伍,恐怕問題會非常大。
這次來的是七階蛇發女妖,那下次呢?
跟著這群人走,恐怕還會遭遇什么。
蘇倫有空間能力隨時能走,倒不怕被人連累。只是怕萬一真是自己的原因,連累了這些飛龍騎士就不好了。
而且,石化解藥配方.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可不是,而是另外的。
好不容易再碰到了這位居無定所的「獵龍人」巴托洛,這次錯過了,下次可不好再遇到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看著人要走,一旁的千條抬步上前,主動開口道:“前輩,您請等等。”
剛才那一劍像是烙印般深深刻印心頭,遇到這么強的劍道前輩,無論如何也得見識一下的。
巴托洛回頭看了一眼千條,仿佛猜到了什么。
千條手搭在劍柄上,直言道:“我想向您請教劍道。”
說話的時候,她身上蓄積的劍意也越來越濃,這是對劍道同行的禮節,也是對前輩的拜謁之敬。
“哦?”
巴托洛毫無意外,也沒掩飾自己的贊嘆道:“你的劍道已經成勢,請教談不上的。”
這話一出,沉吟一瞬,他眼里露出了把千條當成足夠重視對手厲芒,輕喝一聲:“出刀吧。”
劍客之間沒有的那么多客套,切磋就是最好的交流。
“好!”
聞言,千條神色猛地一凜,渾身霸氣潰堤般爆發而出。
“鏗嚓”一聲刀劍出鞘銳響響起,仿佛那是連聲音都能刺破耳膜的鋒銳。
再一看,名劍鬼丸百目宗正上百目一睜眼,驚天妖氣澎湃溢出。
這一刀仿佛裹挾地獄道眾生惡念,化作一道紅黑劍氣斬出,霎時間讓人仿佛聽到了耳旁傳來了鬼哭狼嚎的絕望之音。
劍氣極快,轉瞬百米。
巴托洛見之目光一凜,抬手抽刀閃電格擋。
鏗嚓寒光一閃,雪刃出鞘一尺,附近空氣中瞬間飄起了雪花,同樣是劍氣爆發而出。
“嘭!”
兩道的劍氣碰撞在一起,也是兩人的劍意觸碰,瞬間爆發出恐怖的氣浪。
劍氣碎裂成了無數小劍氣,一柄柄劍氣利刃把四周叢林里樹木和泥土削的千瘡百孔。
百米之外的蘇倫看著雙目微微一瞇,即便有霸氣護體他身上衣袍震動亂擺。
他對千條的實力自然再清楚不過,目光落在的是那「獵龍人」巴托洛上,心中感慨了一句:“果然好強啊”
之前斬殺蛇發女妖的那一劍太快,沒看得真切。
現在他才知道,這位三十年前黑薩姆海賊團的第一劍客強得有些離譜了。
蘇倫也略懂劍道,但眼前這兩人的劍道已經高到了沒有劍圣實力,根本無法理解的地步。
他尚且如此,何況旁人?
看到這一幕,森林里那些飛龍騎士齊齊目瞪口呆。
他們毫不懷疑,這一刀要是斬再他們身上,必然是連人帶龍一柄一刀兩斷。
劍客是身上殺伐之氣最濃的職業之一,無論千條和還是巴托洛,他們一旦抽刀,氣場猶如針芒。
飛龍反應最為直接,畢竟是智慧不太高的魔獸。兩大頂級高手爆發殺機,它們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機,縮著翼翅眼中浮現著對于死亡的畏懼。
軍團長貝內特也瞳孔猛地縮:“好強!”
他知道「獵龍人」巴托洛很強,畢竟這是一位能孤身獵殺巨龍的傳奇人物。
但他萬萬沒想到,那位從來都沒開口說話的千條小姐,竟然也如此之強?
之前貝內特還以為這是一個和自己勢力相仿強者,但現在才知道看走眼了。
剛才那一刀,他沒有任何信心能接不下來!
雙方只試探著出了一招,就停息了一瞬。
巴托洛看著千條手里出鞘的百目長劍,一聲輕咦:“咦你居然馴服了這柄妖刀?倒是好機緣。”
名劍識主,巴托洛哪里不知道一柄有靈性的名劍,需要實力和劍道都有讓名劍認可。
這柄名劍曾經他也遇到過,可惜不走的路子不同,也未曾馴服。
說著,他也完全抽出了在竹竿劍鞘里的雪劍,不急不緩道:“我這老伙計是名劍甲切霜花輕語,有著世間鋒銳之極,蓄樣金戈殺伐之氣。你小心了.”
千條神色嚴肅道:“請賜教!”
