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大將親至
蘇倫和千條回往了呷婆婆湯室。
山崖溫泉上旖旎春光只是一點小插曲，兩人誰都沒真在意。
回到湯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茶鳴山各處的木屋都亮起了橘紅色的光芒。
兩人從庭院的后山翻進屋子，洛洛塔正在鋪著被褥。神服御子則在油燈旁，拿著一本線裝的古籍正埋頭翻看。
看著兩人進屋，洛洛塔迎了上來，滿臉燦爛笑容，“老師，蘇倫先生，你們回來啦。”
說著，她指了指房間的另外一邊桌子上還擺著精致的小碟食物，又道：“今晚吃小火鍋。老師，我去把銅爐的炭火燒起來？”
千條點點頭：“嗯。。”
泡湯之后神清氣爽，兩人表情都很愉悅。
御子放下了手中的書籍，瞥了一眼千條的手臂，微笑問道：“千條小姐的封印解決了？”
“對啊。”
千條也覺得這是很讓人高興的的事兒。
說著，她已經走到了御子身邊順勢坐下，毫不客氣地勾肩搭背道：“不過，現在還有需要御子小姐半點忙。”
御子眨了眨眼，“哦？”
千條把腰間的妖刀取下放在了桌子上，道：“我打算要徹底馴服這柄妖刀。到時候妖氣外泄，可能會吸引一些妖怪過來。所以需要麻煩御子小姐布置一些結界...”
這些日子不斷用她自己的劍氣溫養，但想要徹底駕馭這柄妖刀還遙遙無期。
現在手臂解封，她第一時間自然是想著“動”這刀。
真要能完全使用這妖刀的能力，完全不遜色其他職業者有一柄在手。這是任何劍客職業者都無法抵抗的誘惑。
對付妖怪，自然還是的神道巫女跟在行，御子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雖然她覺得這是個冒險之舉，但也一口應道：“好！”
蘇倫在一旁沒有說話。
千條決定的事情，他自然會支持。
但想要強行馴服這妖刀，風險不小，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刀奴”。
不過，現在蘇倫已經進階四階，那妖刀想作妖，可沒那么容易。
這是妖怪們都很忌憚的東西。
蘇倫也用絲線在房間里做了一些必要的準備。
做完這一切，黃銅鍋里的高湯已經咕嚕咕嚕沸騰了起來。
四人便圍坐在一起,熱鬧的吃起了火鍋。
蘇倫、御子和洛洛塔三人擠坐一方,千條一人占了另外三方。
實在是因為此時此刻,千條身上的異像太過驚人。
從她決定要馴服的時候，這妖刀也感知到了什么，立刻不消停了。
即便刀未出鞘,那澎湃的妖氣也外泄了出來，像是驚濤駭浪般要吞噬這屋里的幾人。
如果說上次是點到為止。
那么這次,就是拼命了。
人和刀,都是。
千條只能外放越來越多的能量鎮壓,身體四周縈繞著越來越厚的凜冽劍氣。她整個人都像是緩緩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她背后羅剎虛影已經顯現,橫眉怒目，對抗著四周纏繞著的那條猙獰的百目蜈蚣。
千條眼里紅芒熠熠，波光中仿佛倒映著地獄之景。雙臂解封,霸道氣勢更甚,那種暴戾殺氣無差別的外泄,顧不得旁人。
即便是身邊的蘇倫三人,都覺得有種時刻會被她抽刀碎尸萬段的危險。
蘇倫和御子都還好，面色還算從容。
洛洛塔被這氣勢小臉發白,但也咬著牙堅持著。
看著那越來越躁動的妖氣，御子擔憂地問了一句：“欠條小姐，你沒事兒吧？”
畢竟,沒人比她更了解這妖刀的過往。
曾經無數天賦卓絕的劍客都想駕馭它，可都成了劍下亡魂。
眼下這舉動,和賭命無異，還勝算不大。
“我沒事。”
千條面無表情,但額頭的青筋看得出她并不輕松，目光卻依舊堅決。
她勉強擠出了笑意,“大家都吃啊，別看著我。”
這事兒旁人幫不了她，只能她自己來。
蘇倫看著她夾菜略顯僵硬的手，沒多說話，默默幫她碗里夾了一塊熟肉。
千條看了他一眼，兩人之間已經有了默契，哪怕是簡單眼神交流,也都立刻能會意，蘇倫想說：還有我。
這也是她義無反顧的底氣之一。
千條眼里的紅芒一瞬消散。
幾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
“對了，御子小姐,江戶現在的局勢怎么樣”
“不算太理想。這次‘黑日大祭’可能會有大變故...”
