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二章 絕境
死亡來的突如其來。
御子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態度堅決旳讓人心疼。
蘇倫看著那祭壇上潰散開來的粉紅櫻花，眸光百感交集。
這一瞬，他腦子里突然浮現出了和御子相識的一幅幅畫面。這位恬靜文雅的巫女小姐，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純潔、善良、清新，還帶著一股時常被千條調笑的“古舊”。被打趣的時候，她總會羞紅了面頰；從來都是被服侍的皇女，卻很笨拙地幫他整理起居；明明有機會自己活下去，她卻把機會讓了出來...
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但蘇倫卻把她當成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現在，她的生命定格在眼前，隨著那漫天飄散花瓣，一去不復還了。
蘇倫抬手想接下一些，可花瓣卻從他指縫間溜走了。腦海中，浮現了剛才御子回眸那凄美的笑顏。
不知道怎么，蘇倫心中有一種很喪的感觸。
這是他第一次經歷身邊很重要的人死去。
來的那么突然。
那么讓人觸不及防。
這讓他突然覺得，生命真的很蒼白，很脆弱。
就像是清風，掠過了，再回悟，她已不在了。
一旁的千條同樣神情一哀。
御子用自己的生命給他們換了一次出去的機會。
但他們，并不想。
就這時候，天空中傳來了揶揄的笑意。
那位“伊邪那美”催促道：“你們想好了嗎，要本尊送誰離開黃泉？”
這語句里每一個字眼兒都充滿了傲慢和譏諷。
在祂眼里，蘇倫兩人能活命，只是祂是否愿意施舍罷了。
螻蟻的性命，不值一提。
蘇倫聽到這話，心中冷笑一聲。
怪不得說，在神祇的眼里，低階人類如螻蟻。
被這一提醒，他瞬間收起了紛飛的思緒，護胸行禮，說道：“尊敬的黃泉國主陛下，我是否能付出代價，讓您把我和我的朋友都送出黃泉。”
“呵？”
聽到這話，天空中那位似乎完全不意外。
祂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道：“貪婪的人類，你真覺得你有資格和我對話？如果不是那位愚蠢的巫女小姐用自己命選擇給你們一條活路，你們連覲見我的資格都沒有。”
在伊邪那美看來，整個黃泉國都是祂的，包括現在的蘇倫和千條。兩個人類自然沒有任何談判的資格。
蘇倫聽到這話，神色無異。
果然沒直接去神宮里找這位國主，選擇是對的。
這種談判根本不對等，他們也拿不出讓這位感興趣的東西。
反而，他們現在還活著，大概是因為這位神明有了玩弄人性的一絲興趣，才多說了幾句。
但...
祂真的是神明？
不，肯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藤原隼人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個位面超越“半神”這個階位，他筆下的角色，絕對不是“神”！
一旁的千條看了蘇倫一眼。
她想讓蘇倫答應下來先走。
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誰走？
誰都不會。
兩人心中都有種默契，他們絕對不會放棄對方的性命，獨自活命。
既然沒得談，蘇倫也沒打算在這條路上多浪費時間。
他依舊不失禮節地回應道：“既然如此，偉大的國主陛下，我們放棄選擇。”
“呵呵...你知道這話意味著什么嗎？”
聽到這話，伊邪那美的語氣變得更陰冷，仿佛沒看到人性扭曲的局面，讓她覺得這場戲沒能盡興。
祂說道：“放棄了這次機會，你們那邊愚蠢的朋友就白白送命了。”
蘇倫聽得祂再次提及了御子，臉色微微有異，沉聲道：“是的，我們已經決定了。”
頓了頓，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再次護胸行禮，示意身邊的千條準備離開。
可就是這種同生共死的態度，仿佛徹底激怒了這位心理扭曲的神明，祂怒喝道：“愚蠢的人類，我如果非要你們選擇呢？”
和神明對話，只能服從，沒有選擇！
這話一出，那股排山倒海的壓迫感瞬間襲來。
兩人身上仿佛被壓下了一座山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猶如實質的殺意！
如果不選擇，就得死。
感受到這股蠻橫霸道的殺意，蘇倫的表情很平靜，心中呢喃了一句：“終于是走到這一步了么...”
