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一章 交易
蘇倫打量了屋里眾人一眼，雷加地眾人也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沒表態，身邊的葉卡捷琳娜卻非常乖巧，也不失禮節地朝主位上的凱爾森國王和波蒂亞王后行禮道：“見過父王陛下，王后大人。”
說到底，她也是雷加地的媳婦兒了。
凱爾森看著葉卡捷琳娜，自然是沒有什么不滿意的，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意。
無論是樣貌、家世還是名聲，這位蘭斯家族的四小姐，都配得上他們雷加地家族。
只是聽到這話，角落里的威廉牙梆緊咬，心痛得讓他表情都忍不住要扭曲了。
蘇倫并沒有行禮，一屋子人似乎也完全忽視了他。
凱爾森作為家主，說了幾句客套話，祝福他們新婚快樂。
他們本以為只是“菲克”一個人來，現在葉卡捷琳娜也來了，正好也就問帶你其它的正事兒。
雷加地這群人扯了幾句閑話之后，那位波蒂亞夫人就直接進入主題，問到了聯姻后的一些利益交換。
現在人家姑娘已經嫁過來了，很多事情可以再談了。
因為本就是政治聯姻，大概談條件也是習俗，她直接問道：“喀秋莎，聽說你手里有一些猩紅藥劑份額？”
所有人都沒發現，波蒂亞的脖頸皮膚下，掠過了一抹像是寄生蟲的紅線涌動。
葉卡捷琳娜聽到這話，俏臉上立刻浮現了人畜無害的純真笑意，點點頭道：“嗯吶。父親和母親大人把家族掌握的一半藥劑份額轉到了我的名下，說是那會是我和菲克未來婚后生活的資金保障...”
這在魯英貴族階層也正常，女方除了嫁妝，通常父母還會給閨女一點的小金庫，免得嫁過去后受委屈。
誰都知道這位蘭斯家族的四公主是“郁金香公爵”巴托洛·蘭斯最偏愛的小女兒，可也萬萬沒想到，那位大公爵居然送出了手里一半的藥劑份額當嫁妝！
這點份額，在目前市面上，價值不可估量！
聽到這話，雷加地一眾族老們臉色各自有異。雖然極力掩飾，但眼里那種期待的神光是如何也壓制不住的。
他們的目光像是貪婪的老狼，看著一只單純的小綿羊。
波蒂亞夫人直接道：“噢，喀秋莎，你嫁給了我們家菲克，以后也是一家人了。有想過怎么處理那些份額的嘛？畢竟，藥劑這東西市場波動很大，捏在手里很可能會貶值什么的...我的意思，如果沒有很好的安排的話，可以讓我們替你想想注意。”
彎彎繞繞半天，最后一句話才是重點。
蘇倫全程聽著他們的對話，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心中卻只想笑。
他一聽葉卡捷琳娜這開口，就知道有人要被坑了。
你們圖謀她嫁妝，人家圖謀的可是別的。
葉卡捷琳娜仿佛半點沒聽出這群老肩巨猾家伙的圖謀，笑得很禮貌。
她還很認可地點點頭：“您說的是呢。我父親大人也這也說。他說藥劑份額留在手里，可能會有很大的風險。他說是只要我和菲克同意，可以隨意出讓換一些更穩當的股票。嗯...我母親給我建議了，說如果要賣掉藥劑份額的話，最好是換一些鐵路和航運的股份，那樣在未來很多年，我和菲克都不會缺錢了...”
