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章 冥界之河
亞伯克從那顆波義爾的機關傀儡之心里被放了出來，蘇倫的實驗室里從此就又多了一個人。
到這里，蘇倫也這才明悟了他那位師兄羅伯特·波義爾的高明之處。
弄出這么一個傳承“機關詭偶一脈”技藝的核心，不僅能保證自己的知識傳承下來，還能篩選出合適的后人，繼承那些知識。
亞伯克在這核心里被困了五年，收獲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僅僅天賦直接在某些特殊環境下二解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性成長。
專研煉金術是非常枯燥的、孤獨的，越到高深處越是如此。
蘇倫現在深有體會。
那需要非同一般的自律和堅持。
世間多少天資優越之輩最終重歸于平凡，都敗在了心性上。
能在像是“囚籠”一樣的傀儡核心里待上五年，亞伯克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名頂級煉金術士最重要的品質。
有好的天賦，有好的心性，這是一塊絕美的璞玉。
也幸虧他姐姐卡瑪這幾年一直耐心的鼓勵，也幸虧遇到了蘇倫。
亞伯克自己也很努力，他在煉金術上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學習天賦。
過目不忘，多心多用，幾乎所有的基礎知識入門都非常快。
枯燥的煉金術典籍他能看得津津有味，格斗、槍械也能快速上手，復雜機械知識也能快速接受...
即便他還沒有融合任何殖裝和就職材料，單靠靈活的手指就能操控基礎傀儡。
蘇倫也很喜歡這個弟子。
而且當他聽到亞伯克說出那句「老師，我覺得人類的身體太羸弱，也限制了很多功能，我的夢想是把自己改造成機關傀儡...」的話之后，他就知道，這家伙也會走出一條非同尋常的詭偶師道路。
那是傀儡師一脈的禁忌——爆改術士。
蘇倫也很支持他的想法。
詭偶師一脈的傳承從來都不是一塵不變的，他們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斷地探索、進步的。
蘇倫自己想走的一條路就是“機械傀儡師”的線路。
而波義爾一脈的機關傀儡也是擁有無限可能的發展路線。他希望卡瑪和亞伯克繼續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發揚光大。
可惜那顆波義爾的機關傀儡之心還未被完全修復，里面傳承的知識大部分都還解析不出來。
想要修復，蘇倫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就再去弄一顆綠龍龍晶來替換。
不過龍晶那東西...想想就好了。
巨龍是神話時代就存在的生物。鏡先生說西海還有巨龍生活的島嶼，塔尼聽他娜迦族的母親也說過。
不過那種出生就是霸主級的生物，戰力根本不能以常理論之。
要干掉一頭成年巨龍，蘇倫估摸著得八九階職業者才有希望。
短時間內根本不用考慮。
不過好在蘇倫現在的知識量已經非常豐富，還剝離了之前那個「千機傀手」瓦西里·提爾米多的機關傀儡知識。至少未來十年二十年內，教導姐弟兩足夠了。
多了一個人，也多了一份熱鬧。
師徒三人就整天宅在實驗室里，做做實驗。
雖然習慣了一個人孤獨的研究實驗，但實驗室里多了些生氣，蘇倫也覺得挺好。
兩個弟子，也是兩個得心應手的助手，也給他省了不少心。
海墟很大很大，像是沒有邊際，黎明團航行了八九天都沒找到出去的那條冥河。
蘇倫每天都很忙，他要研究的東西太多。機械戰甲、制作塞壬女妖娃娃、給石像鬼固化戰斗能力、給自己身體銘刻希明萊瓦的海神符文、研究機械章魚改良、制作新的機械章魚...