他眼底瞬間浮現了一抹暴戾。
仿佛無盡憤怒都被激了出來。
這才是預料之中的劇本！
他的命他自己能去爭取，而不是御子用命去換！
還有，千條的死亡預言，難道也不能避免？
這一刻，蘇倫心中仿佛有種無能的狂怒。
如果自己再強一些，是否能改變這一切呢？
他很清楚，至始至終，在這伊邪那美眼里，他們都是可以隨時被捏死的螞蟻。
看似有選，實際沒有選擇了。
這伊邪那美絕對不會看到“沒滿的結局”。
不過這本來也是最初就做好的最壞打算。
“呵...”
蘇倫突然嘴角就揚起了一抹冷漠的弧度。
他沒去理會天空中的那個存在，看了看身邊的千條，淡淡說了一句仿佛無關緊要的話，“之前為問師姐如何凝聚霸氣，她反問過我，這輩子是否有為了一個人拼過命。我說，沒有。”
頓了頓，他望著千條那張英氣十足的臉，微笑道：“現在，我也有了。”
倘若背負兩個朋友的性命才能茍活下去，
他蘇倫，
還沒這么窩囊。
聽到這話，千條同樣報之一笑，搖了搖頭，“蘇倫，我知道你肯定會陪我赴死，我也如此。但如果有機會，我想你能好好活下去。”
蘇倫眼中紅芒大盛，哪里聽得進去這話。
他咧口白牙，心中怒火瞬間點燃了，獰笑一聲：“那就先拼一把命再說吧！”
如果沒為別人拼過命，哪里能心安理得讓別人為你赴死啊！
就是這話音剛落，他身后突然就騰起了手持鐮刀的死神虛影。
一瞬間，壓力陡然一空，瞬間就重新獲得身體的掌控權。
“好！那就拼一把！”
而一旁的千條一聲嬌喝，身后火焰豎發的羅剎虛影也瞬間顯現。她手在搭在妖刀之上，那勾玉問雷鼓瞬間凝聚，渾身就綻放出了霸氣凝聚的雷蛇光舞。
兩人突然就暴起，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掉頭就朝著倉山之下猛沖而去。
看著兩人這逃竄的舉動，天空中伊邪那美發出了聽得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哈哈哈...”
祂嫉妒的世間一切美好的情感，現在卻接二連三的在眼前上演。
蘇倫兩人的態度，冒犯了一位至高無上的神明！
伊邪那美的聲音近乎扭曲：“愚蠢的人類啊，你們以為本位本尊面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現在既然已經撕破了臉，蘇倫也用不著客氣。
他回頭望了一眼，左眼全知之瞳直接就懟上天空中的那個存在。
看向了這位怕是從未被人類見過真身的神明。
隨即，瞳孔猛地一縮。
就是這一眼，仿佛讓他看到了無比恐怖的事情。
“果然是傳說中的‘大恐怖’啊...”
蘇倫心中猛顫。
他無法描述自己看到了一副何其恐怖的畫面，那還是全知之瞳過濾過的，卻還依舊無法言喻。
若非他能剝離了恐懼情緒，這一眼，怕是就要嚇癱當場。
傳說曾經伊邪那岐都被這位黃泉國主腐敗的軀體嚇到，這被譽為世間的“大恐怖”的景觀，果不其然！
就是這一眼，天空中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咆哮。
“凡人，你居然敢直視我！啊...該死的...”
她那丑惡之極的身體，居然被旁人看去了？
而且，直視了，居然沒被恐懼支配神志？
蘇倫心中一聲冷笑。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才發現這位黃泉國主的死亡法則凝練程度，并不比他高多少。
就像是比身高，雖然不夠，卻看得到祂的高度也高不了多少！
神階？
問題就出在這里！
其它方面毫無破綻，但這法則層面，絕對達不到神階的程度。
蘇倫覺得，這可能就是破局的機會之一。
越是緊要關頭，他頭腦越發清醒。
蘇倫心中飛速閃過各種應對計策，他一邊跑著，手中術士印也沒停息，八臂蛛矛和符文金剛術式已解，時刻準備迎接戰斗。
蘇倫和千條兩人急速狂奔下山，速度快若流光，只數個呼吸間，兩人就已經跑到了倉山腳下。
可就這時候，暴怒中的伊邪那美也動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屑，還是某些原因限制，祂并沒有直接動手殺人。
可就這時候，天地突然風起云涌，一股極其夸張的鬼氣涌現在了倉山附近。
七階？
八階？
甚至更高？
蘇倫還從未見過如此夸張的能量波動，他心中大為疑惑：祂的法則層面，怎么會支撐調動這么海量的鬼氣？
與之相比，他們兩人氣息就像是海嘯中隨時都會傾覆的一葉扁舟。
這種術式，絕非他們能抵抗的。
千條顯然也臉色一變，一聲輕喝：“小心！”
沒等蘇倫想通為什么伊邪那美會有這近乎“無解”的手段，兩人就看著前方的妖氣翻滾之后，驀然形成了一道高達千米的巨大石門。
石門古樸厚重，仿佛是從萬古之前召喚而來。門上雕刻著無數猙獰的鬼頭浮雕，細看之下，山隱各種妖精鬼怪盡在其中。虛空而立，一股濃濃的神秘氣息撲面而來。
蘇倫弄不清楚這巨門出現究竟何意，鑒定一看，這是一門召喚術——神術·黃泉之門。
就這一剎，石門緩緩打開，像是水庫泄閘，無數惡鬼從門后露出頭。
一瞬間，一旁的千條也看明白了。
門后黑壓壓的一大片鬼怪，各種鬼眼溢散著油光，綠色、紅色、白色...密密麻麻，數之不盡。
這門，是召喚了整個黃泉國的惡鬼。
最前面的，鬼城“八大鬼王”還剩下的六個，川赤子、蜃怪、鬼鼬、見越入道、赤舌盡數在此。
還有各種傳說中隱藏的鬼王，九尾玉藻前、神尊大天狗、丑時鬼女、飛頭鬼蠻...