話音剛落,巴托洛一刀斬下,霎時間天空中雪花飄揚。
所有人都感受大了一種寒徹刺骨的感覺,仿佛雪花在輕語扎入骨髓。
但實際上,這可不是物理溫度上的寒意,而是鋒銳之寒刺痛了靈魂。
蘇倫看著這柄兇器,后背隱隱發麻。
這老頭體內像是藏著一個遠古兇獸,而那滔天殺伐劍意,卻從一根細線般的刀刃釋放了出來。
那刀刃的鋒銳,讓人看上去像是溢散的寒光都能將人割瞎了一般。
鑒定一看“鋒銳9”,附帶破甲特效,這是一柄專門破甲的名劍。
難怪能孤身獵殺飛龍。
劍強,人更強。
千條看著絲毫沒有懼意,猛沖而上。
兩個絕頂劍客就在這密林中激戰切磋了起來。
單純是劍技上的切磋,沒有境界上的威壓,以至于兩人的戰斗極具觀賞性。
蘇倫看得心中直呼精彩。
森林里劍氣縱橫,火光閃爍,兩道人影越打越遠。
“鏗”、“鏗”、“鏗”.
耳旁不時傳來金屬觸碰脆響和綿延不絕的呼嘯的破風聲。
蘇倫和一眾飛龍騎士在遠處認認真真地看著這場怕是當世最巔峰的劍客切磋。
這種級別的強者戰斗,即便是旁觀,也獲益良多。
就這樣打了小半個小時,森林里的躁動的劍氣這才消散。
蘇倫也看出了巴托洛沒有再來營地的意思,他就靠了過去。
正好看著兩人剛打了一場的劍客正捧著劍席地而坐,談論著什么。
千條額頭吸汗隱溢,一臉真誠道:“多謝前輩賜教。”
雖然她身上衣袍有很多切口平滑的裂縫,看上去略微狼狽。但她眼里的精芒卻比之前濃郁太多,顯然收獲極大。
巴托洛搖搖頭,依舊一副和善的語氣,贊道:“談不上賜教的,閣下太謙虛了。你是我見過在‘一刀流’劍道上造詣最深的劍客。最難得的是你的心境已達劍心通明之境。還有你的地獄道劍氣很特別,劍心之純凈,也是我畢生所見之最。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還沉浸在各種技巧的追求上。你卻已經在圣境中走出了自己的路,當真了不得的.”
劍意見人心,是惡是善,出刀便知,他哪里不知道遇到了一個難得的劍道后輩。
千條聽著夸贊,表情不喜不悲,隨即搖了搖頭。
剛才的切磋,她哪里沒發現境界上的差距,猶如鴻溝。
這還是她入劍圣之后第一次,在劍道上,遇到讓她有如此差距的劍客。
千條可不會拐彎抹角,沉吟了一瞬,她又直言問道:“前輩,我想請教一下,‘劍圣’之上的劍道是什么?劍神?”
巴托洛笑道:“‘劍神’只是一個外行人的說法罷了.”
雖然這老頭嘴里沒有賜教的意思,卻也說起了自己的劍道。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道:“我所修行的神道無念流的精髓是‘力’。我以力入劍圣,三十年前便已覺天下劍道無敵手。后來漸漸才知道自己也陷入了一個止步不前的困境,這個困境困了我幾十年.”
旁聽的蘇倫聽得有些云里霧里。
但千條聽著顯然神情一凜。
顯然,這正好說到了她目前的困境!
她如今已經有了這種一模一樣的感覺,劍道似乎已經走到了頂峰,劍意、劍技什么的已經融會貫通,達到了很難再有大幅提升的程度。
就是這個瓶頸,讓她不知道如何突破,也不知道從哪兒突破。
巴托洛顯然有了把自己領悟的劍道傳下,又說道:“從我十年前一刀破開了一條純血巨龍的龍鱗之后,終于突破了那道瓶頸。劍圣之上,斬的不僅僅是‘物’,而是法則。物質只是法則凝練的表象,繞過物質層面斬在更高層次的法則上。這需要觀察到一些自然規則之力.便能以手中之劍,斬諸天神魔。”
一語驚醒夢中人。
千條神情一怔,眸光輕顫,顯然心中十分不平靜。
這明顯就是指點了。
這東西還不能說給一般人聽,因為說了也不懂。
只有千條這種正好在那個瓶頸上的頂級劍客,才能體會到那些話指向的虛無縹緲的境界,具體是什么。
蘇倫聽著兩人一問一答,又持續了大半個小時。
在此期間,千條身上氣息起伏變幻,似乎受那些指點的啟發頗大。
許久后,該說的也說了。
沒有收徒的意思,就只像是心血來潮,指點一個極具潛力的后輩。
巴托洛站起身來,遞出了一本劍譜,卻沒有停留的意思,說道:“好了,就此別過。你的天賦極佳,日后必然登頂劍道之巔。如果那時候我還在,也期望看到你把劍道發揚光大”
千條起身接過劍譜,恭敬地持劍行了一個劍禮,“多謝前輩指點。”
看著人要走,蘇倫這才插口,連忙道:“前輩,等等。”
他直接問道:“請問你是齋藤先生嗎?”