每天的時間都塞得很滿，倒也不覺得日子過得飛快。
這一日，實驗室里。
蘇倫三人一如既往地忙碌著。
工作臺前，兩個八臂蛛矛的人正埋頭在搗鼓詭偶。
暗金蛛矛的是蘇倫，而他身邊，亞伯克正在聯系用黃金蛛矛雕刻一階的符文詭偶。
作為詭偶師一脈的傳承，蘇倫也不會虧待他的親傳弟子。
他拿出了平日收集的稀有材料，給亞伯克煉制了一具八臂蛛神矛的一階煉金殖裝。雖然是一具黃金品質的蜘蛛矛主材料，但更偏操控性，和機關傀儡術士的契合度更高。
亞伯克也很喜歡這殖裝，幾天時間就已經用的非常嫻熟。
有了兩個弟子，很多事情就用不著蘇倫親力親為，比如記錄實驗數據，卡瑪就是一個非常細心的助手。
這時候，蘇倫正在給自己身體銘刻符文，他想到了什么，說道：“卡瑪，你一會去看看班克斯博士那邊奪心魔的卵培養得如何了。如果能早點得到成熟體的奪心魔，到時候就能給你們弄進階殖裝了。雖然不如自然環境捕獲的功效強，但用在你們的階位就在合適不過...”
蘇倫自己的路倒是不錯，可不是誰都能走的。
沒有兩個s級天賦加持，他用的那些殖裝和就職進階材料，旁人可消化不了。
卡瑪聽著滿是欣喜，乖巧應道：“嗯，老師。”
有一個好老師，讓她學到了太多的知識。
關鍵這個老師還財大氣粗，好寶貝比他們當初一個大家族都還多。
說道這里，蘇倫又道：“還有啊，你們姐弟兩別只是在實驗室里待著，很多東西我是教不了你們的。有空就去甲板上，找塔尼和洛洛塔他們多交流一下，熟悉一下黎明團的其他伙伴。勞逸結合，學習效率也會更高。”
卡瑪依舊很聽話：“好的，老師。”
可一旁的亞伯克卻道：“老師，交流那種事情讓姐姐一個人去就好了。我覺得實驗室更適合我，學習使我快樂何況，老師您不也是一直都在實驗室里么？大家都說，老師因為努力才會這么厲害的。我將來也要更努力，要像老師您一樣厲害！”
聞言，蘇倫笑了笑。
他結合塞雷婭的教導和他自己的經驗之談，說道：“你現在是學習累積的時候，所以在實驗室待著最好。但實際上，戰斗才是進步最快捷徑，機關傀儡更是如此。這世界很大，你們要自己去看看世界的，煉金術士也需要足夠的見識和閱歷去支撐你們的夢想。等你們再變強一些，就要自己出去歷練了。”
卡瑪若有所思，插口道：“啊，洛洛塔說，千條老師也這樣說的。”
亞伯克這才好像名明白了些什么，“知道了，老師。”
三人就這樣聊著聊著，突然，通訊器器里傳來了塔尼的聲音：“蘇倫先生，您快來看看，我們好像抵達‘冥界之河’的入口了！”
蘇倫聽著，嘴里嘀咕了一句：“終于到了。”
海墟里有混亂的磁場，也沒有星光月光，無法判斷方向。也幸虧黎明團有黑薩姆的世界海圖這種航海寶物，才能一路向西。
蘇倫來到甲板的時候，眾人正圍攏在船舷邊上看著遠處那個直徑數千米的黑色海旋震驚不已。
“天啊！這么大的海旋，我這輩子不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
“我們真要把船開進去么？下去了，可就上不來了。”
“哈哈哈，考驗塔尼小子技術的時候到了，咱們這一船人都靠他了。”
“噢，蘇倫先生來了。”
“蘇倫先生好”
眾人看著蘇倫，紛紛開口打招呼問好。
蘇倫回應之后也沒耽擱，一躍上了桅桿。
站在高處他也把目光投了過去，把那淡淡霧氣掩蓋里的巨大漩渦收入眼底。
巨大、漆黑、恐怖、未知，冥冥古意...