更有歷史中死去的諸多傳說中人物，都能看見身影。
黃泉國主召喚，各方鬼怪無不相應。
而這些鬼王身后，還有百萬鬼眾！
一瞬間，百萬鬼怪潰堤般噴涌而處，整個天空都被鬼氣染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蘇倫和千條看到這一幕，臉色同時猛變。
他們以為面對的是一個敵人，沒想，面對的是...整個黃泉之國！
一時間鬼哭狼嚎，陰風呼嘯。
兩人相視一眼。
蘇倫道：“千條姐。這下好像糟糕了啊...”
千條目光騰起了澎湃戰意，毫無懼意：“不是早有預料么。”
她身上的劍意凝聚的越來越鋒銳，像是一柄尖刀朝著遠處鬼怪潮水，猛沖了過去。
蘇倫看著苦笑一聲，也緊跟而上。
不同第一天降臨這黃泉國的時候，兩人在被圍堵得走投無路的絕境。這次因為提前安排了退路，蘇倫在各處山澗峽谷設置的炸彈、陷阱也起了巨大作用。他們一路逃過去，各種炸彈也被引爆。
“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山崩地裂的動靜，一座座山都炸得崩塌，路斷橋崩。
蘇倫因為早有預料會出現類似的局面，這些布置，足以阻擋百萬大軍。
可即便如此，目及之處，至少幾十個“鬼王”級別的鬼怪，還有那些擅長遁術的鬼怪，還是追了上來。
沒有伊邪那美的召喚，蘇倫還不知道這黃泉國藏著這么多強大的存在。
還有源源不斷地鬼怪從那黃泉之門爭先恐后涌出來。
饒是蘇倫兩人速度極快，可被幾個鬼王纏住，速度也慢了下來。
那鬼王川赤子有改變山川湖泊的能力，它釋放法術，山河改道，眼前一片沼澤...
蜃怪一手海市蜃樓，讓人瞬間“云里霧里”，摸不清方向...
鬼鼬操控漫天鬼火，不懼斬擊...
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能成為鬼王的，或多或少有有幾分棘手手段，這也讓蘇倫兩人吃盡了苦頭。
無論他們施展什么能力，總會遇到被克制的怪物。
也幸虧千條如今劍意已成，戰力無匹。
她一手雷鳴地獄，劍氣一斬數百米，一刀就能清出一條路來。即便是幾個和酒吞童子一般號稱金剛不敗的鬼怪，在這劍氣之下也要避開鋒芒。
否則真要像是他們之前來時候的實力，這黃泉們一開，兩人當場就得被這鬼怪潮水淹沒。
蘇倫跟著千條，一路收割者鬼怪的妖氣和靈魂碎片。前些日子殺得沒處可尋的鬼王，這里一大堆。也因此，“經驗”蹭蹭暴漲。他身后死神虛影，也越來越凝實在。
隨著死亡法則的感悟水漲船高，蘇倫心中那種仿佛霧里看花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了。
他總覺得，這是破局的關鍵！
可惜，人力終有盡時。
千條的斬擊雖猛，可那怪物潮水半點沒有變少的意思。
蘇倫二人竭力逃遁，終于還是被來自四面八方的鬼怪堵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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