天吶，這是多么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啊。
天吶，這又是多么善解人意啊。
一聽到這話，雷加地那些老家伙們眼睛都快放光了。
蘇倫面無表情。
身邊的葉卡捷琳娜卻摟著他胳膊更緊了，似乎再暗示：忍住，別笑。
偏偏她這句話沒說假話！
這藥劑未來必然有大波動，誰捏在手里，誰就等著崩盤吧！
我先給你們說了，別怪我不厚道，沒提前提醒。
波蒂亞夫人笑得眉眼裂成一條縫，儼然一副我為你好的長輩表情，又道：“喀秋莎想換一些鐵路和航運股票？噢，確實，這是再穩定不過的生意了。”
“嗯。”
葉卡捷琳娜點點頭，又滿臉天真地說道：“我母親說，畢竟以后我會在南方生活，我手里的藥劑份額可以換取‘南方鐵路公司’40和‘南方航運’35的股權。我覺得好像太貴了，少一點也沒關系的。我嫁妝很多，其實也用不到那么多錢的。”
目前魯英正處于全國大開發階段，鐵路和航運屬于朝陽行業，基本不考慮虧損破產。
這話也沒任何毛病。
她這語氣和神態，聽著完全是那種完全沒什么主見，也不關注政治的天真大小姐。
但聽到“南方鐵路公司”和“南方航運”，波蒂亞夫人臉色卻微微一變。
因為，這是雷加地王族掌握的資產。
雷加地王國和別的領地不同，他們在南方的島嶼上，鐵路運輸和航運屬于內部軍事資源，根本不對外出售的。
否則讓外人掌握了交通命脈，后患無窮。
可顯然，葉卡捷琳娜早就想到了這點，她又“善解人意”的說道：“母親大人還說了，南方的股票很少在靈敦金融市場上流通。因為我買了是自己留著，如果我要購買，可以簽訂不轉讓約定。股份會永久在喀秋莎和菲克的名下，永久不會轉讓給雷加地之外的任何人。”
聽聽，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公主啊！
多么聽母親話的孩子啊！
只要能簽訂這條約，股份就還是在他們雷加地家族手里，一交換，完全就白得了價值千億級別的藥劑份額！
一聽這話，雷加地一群老家伙臉上剛才還愁眉苦臉猶豫的表情一掃而空了。
波蒂亞夫人更是和身邊的凱爾森國王對視一眼，直接拍板道：“噢，喀秋莎，我覺得你母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如果你真想換一些股票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替你想想辦法。畢竟，那位道森先生，就是南方運輸集團的掌舵人。你說的那40和35的份額，我覺得也挺合適的...”
轉臉，她問道了不遠處那個被指著的白胡子老頭，“你說是吧，道森先生？”
這位道森先生也禮節性地點點頭，“是的，王后陛下。”
屋子里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葉卡捷琳娜，就等著她答應，立刻就是千億財富進入了兜里。
他們雷加地家族還能用這些藥劑份額，換取更多的利益。
蘇倫一直默默地聽著雙方交鋒，也沒覺得葉卡捷琳娜做的不對。
畢竟早就知道聯姻是為了利益。
雙方都是。
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拿到的更多罷了。
蘇倫本以為這事兒和自己沒什么關系。
可沒想，這時候葉卡捷琳娜思考了片刻，突然把臉看過來了，用很認真的表情問道：“菲克，你覺得呢？”
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了一句：“畢竟這是莪們未來的共同財產。”
“我？”
蘇倫也聽出了這語氣真是在詢問。
那雙眨了眨的晶眸里，還有一層潛在含義是：如果你說不坑，我就不坑了。
這開口，給足了尊重。
蘇倫很清楚，其實葉完全可以不用考慮自己意見的。
甚至，自己即便是反對，雷加地這些人也會否決他的反對意見。
畢竟，自己只是考慮這一瞬，那些目光就變得隱隱不善了。仿佛他要說出半個“不”字，立刻就會遭受猛烈抨擊。
蘇倫哪里沒看懂眼下的局勢。
整個雷加地家族，只有他一個外人。
蘇倫輕笑著看了葉卡捷琳娜一眼，淡淡道：“你決定你好了。”
葉卡捷琳娜微微一笑，點點頭：“嗯。”
葉卡捷琳娜答應了藥劑份額交換股權，就被那位波蒂亞夫人迫不及待地安排她去了隔壁房間簽訂契約。
心怕這單純的姑娘出去與旁人商量，又改了主意。
蘇倫一個人留在了房間里。
沒了葉卡捷琳娜，雷加地所有人看他，都只剩下了看“工具人”的麻木，還有仇恨。
從始至終，蘇倫都沒理會這些人。
但他這態度，也讓這些雷加地的大人物們很不爽。
波蒂亞夫人更是冷喝道：“菲克，見到你父王和諸位族老，還不行禮？”