“哦?”
巴托洛看了過哦來,老臉微微有些異樣,似乎對這個名字很陌生了。
蘇倫看他默認,便直接問道:“我是想請問一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是黎明冒險團,當初得到了黑薩姆的世界海圖,所以才想要來這邊尋寶冒險。而且”
聽到這話,巴托洛這才驚訝了,呢喃自語道:“哦,原來你們是得到了那張海圖才過來的啊”
“是的。”
蘇倫又道:“因為海圖,我們才知道了當年黑薩姆海賊團來了極西海域。而且,薩姆·貝拉米的兒子也在我們船上。所以才想詢問前輩是否是齋藤先生”
“船長有兒子?”
巴托洛聽著明顯一愣,第一反應就是遇到了套近乎的騙子。
可看著蘇倫兩人又不像,這才表情疑惑地看了過來。
蘇倫再次道:“是的。塔尼的母親是娜迦族的祭司弗麗德爾。”
聽著蘇倫說出了“弗麗德爾”這個名字巴托洛這才知道他可能所言非虛,那張蒼老的臉上漸漸露出了難以置信:“你是說弗麗德爾小姐誕下了船長的兒子?”
蘇倫點點頭道:“是的。塔尼現在就是我們黎明團的航海士,現在在船上。”
說著,他有抬手一招。雖然覺得這舉動有些不禮貌,但也只能把塔尼母親的石雕展示了一下,又道:“弗麗德爾夫人中了石化詛咒,我們這次過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尋找解除詛咒的解藥。”
看到熟人,巴托洛神情終于有了變化,驚喜交集:“船長竟然真的留下了一個兒子?!”
那仿佛一團燃盡的冷灰中,長出了一根希望的嫩葉。
他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但卻看到了延續的東西。
他的眼里,終于有了能讓他動容的東西了。
蘇倫再次道:“是的。當初我找到了薩姆先生留下的詛咒金幣,然后偶然遇到了塔尼,才知道的一些事情.”
他簡單地把過程說了一遍。
巴托洛已然徹底相信了。
他本就是孤兒,當初伙伴們盡數遇難,唯他一人活了下來。
從那以后,世間便沒有讓他覺得在意牽掛的東西了。
所以之前怕是知道眼前兩人是來自故鄉魯英帝國的冒險者,他也沒有任何期待,形同路人。
剛才只是遇到了一個天賦好的后輩,忍不住自己一身本身就此消失在世間,便指點了一二。
沒想,現在竟然有人說,船長留下了一個兒子?
蘇倫也看出了巴托洛的神情變化,開門見山道:“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巴托洛前輩的一些幫助。我想知道當初黑薩姆海賊團到底發生了什么,古龍之國遺跡里到底有些什么危險.”
聽到這話,巴托洛剛變化的表情瞬間一僵,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讓他難以釋懷的悲痛記憶,眉頭緊皺:“你們想去古龍之國遺跡?”
蘇倫點點頭,“嗯。”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巴托洛就打斷,語氣嚴肅道:“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想去,但我奉勸你打消這個念頭。那片海域不僅僅是危險那么簡單了,那是連通地獄之地,沒人能活著回來。”
之前已經在娜迦族那里得到過一些情報了,蘇倫哪里不知道那里危險?
能葬送黑薩姆海賊團,也能葬送他們黎明。
但他依舊搖搖頭道:“不,我們去不僅僅是想探險。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位面入侵了”
所以如果有更詳細的情報,他才能判斷到底會遇到什么。
沒有一個比眼前這位曾經去過的強者,更好的信息來源了。
聽到這話,巴托洛又震驚了,甚至比聽到自家船長有一個兒子更震驚。
當初黑薩姆海賊團在世界各地冒險航行,探知了無數險地,他們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掩藏在歲月塵埃中的斷代歷史里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也知道位面入侵意味著什么。
那可是文明毀滅級的災難啊 他皺眉問道:“位面入侵了?是哪個位面?”
蘇倫道:“嗯。是天神位面。說來話長,這事兒還得從魯英政變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