哪怕是放飛了黑鴉，也完全看不到那個海旋的底在何處。它就像是個無底洞，吞噬著無盡海水，仿佛直接通往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海墟真就像是傳說的那般，是大海的盡頭，埋葬了那些死去的海水。
蘇倫聯系了一下鏡先生，描述了一下看到的景象，再次確認了這“大概”就是那冥界之河的入口。
此時此刻，塔尼正在用他那高超的控船技藝，圍繞著海旋轉圈。
而黎明團身后，還跟著幾十艘海船。
所有人看著那像是深淵惡魔巨口的海旋，不知該如何抉擇。
蘇倫正在觀察，就這時候，駕駛艙里的塔尼突然開口問道：“蘇倫先生，我們要下去么？再轉下去，海旋會把我們卷進去的。要么我們就得盡快離開了。”
這話一出，千條、巴雷特、班克斯博士...所有人都把目光看了過來，在等他的決策。
雖然蘇倫時常都宅在實驗室里稍有露面，但黎明團眾人都知道，他是這個團隊的核心。
蘇倫聽著眉頭一皺，顯得很慎重。畢竟這可不是當初艾薩克爵士去的那個海墟，這一決策，可是關乎著整個黎明團所有人的性命。
但似乎也沒有別的方法能離開海墟了。
沉吟了一瞬，他先問了一句：“塔尼，你有把握下去么？”
“沒問題！”
塔尼用他的專業得出了肯定的答復，又道：“這海旋的范圍很大，風向也穩定，我們只要順著漩渦紋路下去就好，‘永夜號’的強度足夠支撐我們不被海旋撕碎。只是下去之后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我們也再上不來了。”
蘇倫聽到這話，看了一眼千條他們，得到了堅定的目光回應。
黎明團的所有人，對他都有絕對的信任。
蘇倫腦子里計算出了各種可能，也沒多猶豫，說道：“那就下吧。”
“好。”
通訊器里傳來了塔尼嚴肅地回應，隨即是操控指令：“操帆手就位！準備沖入海旋！”
這個首席航海士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風帆角度調整之后，“永夜皇帝號”就朝著那巨大的海旋沖了過去。
這一瘋狂的舉動立刻看傻了身后那些跟著黎明團來的幾十個冒險團。
“黑豹團”知道一些內情，團長「紅鼻子」邁爾斯也是經驗老道的冒險者，他毫不猶豫地命令屬下拋掉了船上沉重的金銀財物，跟了上去。
其它船只卻都猶豫了。
這么巨大的漩渦，不說他們能不能安穩下去，要放棄船上那些拿命換來的寶物，沒人能第一時間做出抉擇。
黎明團也沒理會那些陌生人。
“永夜號”很快駛入了海旋夸張的漩渦洋流區域，船體受到海水的牽引力量越來越強，可操控性越來越小。
“三角帆收起來，主帆控好！放半矛穩定船身！”
“抓穩了，我們要撞擊海浪了！”
通訊器里傳來了塔尼聲嘶力竭的嘶吼。
在他的指揮操控下，船身幾近九十度垂直的角度，以越來越快的速度騎上了海旋那一圈圈波紋上。
所有人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上，神情或凝重、或興奮、或忐忑。
海皇級戰艦雖強，可再與大自然的力量對抗面前，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一旦操作不慎，卷入了亂流之中，海船頃刻就會被巨大的洋流之力絞爛成碎片。
可待得一次猛烈撞擊之后，整個船只卻突然就平穩了。
巨大的向心力把眾人的腳都粘連在了甲板上，看上去非常兇險，但就像是進入了正確軌道的列車，反而平穩了。
這時候，通訊器傳來塔尼興奮的聲音：“哈哈哈，危險的時候已經渡過了，我們成功進入海旋穩定流速區了！”
這話一出，甲板上齊齊傳來了大舒一口氣的聲音。
蘇倫看著眼下黑漆漆，見不到底的海旋黑洞，目光中神采奕奕。
那是一種墜入無盡深淵的感覺。
直面了深淵，恐懼不再，心中反而騰起了無盡勇氣。
一旁的千條也是如此，對視一眼，兩人皆看到了對方眼里的無所畏懼。
而他們身邊，洛洛塔、卡瑪、亞伯克幾人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小臉滿是緊張。