蘇倫面無表情，也沒動。
他很清楚，我不給面子，難不成你還敢在這里動手不成？
一個族老見狀，說道：“他應該失憶了。不認識我們也正常。”
眾人也才知道之前被流放在拉斐爾大公的黑塔，是有做清除了記憶程序的。
主位上的凱爾森國王面色招了招手道：“把藥劑拿上來吧。”
蘇倫看著原主的便宜老爹，表情毫無異色，心中卻略顯意外：“這家伙要死了？”
剛才觀察了這么久，大致是不會錯的。
雖然看上去凱爾森氣色不錯，但從靈魂波動來看，好像是什么神秘術式影響了他的壽命，靈魂波動和將死之人很相似。
難道是那褻瀆皇冠？
可能是，但很小。
雷加地的人一定知道它有損耗壽命的詛咒特性，所以哪怕是不進七階，也不會耗費太多壽命去使用皇冠。
畢竟，國王不需要自己很能打。
所以，謀殺？
國王死了，誰得利最大？
自然是繼承人啊。
得到了結果，反推出原因，就挺容易了。
蘇倫腦子里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臺詞：大朗，該吃藥了。
堂堂雷加地國王，外人暗殺難度極大。所以，這是那位蛇蝎夫人著急讓威廉上位，才暗中使了手段？有沒有拉斐爾的影子？又或者蘭斯家族？
大抵是這幾家了。
而且，蘇倫還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那就是剛才進來的時候，這位波蒂亞夫人鼻翼微微一動，似乎強行忍住了要打噴嚏的舉動。
所以，這女人也是外神信徒？
這事兒就很微妙了。
剛才還沒想明白為什么她要那些藥劑份額，原來是這樣？
蘇倫腦子里想到了一些事情，依舊默不作聲。
這時候，一個仆人端出來了一個托盤。
托盤里有一支藥劑。
卓越的醒神藥劑 詳解：非常珍貴的藥劑；服用后可治愈腦補損傷，恢復缺失記憶；正常人使用，健腦補神，小幅度永久提升智力屬性；
蘇倫一看，嘖嘖，好東西啊。
居然永久提升屬性！
這藥劑他聽說過，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頂級藥劑。
不過，那位凱爾森國王卻沒解釋的意思，直接用命令的語氣對蘇倫說道：“喝了吧。”
聽著像是恩賜，賞你的。
蘇倫聽著雖然不爽，可畢竟是好東西，他也沒表現出什么，直接拿起來就一口灌了下去。
沒什么感覺，清清涼涼的。
畢竟“菲克”的靈魂已經被祭獻了，半點不剩，喝點藥劑也記不起什么。
而且就之前莎碧娜收集的情報看來，“菲克”在雷加地家族也算不得太多的存在感。
原本就是個沒什么天賦的廢物，即便是凱爾森這個當爹的也沒什么偏愛。
母親死了，那個給他在視網膜上留下了藏寶圖的爺爺去年也突然暴斃了。
現在想來，母親和爺爺的死，大概也不是外界聽聞的什么疾病和意外了。
藥劑下肚，等了一會，看著蘇倫依舊面無表情。
但也很配合地，眼里出現了一點藥劑起效的迷離神色，仿佛記起了什么。
凱爾森沒有說話。
那位波蒂亞夫人一臉傲慢地開口了：“菲克，以前的事情我們就不說了，你也是吃了一些苦，現在回來就好了...”
蘇倫一聽這開頭，心中冷笑一聲。
他也絕口不提兩次被威廉謀殺的事情。
第一次在海上沒人看到，第二次這家伙也藏在幕后，半點沒留下證據。
說出來也沒人信。
何況，這局面，怎么看這女人都是想著怎么算計自己，而不是想歡迎他回歸。
波蒂亞繼看了他一眼，續道：“現在你也有些成就了。但你也應當時刻謹記，‘雷加地’這個姓氏是你一輩子的榮耀。而且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家族給予的。包括這次的聯姻，還有你能娶到那位漂亮的蘭斯家族小姐。”
語氣很傲慢，仿佛是在暗示：給你的，隨時可以收回。
“作為雷加地的一員，應該有大局觀，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不錯。身為皇族，背負著家族復興的神圣使命，該有更高的覺悟，當謹記感恩...”
“這次促成和蘭斯家族的聯姻，家族為此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所以，你能娶蘭斯四小姐是你的榮幸，也是家族給予你的獎勵。以后你更應該為家族立場考慮...”
她這話一出，那群族老也開口應和道洗腦。
蘇倫聽著，依舊沒說話。
他想著聽這些人啰唆幾句，今天之后就不會再見了。
沒想波蒂亞夫人繼續畫餅，道：“以后蘭斯家族那邊有什么消息，你記得第一時間要匯報給家族。你放心，家族不會虧待你的。之前你年紀還小，沒有封地。但這次你回來了，王國西面岡斯菲特四省，就是你的封地了...”