既然打算陪著御子去一趟江戶城，蘇倫自然要多問一些山隱國的局勢，關于武田幕府的，神服皇室的，黑龍會的...
只有弄清楚局勢，他才能提前判斷那些會是潛在的敵人，提前做好防備。
御子也沒什么避諱，細說了很多山隱外人根本沒資格，也沒有渠道了解的隱秘。
她說道：“‘黑日大祭’每隔數十年，甚至百年才會有一次。那時候太陽會被黑暗遮蔽，大地會失去光明。那時候天照大神會離開人間，也是我們伊勢神宮面臨最大挑戰的時候。沒有了神力鎮壓，各方妖魔鬼怪都會出來作亂，有圖謀不軌的人，也一定會選擇那時候動手。因為我們神服氏主要的力量來源就是天照大神，那時候也會是最弱。所以，也會是最危險的時候。歷史上曾經數次藩主叛亂，都是這個時候...”
這已經是絕對的皇室隱秘了。
蘇倫聽到這話，就知道御子被把他們當外人。
這幾句話，把事情的關鍵點指向了“黑日大祭”上。
御子的目光堅定，說道：“我是當代齋王，所以才必須回去。只有我，才能讓天照大神從新降臨。”
“叛亂都發生在‘黑日大祭’的時候？”
蘇倫聽到這話，腦子里思緒發散開來。
他也慶幸自己來之前翻閱了很多關于山隱典籍，正巧聽說過那個傳說。
傳說，黑日就是天照大神因為某些原因負氣而走。祂一走，黑日降臨，大地無光。然后山隱各地會巨型盛大的祭祀典禮，巫女們跳起神樂舞，天照大神才會從新回來。
而殺掉最頂級巫女“齋王”神服御子，她是祭祀中最重要的角色。太陽可能依舊會出來，但天照大神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代表神授皇權的神服氏，或許自己就崩塌了？
直覺告訴蘇倫，這絕對有這可能。
有人想要動搖神服氏的皇權，這確實是最好的機會。
之前追殺也說的過去了。
而那些人沒敢在別的時候動手，徹底把皇族拉下來，八成就是忌憚神服氏“神授”的實力。
別看眼前這位御子小姐本體實力不算太強，但其實根本不可用常理論之。
如果說山隱國中真有誰最接近神明，
那么就是她了。
神信徒的實力，可不僅僅是自身的階位。
之前那個的安倍泰和來追殺，不敢露面，除了不想暴露，其中未必不是忌憚御子的一些拼命“底牌”。
御子的神態越來越凝重，“之前我只以為是武田幕府是威脅，現在看來，事情很復雜...這次回江戶之后，麻煩可能會比預想更多，處境會更危險。”
蘇倫沉默著沒說話。
他腦中也有了整次事件的清晰脈絡。
幕府對山隱國幾乎有絕對的掌控權，暗殺了大將軍武田信野，確實能解決一部分問題。而御子想要暗殺他，只能在山隱之外招募高手，這才認識了千條，有了后續的一些事情。
但安培泰和代表的那個“第三方勢力”的出現，卻讓事情變得復雜了起來。
突然，蘇倫想到了什么，問道：“北海之王奧列格那邊有什么動作么？”
蘇倫之前沒問過，御子自然也不好主動提及。現在聽到這話，她說道：“我才到的消息，北海之王奧列格的第九艦隊已經從海盜城觸發來了山隱。艦隊長依克希爾·佩翁親自率隊，不日就會抵達江戶。”
“哦...”
