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斷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起緣攀,有因必有糾纏。
就像你跳入沼澤簡單,要爬出來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靈素苦心經營這多年,眼下當著李來富的面議論太子,是很冒險的舉動。
但林靈素看起來不在乎了。
聽聞沈約所言,林靈素喃喃低語道:“積銀堆金權作祟,貪婪掌控始成空,多年榮貴今雖在,何異南柯一夢中?”
倏然笑笑,林靈素輕淡道,“告訴李彥總管,本道會擔下盧飛虹的事情,至于劉心嘛…”
他不等說完,倏然住口。
一人已道,“劉心的事情又該怎么處理呢?”
不遠處行來數人,都是宦官打扮,為首一人,面白無須,看起來還很年輕,若說是李來富的兄弟,很多人也會信的。
可沈約一眼看到那人,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李彥!
原因無他,權利賦予某些人的表象異常明顯。若非權力熏陶多年,來人怎么會有那種傲慢的表情?
林靈素見到那人,終于有些凝重,浮出微笑道,“何事勞煩李總管這般大駕呢。”
李彥傲慢中帶著絲焦慮,瞥了沈約一眼,“這是哪個?”
林靈素皺了下眉頭,“他姓沈。”
李彥其實并不關心沈約是哪個,隨即道,“你帶他進宮做什么?”說話間,很是奇怪的看了賽月一眼。
他常居內宮,自然認得華福帝姬,搞不懂帝姬如何會和這個姓沈的攪合在一起。
林靈素對待李彥終究還是態度不同,緩緩道,“我帶他入宮的事情,和李總管沒什么關系了。”
李彥冷哼一聲,“道長,請移步說話。”說話時,他身后的幾個太監到了李彥身邊。
林靈素看出自己若不移步,恐怕就要被抬走,終于道:“李總管何必這般焦急,劉心的事情,不過是小事一樁。好了,我先和你商量商量。”
隨即看向沈約,林靈素建議道:“沈仙…先生,你先去做你的事情。我會盡快趕來和你匯合。”
他只怕李彥知道沈約就是揍了劉心的人,引發宮中大亂,干擾他的要事,想著糊弄走李彥再說。
沈約笑笑,“也好。”
賽月極為聰明,并不出聲,立即當先領路。
李彥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倒沒阻攔,只是道,“他們去做什么事情?”
林靈素隨口道,“去找個畫師。”
“找畫師做什么?”李彥又問了句,可卻向前走去,顯然心思不在沈約的身上。
林靈素淡然道,“找畫師當然是繪畫了,還能做什么?”
李彥冷哼道,“這姓沈的求你引見,希望借畫作飛黃騰達嗎?”
他說出這種事情自然而然,實則是天子好書畫,無論蔡京、他、梁師成、高俅這幫人,都是苦練字畫,力求跟上天子的喜好。
上有好焉、下必甚焉。
有共同喜好,才有共同語言,有共同語言,才是往上爬、保富貴的絕佳手段。
他們這些人如此,京城也著實有不少人動著這個念頭,不過要將書畫呈給趙佶,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今,在翰林圖畫院供職是個美差,介紹旁人入畫院也是收獲頗豐,李彥自己沒少做這種事情撈錢,倒沒想到林靈素也會插手此事。
林靈素笑了,“李總管高人高見。”
跟著李彥走了幾步,林靈素止步道,“好了,這里幽靜,就在這里說事就好。”他還是惦念著蕭楚的事情。
若非李彥來頭實在太大,他早就甩臉離去了。
他雖然想斬斷塵緣,可塵緣豈是說斷就斷的?
李彥冷冷道,“來不及了。我們邊走邊說。”
林靈素怔了下,“我們要去哪里?”
李彥皺眉道,“道長神機妙算,難道算不出來?”
林靈素看著李彥凝重的表情,內心悸動,“難道說…我們要去見圣上?”
他一直沒有和沈約說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做夢預知功能早就失效,不然他雖傲慢,也不會輕易得罪太子。
預知失效讓他開始疲于奔命,再做夢發現自己夢中如僵尸般,讓他開始惶恐不安,這才抓住沈約不放,希望找到蕭楚。
不過畢竟在京城混的久了,林靈素自然也能揣摩出一些事情。
能讓李彥這么凝重的人物,那多半和天子有關。
果然,李彥略有憂心道,“圣上已連下數道圣旨,宣你入宮!這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林靈素詫異道,“圣上為何這般急切的…要找本道?李總管可知道?”
李彥默然片刻,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林靈素反問道,“總管不知道?”
他知道這幫人整天的大半時間都在推測皇帝的想法,李彥居然都不知道趙佶在想什么,是真不知、還是有所隱瞞?
李彥四下看了眼,向身邊的太監揮揮手,那幾個太監知趣的散開,看著各個方向,防備有人偷聽。
李彥這才壓低聲音道,“這段日子,圣上很古怪,如同…如同…”他想說什么,還是不好出口。
林靈素見他表情怪異,反問道:“如同中邪?”他整天神神鬼鬼的,自然能從對方的態度看出事關神鬼。
李彥果真微震,“道長又算出來了?”
林靈素見對方的稱呼從“你”變成“道長”,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也在不斷的改變。
“圣上是怎樣的狀況?”林靈素試探道。
李彥猶豫片刻,“這幾日來,圣上不見朝臣。”
那不是常有的事情?
林靈素知道這個天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唯獨不做皇帝應該做的事情,聽說趙佶為見什么李師師,還在皇宮外墻處挖了個秘密通道直通青樓。
趙佶不靠譜到什么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李彥隨即又道,“圣上也不見蔡相,隱相,還有我。”
林靈素皺起眉頭,暗想一個人如果連狐朋狗友都不見了,那真的有點問題了,這也怪不得李彥憂心。
“圣上甚至對蹴鞠,繪畫、寫字也全然沒了興趣。”李彥又道。
林靈素終于詫異起來。
他開始只覺得趙佶是在思考人生,可如今卻覺得趙佶是在放棄人生。
“那圣上整日做什么?”林靈素推測道,“他晚上睡的晚嗎?”
李彥明白林靈素在暗示什么,“圣上這幾天,也沒有臨幸任何女人!”