霹靂吧啦說了一大堆。
他們卻是不知，蘇倫對政治完全沒興趣，也不想去當什么土領主。
而且蘇倫也很清楚，這蛇蝎女人明知道自己和威廉是死仇，還說這些，顯然是想拉著整個家族與他為敵。
蘇倫依舊沒理會，甚至聽著想打瞌睡。
可這時候，波蒂亞話題一轉，突然問道：“還有，菲克，那個‘黎明組織’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稍后你把情報給家族的情報處吧。”
“你也給那個‘鏡先生’傳個話吧，說我有興趣見她一下。如果能和‘黎明’合作，對我們復國也算是一大助力。畢竟一個八階職業者，也算不凡了。”
字里行間滿是傲慢，這些家伙，還真以為自己是曾經的瑪法皇族呢。
蘇倫聽著完全是預料之中。
他在雷加地這些家伙眼里的價值，不外乎聯姻和黎明成員。
這些人大概也吃定了他愿意結婚，怕是舍棄不了貴族身份。只要他還要用“菲克”這身份，就永遠和雷加地扯不開關系。
卻不知，蘇倫對他們的畫餅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但他也沒打算鬧得太僵。
畢竟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還會影響到葉卡捷琳娜的計劃。
要殺人，以后找機會就好了。
強忍著無聊聽了小半小時，還是簽完交易合同的葉卡捷琳娜來解圍，蘇倫才能脫身。
走出了小廳。
葉卡捷琳娜看著黑著臉的蘇倫，就知道剛才的對話顯然不太愉快。
她一臉歉意道：“抱歉，讓你困擾了。”
蘇倫聽著原本心情不太好的，可看著眼前這“人畜無害”的小公主，突然就開心了，打趣道：“我才發現，葉卡捷琳娜小姐在外人眼里的形象，好像和我認識的不一樣啊。”
葉卡捷蓮娜也沒否認，微微一笑，只是糾正道：“啊...你現在應該的稱呼我‘喀秋莎’又或者‘夫人’，不然別人聽到會很奇怪的。”
兩人相視一笑，好像是有共同秘密的利益小團體。
葉卡捷琳娜又道：“還得麻煩先生，我們要去參加酒會，接待客人了。”
蘇倫聽著聳聳肩，“好。”
想到了什么，他又說了一句：“對了，你知道那位波蒂亞夫人是外神信徒嗎？”
葉卡捷蓮娜一聽，目光微微一怔，“難怪了。”
就在蘇倫離開自后，雷加地這群人并沒有著急離開。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菲克”的態度和他們預想的差別很大。
他們召開了一次簡短的家族高層會議。
“菲克看樣子不太好掌控啊。蘭斯家族這邊還好說，這個四公主還算乖巧。我看那菲克是不會乖乖交出那黎明組織的情報，恐怕是覺得自己是「死神」有點本事，翅膀硬了。”
“的確應該好好敲打一下。不過也不影響，畢竟聯姻已成，菲克的態度也無關大局了。”
“確實如此。那什么‘鏡先生’是八階不錯，但也就北海王奧列格一流的貨色，也沒什么可懼的。能收服固然是好，收服不了也沒什么問題。我們應該借此聯姻，找到更好的機會，讓家族的勢力延伸到靈敦來。”
“不錯，現在魯英政局震蕩，對我們確實是最好的機會。”
“對了，那猩紅藥劑你們覺得這樣做妥當嗎？我總覺得哪里有問題。”
“藥劑是沒問題的。這點我已經親自向女皇陛下確認過了。里面確實有一些隱情，但目前來說，我們只能選擇站一邊站隊。要么站皇室，要么站幾個反對派的大議員。現在魯英國會被幾個大議員把持，權利被瓜分，波拿皇室的日子也不好過。莎洛特女皇能用的幫手不多了，而我們雷加地絕對是她必須要依仗的。昨天我才去了皇宮，女皇陛下也親口給了我承諾，未來會給南方傾斜更多的資源。這是我們的大機緣。想得到支持，也必然要讓女皇看到我們的態度...”
“嗯。王后陛下說的在理。支持皇室確實是我們最好的選擇。我們現在和蘭斯家族聯姻了，拉斐爾大公那邊也有拉攏合作的意思。明顯可以獲得更多資源，沒必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附議。”
“威廉，你也不用多想，上位者的眼光要看長遠一些。只是一個女人罷了。我已經和女皇陛下談好了，將來會將索菲亞公主嫁給你。那可比蘭斯家族這位四公主地位高多了的皇室嫡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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