蘇倫聽著眉頭一皺。
他倒是不太意外奧列格會再派人來。
之前那十五番隊來稅收先鋒隊，其實就是作為“炮灰”來試探的。
現在全軍覆沒了，自然會有更強的艦隊來。
七階職業者率領的艦隊，確實有武力鎮壓山隱的實力。
他只是疑惑，這北海之王，真是插手山隱的“第三方勢力”？
說道這里，御子又看向了他們一眼：“很感激的蘇倫先生和千條小姐打算陪伴。到時候如果事不可為，請兩位務必照顧好自己...”
千條抬眉看了她一一眼，像是半點沒的聽進去這話。
事不可為？
先砍了再說。
蘇倫也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再如何大戰，他現在自保的能力可不弱。
到時候真要事不可為，至少有幾分機會保住御子這個朋友。
幾人聊著聊著，火鍋也吃完了。
洛洛塔收拾了屋里，就捧著自己長劍在一旁開始了冥想。
雖然待在屋里被千條的霸氣壓得很難受，但這也是感悟的最好機會。
這妖刀已經有了不低的靈性，磅礴妖氣裹挾著歷代使用者的劍意，正和千條的羅剎劍意激烈的對抗著。就 像是兩個絕世劍客再過招，這可是難得的觀摩機會。
即便是蘇倫這個外行，被動感知之下，也有了很多劍道上的體悟。
他也沒睡覺，還要時刻提防千條入魔，就坐在千條身邊，翻閱著的那卷符文術士的傳承卷軸。
御子也在不遠處，身邊擺放著神樂鈴、蝙蝠扇、太鼓、竹笛...一些神道法器。想著真要出事兒，也能立刻幫忙。
不覺夜已經深。
透過庭院看出去，天空中月光如銀。
房間里，羅剎虛影和百目蜈蚣依舊在僵持著，千條的狀況還算穩定。
蘇倫的一部分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雙眼卻快速地閱讀著卷軸上的文字。
之前這卷軸上的內容有很多生澀難懂，現在一看，卻豁然開朗。
符文術士一脈的那些前輩們用無數歲月總結出了這些實用性極強的符文秘法，這都是無價之寶。
在外界，這種成體系的傳承知識，根本不可能買到。
看著那些符文秘法，蘇倫眼中神采奕奕。
從一階，到二階，三階...一直到六階，無數堪稱“史詩級”的符文知識。
因為消化了，此刻再玄奧的秘術在蘇倫眼里都是一看就懂。一個個符文語快速被消化，融入了他的腦海中。讓他的腦海里原本就繁茂的技能樹上，又開出了茂密的樹葉。
這些成體系的符文知識，補全了蘇倫制作傀儡、煉金、機械研究、戰斗...非常重要的一環！
除了一些技術層面的符文知識，蘇倫最眼熱的就是符文老頭的成名絕技——！
把自身肉身當成器物煉制，用符文銘刻皮、肉、經、骨，最終達到“人形詛咒物”的程度。
“這加上秘法，弄個出來，防御力幾何倍暴增啊...”
“血肉符文可以直接增幅肌肉的韌性，這樣一來，我甚至可以考慮開啟四段、五段，身體也能支撐了。怎么感覺我在近戰職業者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蘇倫腦中思緒飛轉。
不說別的，正面的保命能力是直接上了一個大臺階。
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咦...對了，還有活尸！”
他想起了曾經舊靈敦那的詛咒空間里，那些繪有頂級符文的活尸。
自己手里還有曾經能復活尸體的研究狂人提爾米多·m·契科夫的！
現在一想，這不就同出一源么？
那些曾經完全無法理解的高深符文知識，此刻也終于有了可以去深入研究的資格。
真要弄出那種頂級活尸，嘶...
蘇倫的思緒天馬行空地跑了起來。
千條馴服妖刀的過程有點像是熬鷹，看誰先扛不住。
她沒出門，蘇倫幾人也都沒出門。
不過情況看上去還不錯，熬了一天一夜，千條也沒落下風。
比之前那次情況好了很多。
蘇倫也樂得宅在房間，因為他真的很忙。
符文知識補全之后，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給自身繪制，制作高級詭偶，活尸、也有了頭緒...