海旋像是真的沒有盡頭，通往了無盡黑暗中。
眾人的臉上的忐忑中，有漸漸浮現了期待。
這也是冒險的樂趣之一，航路的前方，總是從充滿了未知。
再很短的時間內，“永夜號”大概就垂直下了十幾公里。眾人的視野中突然就看到了淡藍色的亮光。
一瞬的劇烈撞擊之后，只覺海船得像是從瀑布撞入了河流，水流也變得平緩了起來。
四周一片漆黑，但水里卻流過了一團團像是藍色水母一樣的靈體。
蘇倫鑒定一看，這顯示的居然是亡者的靈魂。
他心中一喜，大聲說了一句：“我們到‘冥界之河’了！”
眾人一聽，臉上紛紛掛上了喜色。
看到這條河流，也就意味著他們走對了路，極有希望能出去了。
這時候，蘇倫又輕喝一聲道：“大家拋下奧波勒斯銀幣！”
這話一出，所有人就把早準備好的一枚銀幣丟入了水中。這是賄賂冥河的擺渡者，贖回他們本應該去往冥界靈魂的贖金。
“嘩啦啦”銀幣入水，黎明團眾人都閉上了眼睛。
在羅曼國的傳說中，從冥界中洶涌奔流著一條黑色的大河，叫“阿格龍河”。
它的支脈遍布了各大位面，人們死亡后的靈魂，就會順著這條河流飄去冥界。亡靈必須交納給擺渡的神明一枚銀幣才能安穩乘船渡河，否則將在痛苦之河的沿岸流浪迷失，永遠找不到歸宿。
蘇倫也閉上了眼睛，這是冥河之上的規矩。真要看到了擺渡的神明，就要替代祂引渡亡魂，再也回不去了。又或者等到下一個接替者，才能去往冥界。
交了買路錢，永夜號緩緩在河面上逆流，耳旁能聽到很輕微的水聲。
鏡先生說，冥河匯聚了這個位面一切陰暗法則，在冥河上逆流會洗滌人的靈魂，有幾率讓人感悟到一些暗屬性法則的玄妙。
進入海墟是次意外，這也是一次大機緣。
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無法觸碰的機緣。
黎明團眾人都閉目，或盤膝、或站立、或平躺，仔細感悟著。
蘇倫修的是暗靈力，又領悟的是“死亡法則”，這冥河上的氣息讓他覺得非常舒適。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死亡法則有區別。
“死亡法則”就像是一棵大樹，所以樹葉都是一種深淺不一的綠色，嫩綠、淺綠、水晶綠、墨綠，以至最濃的黑色。
蘇倫覺得自己領悟的就是其中的一葉，綠意不濃不淡。
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身后是一片漆黑，而他們去往了法則越來越淡的方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好幾個小時，也像是好幾天。
突然，眾人就感受到了光線刺眼。
蘇倫睜開了眼，再一看，他們已經出現在了廣闊無垠的海面上。
藍天白云，還有那讓人暖洋洋的太陽。
那種在死靈之地待久了積蓄的晦暗之氣也一掃而空，整個心靈世界都通透了。
“哈哈哈...我們終于回來了！”
“噢，海墟里那該死的死靈味道，讓我第一次覺得海風居然如此好聞！”
甲板上，眾人狂歡了起來，大家都沉浸在了冒險歸來的巨大喜悅之中。
冥河逆流出來，大家伙仿佛都得到了那種靈魂上洗滌，描述不出那種感覺，但都一臉收獲滿滿的表情。
永夜號兩百年來也第一次照到了陽光，那煞氣騰騰的黑帆在陽光照射下，霸氣十足。
黎明團的旗幟在桅桿頂上飄揚。
不遠處，“黑豹團”的海船也跟了上來。
「紅鼻子」邁爾斯要回魯英復命，也猜到黎明團還有別的要事，就和巴雷特揮手告別了。
雖然丟了很多財寶，但也帶回來了一切，這一趟，總得來說收獲還是不錯的。
告別了黑豹團，塔尼用六分儀確定了他們大致的位置，匯報道：“蘇倫先生，我們現在距離最初進入海墟地方好幾千海里了。”
蘇倫可沒忘他們這次的最主要目的是那個“虛空遺跡”，他說道：“繼續出航！”
眾人歡呼，楊帆起航。
那位霜月公主大概率也不會猜到有人從海墟里活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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