至于需要的材料，有御子這個山隱公主在，幾乎不缺。
房間里，
千條拿著妖刀在盤膝冥想，而蘇倫就在一邊忙碌著。
因為符文知識的提升，他的思路突然就打開了。
各種思如泉涌。
他背后猙獰的八臂蛛矛頻頻做著各種動作，一些在雕刻詭偶，一些在搗鼓機械，hi一些在處理培養皿里的銀色手臂，還有一些在給他的皮膚上繪制符文。
房間也弄得像是蜘蛛洞一樣，絲線上吊著各種典籍，材料，密密麻麻...
因為已經挺熟了，蘇倫也沒回避，把一心多用的能力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一幕，也早就看呆了神服御子和洛洛塔。
之前只領教了蘇倫在煉金術上的造詣，還有戰力非凡，本就吃驚不小了。現在看著他層出不窮的各種“騷操作”，兩人早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種近乎瘋狂的多線操作，看得人眼花繚亂，正常人能做好一種就很不錯了，蘇倫卻同時操作了數種，還半點沒出差錯。
關鍵是，他還能抽空和御子聊天，交流一些知識。
在忙碌中，時間也過得飛快。
終于，千條和妖刀的僵持出現了轉機。
在第二天正午的時候，洛洛塔在冥想，御子在看書，蘇倫還在著搗鼓他的各種研究。
幾人都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
突然！
御子發現了什么，一聲輕咦：“咦...的妖氣正在減弱，千條小姐好像有馴服的跡象了。”
蘇倫一直觀察著千條的情況，自然也也發現了，手中動作微微一停，側目看了過去。
千條依舊在閉目冥想，雖然氣勢比前日弱了太多。可她身后六臂羅剎虛影明顯贊了上風，那條百目蜈蚣兇性收斂，隱隱有了屈服的跡象。
看到這里，蘇倫也感覺很奇怪。
他也沒想，居然會這么順利？
至少千條第一次拿到這柄妖刀的時候，差點入魔了的。
御子自然也很奇怪，呢喃道：“咦...奇怪了。駕馭這妖刀最難的就是馴服里面封印的百目鬼王。這種成氣候的大妖能感知到人的命勢。正常情況下，除了神鬼之流，凡人根本不能得到它的認可。”
她是巫女，明顯知道得更多。
這也是這柄一直沒被馴服的原因。
御子滿臉疑惑，又想到什么，“千條姐現在的心境明顯比之前堅定了很多。難道是因為手臂封印解除的原因？也不對啊...之前妖刀沒認可她的命勢，現在怎么會屈服了...”
蘇倫也聽明白了，為什么這次會這么順利。
好像是千條的命格變強了了？
御子眸子一轉，突然那想到了什么，她看向了蘇倫，問道：“蘇倫先生，難道是之前在山崖溫泉上發生了什么？現在想起來，我也覺得，千條小姐的命勢好像就是從那時候變了的。”
這些日子他們幾個整日整日都在一起，唯一不再視野中的時候，就只有哪天去懸崖上泡溫泉的時候。
“沒發生什么啊...”
命格什么的蘇倫感覺不到，他聽著御子這話，回想了一下。
那天泡溫泉，好像也沒什么特別啊。
就是解除封印，然后...
對了，
還占了賭癮少婦的一點便宜？
蘇倫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吧。
御子看著蘇倫這表情，眨了眨眼，仿佛猜到了什么，也沒追問，只是笑了笑。
就是這時候，異像陡生。
那妖刀的頹勢一顯露，突然就如山崩般敗了下去。
閉目中的千條猛地睜開了眼。
這一剎那，她眼中紅芒大盛，卻又無比清澈。
那股澎湃的妖氣混雜在她的身后的羅剎虛影中，整個人都籠罩著一股妖異的氣息！
“成了？”
蘇倫目光一凜，心中隱隱期待。他清楚感知到了千條這夸張而略微陌生的妖異氣息，卻沒感知到她的身體有任何混亂的跡象。
這也就是說，她好像馴服了這柄妖刀？
一旁的御子和洛洛塔也滿臉期待的看著。
就這時候，千條身上的妖異氣勢陡然一收，疲憊的神態下也難掩興奮。她目光聚焦，看向了幾人，嘴里平靜地說道：“我得此刀了！”
蘇倫三人一聽，同時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